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五方順逆 第五十八章 冥篁之王

在失重感忽如其來的那一刻,春箋麗就已經心知不妙。

這也實在怪不得她,一來,周圍視野相對開礦,左側數十丈外石胡泊,前方雖然有起伏的山坡,但離這裡四五里遠,也不像是利於埋伏的險地。

二來,敵人剛剛才偷襲完畢,在她想來,下一次的攻擊,絕不會這麼快出現。豈知上一次攻擊,竟是故意麻痹她們,這裡才是真正守株待兔的陷阱?

雖然意識到不妙,她的反應卻也極快,眼睛往下一瞄,只見下方竟是一根根豎起的長槍,那密密麻麻的槍尖,足可將落入其中的每一個人都刺穿,周圍的土坑裡卻又鑽出了許多蠻兵,每一個人手中都端著強弩,隨時等著補刀。

春箋麗猛一提氣,腳下現出火光,整個嬌軀反往上升,寶劍出鞘指天,罡氣一卷,炎氣旋動。剎那間,她就已經是頭上腳下,罡氣如同流星一般轟下,竟是後發先至,轟在坑底,猛然爆開。火光呈環形急劇擴散,不但將所有的長槍全都擊碎,更是將外圈埋伏的蠻兵也一同卷了進去。

慘叫聲中,那些蠻兵在火中掙扎,駑箭失控亂飛,卻已經產生不了威脅。呈環形爆開的坑底,現出土石,阿彩和小夢安全落地。

卻有狂風一卷,一個身影從風中飛縱而來,綁在腕臂上的鋼勾猶如劈碎了虛空,朝阿彩的後腦勺猛然劈去。眼看著阿彩馬上就要中勾,咣咣噹噹,空中激濺著精光,竟是淺紅襦裙的少女下落途中在阿彩寬大的肩膀上一點,迎風而上,將偷襲者硬生生截了下來。

彷彿乘風而來般的蠻族男子暗吃一驚,這淺紅襦裙的少女應變之快,實是了得。他雖借風而行,少女借力而起,在空中的交戰,竟是完全不落下風。

而這個時候,阿彩已經拔刀、猛劈,激發的地氣往前轟轟轟的爆去,竟在坑底往前,硬生生開出一條直通地面的斜坡。「走!」阿彩往前奔去,齊胸襦裙的少女握緊雙刀,緊跟在她的身後,目光卻是死死的盯著右後方的土石。

空中交戰的雙方勢頭已盡,突襲的蠻族男子後退。淺紅襦裙的少女回飄,跟在阿彩身後,奔出了土坑。她們左側,一批蠻族高手正從湖中鑽出,往這邊看來,卻已經是追之不及。

風中的男子落在地上,看著逃去的三女,哼了一聲。一隻蟒蛇從地底鑽出,吳窮現出身來。那落地的蠻族男子道:「為什麼不出手?」

吳窮無奈的道:「那個用鴛鴦刀的丫頭察覺到我在哪裡,防備得實在太嚴,我找不到機會。」

很快,隆虎兒、白絳芸、猴子一同趕了過來。猴子道:「怎的又被她們逃了?難道這陷阱被她們提前看破?」

吳窮道:「她們的確落入了陷阱,但是那個穿紅衣的丫頭反應太快了,一出手就破了陷阱,使得我們連拖住她們都無法做到。」

白絳芸恨聲道:「又是那個死丫頭!」

看著沒入前方山坡的三女,隆虎兒皺眉道:「這下子真的麻煩了,前方是吟澤那些湖匪的地盤。」

那蠻族男子冷冷的道:「也沒有什麼麻煩,這些湖匪也該剿滅了。」

隆虎兒道:「先生有所不知,要滅這些湖匪不難,難的是吟澤深處那複雜的地形,令大軍難以深入。」

蠻族男子淡淡的道:「相爺派出了冥篁王和兩百名白骨兵,這樣夠了么?」

冥篁王?隆虎兒、白絳芸盡皆動容,就為了這三個女人,相爺連冥篁王都派了出來?他們兩人彼此對望……那個個頭大得出奇的女人身上,到底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使得相爺這般大動干戈?

……

※※※

七里鋒里,寧江睡在床上,左臂舒展。

貓耳的女孩枕著他的手臂,甜甜的睡著,在她的後臀,貓尾輕輕的搖動著。

明日一早,就要啟程上路,前往新金城,寧江自是早早地就上了床。只是睡到夜半,他猛然睜開了眼睛,扭頭看了一眼。

外頭似乎吵鬧了許多。

他慢慢的將自己的手臂,從小貓娘的腦袋下移出,起身穿上道袍,順手拿起桌上的拂塵,往外頭走去。

外間,同樣聽到動靜的小丫兒翻身而起,白日里束著胸,不讓人看出她實際上並非真正的女孩,而是無法長大的侏儒女,此刻夜裡放鬆,這一起身,胸脯在單薄的裡衣下顫動。

她道:「老爺?」

寧江道:「無事,你先睡吧,我到外頭看看。」踏步而出。

來到外頭,抬起頭來,只見夜色間,彷彿蒙上了神秘的陰影,透著陰冷詭異的氣息。到了山莊大門處,見外頭多了許多蠻兵,又停著一個黑色的轎子。兩名在蠻軍中明顯地位不低的蠻將,此刻卻是如同低階護衛一般,小心的守在轎邊。七里鋒的鋒主趙歸盤,則在轎邊態度謹慎而又恭敬的聆聽著轎中人的訓言。

