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鬼谷七謀 第三十五章 秋風如刀:君王大義!

在妹妹那疑惑不解的目光下,宋俊哲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一時卻又梗在那裡,說不出話來。

緊接著,他站了起來,負著手,來回踱了幾步,低頭沉思。過了一會,他指了指妹妹,道:「你還小,這種事,一時間……跟你講不清楚。許多事情,不能看表面,知道嗎……不能看表面。」

沒有能夠從哥哥這邊得到答案的女孩,眸中的困惑愈發的重了,低下頭去:「而且,我也不明白哥哥為什麼這麼討厭他。父皇原本只是無權無勢的郡王,現在做了天子,哥哥也做了太子,這是意外飛來的富貴。這一次,如果不是寧公子設計滅了察割追逐我們的鐵騎,我們早就已經落在了蠻軍手中。那個時候,我們被蠻軍追趕時的處境,皇兄難道就忘了?就因為呂鄶說的那些話,哥哥就這般厭惡他,總覺得……有點恩將仇報!」

「你這丫頭,懂得什麼?」宋俊哲猛地一拍桌子,大聲怒斥。

寶桐被嚇得縮了一縮,珠簾外的宮女更是惶惶不安,不敢進來。

原本只是下意識的說出心中的念頭,沒有想到竟然讓哥哥怒著這個樣子,寶桐一時間也有些心驚。皇兄說她不懂,但是自己到底不懂得什麼?她不安的揉著衣角,想要弄個明白,卻終究還是無法想通,於是抬起頭來,希望哥哥能夠為她解釋清楚。

一隻手卻在她的面前指著:「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真的想要嫁給他?人都還沒有嫁過去,胳膊就開始往外拐了,要不然,為什麼這麼替他說話?你們這些女人,都是一個樣子,一個個的,就像對那種貨色投懷送抱。原本以為好歹是我妹妹,跟其他人不一樣,結果也還是一個樣子。」

女孩脫口道:「不是的!」

啪的一聲,一記耳光卻已經摔在了她的臉上。身體與凳子一同歪去,嘭,腦袋與床腳的碰撞聲。倒在地上的女孩驚恐的捂著臉,耳鼓的轟鳴,無法抑制的震動。與此同時,更多的是不明白為什麼會找到這般對待的恐慌與害怕。

身體不斷的往後縮著,兄長由上方指來的,那彷彿跟著整個屋子一同顫動的手,伴隨著他雷霆般的震動:「給我在這裡好好待著,給我自己想清楚。當初看不起本太子,現在還想娶我的妹妹……你給我在這裡好好待著,給我好好待著,不許去找他……賤丫頭!」

茶壺與杯子從桌上飛出,帶出弧形的線條,與牆壁撞在了一起,女孩整個身子隨之顫了一顫,緊接著便是珠簾撞動的聲音。宮女慌亂的聲音傳來,隨著又是一聲怒斥:「不許進去,全都在這裡給我跪著,一個都不許進去,讓她在裡頭給我好好反省……好好給我反省!」

震響屋檐的男子聲音,隨之遠去。

女孩兀自如同受驚的兔子,在地上往牆角縮著,流著淚,怎麼也無法明白過來……

※※※

遠處的天空中,越積越多的烏雲,有往這個方向湧來的趨勢,悶熱的空氣間,坐在假山下的兩個女孩,一同抬頭看著烏雲。其中,年紀稍微小上一些的那個,疑惑地問道:「寶桐姐怎的還沒有來?」

在她的懷中,還抱著一隻小黑貓,可愛的小黑貓的脖子上,還系著漂亮的綢緞,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小貓咪顯得有些無聊了的樣子。

旁邊那個大些的女孩,嘀咕著:「鬼才知道!」又往同伴懷中的小黑貓看了一眼,心中想著……我才不喜歡貓!

還好他不是送給我,就算他是送我的……我也不喜歡。

此刻的紅蝶,大抵有些「吃不到的葡萄就是酸的」的心理,沒錯,這小貓咪可愛是可愛,但是太黑了點,我一看就不喜歡,你看它的貓耳朵,你看它的貓眼睛,你看它的貓爪子,雖然都很可愛……但我就是不喜歡。

兩個女孩,都在這裡等著原本差不多應該要來了的寶桐,眼看著馬上就要到傍晚,中午回到宮中,原本說好傍晚會過來的寶桐,不知道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有出現。

無聊之下,皇甫鷺開始逗貓,奇怪的是,這小黑貓也好像通靈了一般,與她玩得起勁。紅蝶右手支在腿上,撐著臉蛋,漸漸的有些無聊,於是便提議一同入宮,去看看寶桐怎麼還沒有過來。

一向都沒有什麼主見的皇甫鷺自然很快就同意了下來,抱著這隻名為小刀的小黑貓,乘上了轎子,與紅蝶一同前往皇宮。兩人原本就都有公主的身份,與寶桐一起,皇宮與公主府更是時常來去,自也沒有受到阻礙。

