正文 第199章 世外高人

大方略商量好了,李雋和柳河子他們商討具體的實施細節。要知道,郭侃這樣的對手誰也不敢輕視,不能因為他在江南戰敗就瞧不起他,就認為他無能,那樣的話,必然吃大虧,李雋深知此理,才和柳河子他們研究執行計畫。

這種事情,要是廖勝功在這裡就好了,完全可以要他去完成,李雋當一個甩手掌柜就行了,可惜的是他在臨安主持軍務,李雋只好自己當起了參謀長。

「媽的,什麼東西,一個臭牛鼻子,還端架子,要見皇上,也不拉泡稀屎照照。」段干木罵罵咧咧地進來,瞧他那模樣好象遇到了什麼噁心事,讓他難以忍受,可以想像得到,要不是李雋有嚴令不許他胡來,他肯定是對讓他不爽的那人飽以老拳了。

正在埋頭討論的李雋和柳河子他們聞聲抬起頭來,看著他。李雋問道:「干木,發生了什麼事?你這樣一副借你穀子還你谷糠的樣子。」

「皇上,你說氣人不氣人。」段干木一聽李雋的話,火氣一下子躥上來,氣憤憤地道:「臭牛子居然找皇上打秋風。他說要是皇上見他,皇上會給他萬兩黃金。臣就不信,憑他那老得快入土的樣子,四兩瘦骨頭熬成油也沒有一兩,還要皇上給他一萬兩黃金,吹牛!做白日夢!」嘴巴撇得老長,咧得快到耳根了,一副風了天下奇聞怪事模樣。

說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到正題,李雋給他弄得有點迷糊,問道:「說事,別發牢騷。」

段干木也明白過來他跑題了,沒有說到正題,道:「皇上,營外來了一個牛鼻子,說要見皇上。皇上軍務纏身,哪有時間和他這個快入土的臭牛鼻子磨時間,臣一口回絕了。他很是不高興,非要見皇上不可。臣本想把他轟走,他坐在營門口就是不走,臣也沒辦法,只好來請示皇上該怎麼處理。」看得出來,他和這個道士肯定是狠狠磨了一陣子,拿這個道士沒辦法,只好來找李雋想辦法了。

李雋很是明白,個中詳情決不止這點,問道:「就這點?」

「哦。」段干木給氣糊塗了,聞言之下想起來了,一拍額頭道:「皇上,還有,這個牛鼻子大言不慚,說要是皇上見了他,會賞他一萬兩黃金。皇上,臣就不信他值一萬黃金,他以為他是誰?他又不是姜太公,還值一萬兩黃金,呸!」鄙夷之極。

頓了一下,接著道:「皇上,牛鼻子還要臣給皇上傳一句打油詩。」

「哦。快說,什麼詩?」李雋是教授出身,歷來只有他出題考學生的份,哪有別人考他的份,一聽之下覺得很是新鮮,好奇心大起,忙問道。

「浩浩乎白水。」段干木想了一下道,嘴一撇,點評道:「還白水,再白的水到了牛鼻子那裡也會變成黑水。呸。」

許光漢,焦裕聽得一頭霧水,不明所以。柳河子沉思了一下,若有所悟地點頭。

李雋還沒有發表看錶,心急的焦裕已經吼起來了,道:「什麼亂七八糟的打油詩,皇上,別睬他,讓臣去把他轟走。」大步一邁,就要出去。李雋軍務纏身,事情本來就夠多的,現在正是進入關中的關鍵時期,大軍立足未穩,這事務就更多了,不要說焦裕不爽,就是柳河子都覺得這個道士來得真不是時候。

他的話馬上得到段干木的響應,贊道:「對,焦將軍,去把他趕走。」停了一下,補了一句:「焦將軍,要趕走這牛鼻子,也沒那麼容易,我想了好多辦法都不行。」

「這哪裡是打油詩,真是不讀書。這詩可是大有來頭,只有大有來頭的人才敢用這詩。」李雋在心裡如是想,笑著對段干木道:「明白了,你吃虧了吧。」大步一邁道:「走,去看看這位世外高人,去和他盤盤道也不錯。」

焦裕還想勸阻李雋,給柳河子搖手打斷了,柳河子知道段干木不是省油的燈,給一個道士弄得沒轍,說明這個道士不是一般人,才阻止焦裕。四人跟著李雋出去了。

李雋還沒有進屋,就聽見屋裡傳來一個蒼老但不失清越的聲音贊道:「好茶,好茶。清香適口,只有地靈人傑的江南才會出這種好茶,龍井天下名茶,果是不虛。」

李雋看了一眼段干木,見他一臉的憤色,心念一轉就明白其中的道理,肯定是這個道士不喝其他的茶,逼迫段干木給泡上等龍井。李雋生活節儉,沒什麼品位追求,一點也不奢侈,但龍井茶卻是帶得有,主要是用來贈送給那些光復地區的有德長者。用龍井這樣的名茶相贈,很有好處,既省錢,又可以收拾人心。段干木一向珍視龍井,居然給人逼得沏上來,可見此人非常的難纏。