更讓人不安的是,那黑色大轎的後方,兩百名渾身慘白、扛著斬馬刀的詭異兵將,每一個都透著不祥的氣息。此刻,庄中已經有許多人被驚動,出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然而一看到那些詭異的兵將,便盡皆失色,彷彿有沉重的陰影,死死的壓制著這裡的每一個人。

「那些就是阿骨兵?」女子的聲音,低低的響起。

說話的乃是剛剛走到青年道者身後的趙庭珍,此刻的她,臉上是無法抑制的驚懼和不安。只因,單單是這兩百名阿骨兵,就能夠滅掉整個七里鋒。從目前看來,要對付阿骨兵,只能依靠大批的武林高手,七里鋒雖然也有一些高手,但更多的只是由各村各庄的壯丁聚集起來的民兵,面對著刀槍不入的阿骨兵,除了被屠殺,幾乎派不上用場。

而她更是認出,那兩個守在轎邊的蠻將,竟然是幽陀五霸中的鬼頭沙、鬼頭佑這兄弟兩人。

身為幽陀部實力最強的幾大勇士中的兩人,突欲的義子,此刻卻如同被使喚的普通護衛一般,守在那黑色轎子身邊。那轎子里的,到底是什麼人?

過了好一會,那黑色轎子被人抬起,緩緩的往外頭去了。趙歸盤木然的在後方束手恭送,兩百名阿骨兵跟在轎子後方,往寨門處遠去,在黑夜中看去,猶如白色的骷髏詭異的前行,直看得人魄動心驚。

等他們離去後,趙歸盤長嘆一聲,往女兒與青年道者這邊行來,一眼看去,彷彿又蒼老了許多。

趙庭珍道:「爹,那轎子里的,到底是什麼人?」

趙歸盤道:「冥篁王。」

趙庭珍疑惑的道:「冥篁王?」顯然,她並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在她身邊,青年道者的表情,卻變得凝重了許多……

※※※

三個女人在月下飛奔,她們的身後,地勢起起落落,時高時低。湖泊遠去,前方又出現了一條河流,奔到上游處,阿彩直接淌水而過,兩個少女則從河中的石塊上跳過,然後繼續前行。

淺紅襦裙的少女問:「剛才那個從空中突襲的人,阿彩姐你可認得?」

阿彩道:「他叫陸剛,也是有妖血體質的人,他的妖血就是『陸吾』。不過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使用神通。」

春箋麗道:「他的神通,好像跟風有關。山海經里,陸吾的形象是人面虎身,風從虎,雲從龍……難道跟這個有關?」

小夢說道:「感覺上,如果事先能夠知道他們的神通,也就不是特別難應對。」

春箋麗道:「其實,把他們的神通直接看成西嶺苗巫的術法一類,這樣會簡單許多。苗巫的巫術,在無法提前知曉的情況下,同樣也是防不勝防,但是大多數的苗巫,真正精通的也就是一樣兩樣,一旦明白他們擅長的是那種術法,做出防備,所謂的巫術其實也就是那個樣子。」

又道:「不過其中的不同之處,在於西嶺的苗巫,大多不通武道,術法被破掉後,基本上就等於廢物。而這吳窮、陸剛,還有阿彩姐你,就算拋開神通不談,也已經是不容忽視的高手。蠻族自身的武學跟妖血賦予的神通結合在一起,這才是真正麻煩的地方。」

小夢說道:「但是,就像我們不太了解他們,他們同樣也不夠了解我們。至少,他們事先並沒有想到箋……紅線師姐你也會術法。」

春箋麗說道:「我對術法懂得多,但是真正會的並不多。而且接下來他們肯定會防到這一點,下一次,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小夢道:「幸好那個時候有你,突然一下掉到坑,那一下子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春箋麗道:「是我大意了,我根本沒想到他們竟然是這種戰術。先埋好陷阱,卻在陷阱的前一段先進行一段襲擊,然後利用我們擊退敵人後、暫時放鬆的心理。」她在心中想著,要是寧江在,肯定不會中這樣的陷阱,自己的警覺性還是不夠啊。

於是暗自提醒自己以後要更加小心。

三人又奔了一陣,忽的停下了腳步。

此刻,她們正處在一處險要地形的前方,腳下是潮濕的泥地,兩側都是湖水,前方卻是一處隘口。而更讓她們心驚的是,她們感應到,在那裡頭藏著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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