只是來到寶桐所住的殿中,問了起來,得知寶桐竟然還在床上躺著。紅蝶有些不滿地說道:「她到底在做什麼啊?讓我們等她,自己還在睡大覺。」

只是再行看去,發現這些宮女都有些欲言又止、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紅蝶心中疑惑,與皇甫鷺一同入了屋中。

屋裡檀香繚繞,寶帳婆娑,烏雲已經往這一邊涌了過來,窗戶關得死緊,外頭蒙上了灰暗。皇甫鷺來到床邊,見寶桐連腦袋都蒙著,於是叫道:「寶桐姐?寶桐姐?」

紅蝶二話不說便沖了上去,被子一掀,叫道:「懶鬼,太陽曬……寶桐,你怎麼了?」

床上的少女一抓被子,立時又把自己的頭蓋了起來。紅蝶與皇甫鷺卻是對望一眼,剛才的那一瞬間,她們兩人都清晰的看到寶桐那哭得通紅的眼睛,與半邊紅腫的臉。

皇甫鷺怔怔的道:「寶桐姐……出了什麼事?」

紅蝶卻是一下子怒氣上涌:「寶桐,你的臉怎麼了?是誰動的手?」

「沒有……沒什麼!」被中的少女低聲的說著。

紅蝶卻是如何相信?珠簾一翻,就已經衝到了外頭,抓著一名宮女詢問,那宮女心知她們兩人都是公主一同從小到大的姐妹,也不敢隱瞞,小聲的將發生的事說了。

紅蝶呆了半晌,有那一瞬間,很想衝去將太子揍了,結果發現,這樣做除了將事情鬧大,讓寶桐難做,其它什麼作用都沒有,更何況太子身邊有大內高手保護,自己能不能衝到他的身邊都成問題。

最終,她也只能憤憤的跺了跺腳,回到寶桐身邊,與小鷺一同安慰著寶桐。然而可以說的話,也實在是並不太多。漸漸的,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暗,宮門關閉在即,放心不下的珍妃,也派人過來接她們。無奈之下,她們也只能又安慰了幾句,然後說好明天一早就過來陪她。

離開時,皇甫鷺想了想,又跑了回來,把懷中的小黑貓放在寶桐的床頭,朝小黑貓囑咐了幾句,大抵是讓它陪著寶桐姐來等等。小黑貓蹲坐在床頭,竟像是聽得懂般,有那麼一瞬間,皇甫鷺感覺到它似乎還點了點頭。

疊嶂的烏雲,終於覆蓋了皇宮,黑壓壓的一片,堆積如山。先是有電光在內頭涌動,忽的,霹靂一聲震響,緊接著大雨便傾盆而至。秋季的最後一股暖流,就這般被陣雨澆滅,熱氣消彌,清爽的感覺湧來,旋即又帶來了絲絲的寒意。

皇宮的一角,某個青年立在一層台階之下,揮著手臂,義正言辭的大聲說著什麼,在他的面前,身穿龍袍的天子面無表情的聽著。轟雷不斷,雨聲擊打著外頭的石地,屋檐傳來嘭嘭嘭的震響,窗外一閃一閃,那是陡然綻放的電光。

此時此刻,皇宮中的父子兩人,並沒有意識到,就在一年前的昊京,差不多是同樣的時節,同樣的雷雨,那更加輝煌的皇城裡,也曾上演著相似的一幕。這世間,充滿著太多的輪迴,看不破,躲不開,每個人都想改變些什麼,每個人卻又都做回了自己。

歷史就像是一個車輪,不斷的滾動,卻又並非總是向前。

最終,青年正氣凜然的道:「父皇,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那奸徒野心勃勃,如果不提早處置,將來,我等必為他所囚。」

天子沉吟許久,起身道:「我們一同走走吧,我們父子兩人……也好久沒有一同走走了。」

陣雨如同瀑布一般敲擊著地面,遠處的殿宇、樓閣,在雨幕中隱現,感覺上,像是被漸漸拉得遠了。往前延伸開來的飛檐,在雨中相對的吞脊獸,高聳的宮牆在水霧中朦朧。

太監在後方遠遠的跟著,兩側是呈直線向前的水簾。那條幽長而又寂寞的走道,一盞盞氣死風燈高掛於石柱上。

「父皇……」青年跟在龍袍者的身邊。

「你剛才說的這些……其實為父又何嘗不知?」天子無奈地說道,「然則殺一個人容易,牽一髮動全身,所引發的後果卻又哪裡是那般容易解決的?要殺人,得有理由,得有借口,真的也好,假的也好,終究是要讓人信服。」

繼續道:「我問你,對於我們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

太子道:「最重要的是……」遲疑了一下,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大義!」天子自己說了下去,「八百年的獨尊儒術,造就了我們此刻不容許他人拒絕的高貴與地位,這慣性是強大的,卻也是極其微弱的。在此之前,你是什麼人,我又是什麼?一個看似有身份,卻沒有實權……實際上也不容許有實權的郡王,和一個出身便有富貴,卻連科舉也不能參加、讀再多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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