李雋一步跨進屋裡,只見椅子上坐著一個鶴髮鶴顏的年老道士,瞧年歲不下七十,一襲潔凈的道袍,三縷長髯垂於胸前,一派仙風道骨,很有謙沖恬退的高士之風,貌相頗有幾分威武,要是換上朝服自有一股威嚴,可以威行萬人。李雋看得暗暗點頭,道:「龍井名茶,自贈名士,名士飲名茶,正所當也,道長名士乎?」

李雋熟知歷史,古代多辯士,憑三寸不爛之舌遊說天下,然而並沒有太大的本事,以此來難道士。

道士雙眼明凈如清水,沒有精光,然而給人的感覺是能夠看穿一切,看著李雋,站起身對李雋微一施禮,道:「皇上,貧道清風子有禮了。皇上之言差也,貧道非名士,然貧道真士者也。名士者,沽名釣譽,陡誤世人,清風子不屑為。」

誠如清風子所言,自古以來所謂的名士,多有欺世盜名之輩,並無實學。在士風大行的古代,能有如此之言者少之又少,李雋點頭贊成,心想此人言詞如刀,一針見血,怪不得段干木會吃虧,坐下來,道:「清風子,清風一陣,化育萬物,任他臭氣俗氣皆不染,可與出污泥而不染的蓮花媲美。人如其名乎?」

李雋一語道破清風子道號的真諦,清風子眼裡神光一閃,道:「皇上聖明。清風七十載,一如往昔,昔也清,時也清。」他這是在自我讚美,是說他七十年來都如一股清風,清新不變,不會變質。

「道長請坐。」兩人語含機鋒對戰一陣,李雋知道此人非易與之輩,該給他點禮節了,招呼他坐下,道:「清風在昔,清風在時,請問道長將來的清風還是清風嗎?」這話是在問清風子將來有什麼打算。

清風子坐下來,回道:「清風清於野,清於谷,清於雲泥,清於淵,清於幽,清於市,處處皆是清風。」他這是自誇之詞,意思是說無論在哪裡,他還是清風。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永不變質,保持本色。

與清風子才數言,李雋心中升起一股清新之感,哈哈暢笑,道:「清風恆久,天地永存!」

這是對清風子適才所言的很好點評,清風子大起知己之感,深施一禮道:「謝皇上。」剛是微一施禮,頗有傲慢之態,現在是深施一禮,言詞已恭,那是因為對李雋大起好感之故。

李雋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地來求見自己,道:「浩浩白水,中生鯈魚,道長鯈魚乎?」

「浩浩白水」一詩出自《詩經》,下面的詩是「鯈鯈之魚,君來召我,我將安居,國家未定,從我焉如。」那些才幹傑出,又遇不到明主的人才就會引用這詩。管仲相齊,齊桓公最終成為天下霸主,成就霸業,千古美談。當管仲病逝之前,與齊桓公病榻論相,其中有一句話「惜乎哉,寧戚!」他是感嘆寧戚具有經天緯地之才,卻比他先死,在他死後沒有人可以成為一個真正的好丞相。

據說,這個寧戚就以這首詩難住了管仲。管仲之才千古共美,自是難得,能難住他的人不多,寧戚就是其中之一。管仲與寧戚第一次見面,寧戚在路邊放牛,就用「浩浩乎白水」為難管仲,管仲搞不明白其中的意思。還是管仲的小妾婧給他解釋明白,說寧戚是想出來做官。(按:本故事有多種版本,本書取馮夢龍《東周列國志》。)

李雋聽了段干木的傳話就知道清風子的意思,心想敢用這詩的人不多,肯定是一個大有來頭的人物才出來見清風子。讀書不多的段干木和焦裕哪裡知道這個典故,居然把大名鼎鼎的詩說成打油詩,何其謬也!

李雋的意思是說你既有出來做官的打算,給不給你官做,要看你有沒有真本事。在古代,說客很多,到處遊說人,卻沒有真本事,這官當然不能亂給,要考考清風子的真才實學。

清風子聰明絕頂之人,哪有不明白李雋意思的道理,道:「皇上,清風子悠遊于山野間,別無所學,善相病。貧道相病,不用望聞問切,皇上可否一試?」

他這是要一展一身所學,用現在的話來就是要露上一手,免得給李雋看輕了。焦裕哪裡明白他的意思,還以為他在詛咒李雋生病,喝道:「無知老道,休得胡言。皇上龍體康健,長命萬年,就是你死一百回,龍上也沒事。」

「你也太誇張了吧,哪有萬壽無疆的道理。」李雋在心裡如是想,搖手阻止焦裕,道:「道長聽見了吧,我身康體健,無病無恙,你相病之術無用武之地嘍。」

清風子明白李雋是故意如此說,直接切入正題,道:「皇上自是龍體無恙,但關中之疾甚重,皇上要不要清風子相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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