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五方順逆 第五十二章 群蛇亂舞

亂林之中,塊頭巨大的蠻族女子,怒揮著手中的大刀,血光潑灑,樹木斷折,昏天慘地的光影交錯著舞動,血氣昏黃的瀰漫。

嘭的一聲,後背猛然受了一擊,女子往前踉蹌了兩步,嘶吼中轉身,刀光所過之處,偷襲的蠻族猛士竟連著手中的狼牙棒一同被劈成了四截。血水灑在了樹榦上,更多的蠻兵殺了上來。

女子且戰且退,然而四面八方都是敵人,沿途留下了一路的屍體,但是卻無法阻止敵人的追殺。

林外,一名蠻將騎著戰馬,冷視著往林中趕去的蠻兵,他道:「吳先生,這女人已經被我們圍住,這一次,她肯定跑不了。」

在他身邊,立著一個男子,這男子個頭不算太高,但模樣極其怪異,整個人縮在一個寬大的黑袍里,給人一種莫名的扭曲感。目光盯著前方,周圍蠻兵手持的火把,散出的光芒彷彿在他的眼中聚合、舞動。他道:「神相的意思是,能夠活捉最好,實在活捉不了的話,就算殺了她,也不能讓她逃了,屍體是一定要回收的。呵呵,要是被她逃了,我固然要倒霉,你們恐怕也沒什麼好下場。」

那蠻將往林中看去,樹木如同波浪一般傾倒,煙塵漫天。女子悲憤的怒吼聲,帶著不屈的意志。刀光衝起,帶起驚天的血光。他道:「這個女人倔強得很,雖然相爺下達的命令是最好抓活的,但只怕不太容易。」

身穿寬大黑袍、體型顯得詭異的男子陰陰的冷笑一聲:「既然這樣,我就助你們一臂之力。」

說話間,他從袍中伸出右手,右手竟然化作一隻只顏色各異的毒蛇,群蛇亂舞,吐著蛇信。

這到底是什麼?縱連那身經百戰的蠻將,此刻竟也看得頭皮發麻。

他心知,這一次的任務,實在是有些詭異,他不知道那個被圍殺的,體型巨大的女人到底是什麼人,也不知道派下來協助……或者說是監視他們的這幾人又是什麼人。然而神相的命令,他們不敢不聽,更不敢多問。

群蛇從黑袍男子的手臂脫落,滑出,以草叢為掩護,往林中蜿蜒爬去。就是在這個時候,黑袍男子皺了皺眉,往另一邊看去。此刻,上方處忽起大火,火勢蔓延得極快,隨著山間夜裡的大風,滾滾而來。

「有人放火!」那蠻將臉色一變。

「殺了她!」黑袍男子猛然道,「不管來的是誰,絕不能讓她被人帶走。」

「殺!」那蠻將一聲大喝。更多的蠻兵沖入林中,想要趁火勢蔓延而來之前,將那女子殺死。

林中,那蠻族女子也看到上風處的火光,她心知自己無論如何都難以逃脫,乾脆不顧一切的,往火勢湧來的方向殺去。洶湧的烈火之下,蠻兵在火中搖動,發出慘叫。

飛舞的長髮,在火光中卷舞,連殺數人之後,快速回身,大刀一截,未能截住破空而來的箭光,一支利箭刺中了她的胸口。怒哼一聲,刀鋒往橫里一斬,再殺兩人。洶湧而來的火光將她身邊的蠻兵一同捲入,慘叫聲不絕於耳,逼迫而來的蠻兵只能後退。

「這裡!」一名少女從火中跳出,火勢分開。

原本以為,必定會死於裂火之下的蠻族女子,此刻也沒有時間去想太多,直接朝著這少女沖了過去。火光驟分即合,體型高大的蠻族女子,與體量苗條的華夏少女,一同消失在熊熊的火焰之中。

火繼續燒來,蠻將與身穿黑袍的男子被迫後退。噼啪的聲響,在火中交錯,斑駁的火光在他們的臉上明滅不定。

「將軍,我們看到那女人沖入了火中,應該是被燒死了……」一名蠻兵奔來,原本就是夏日,熱氣湧來,讓他的身上全是汗水。

「應該?」黑袍男子臉色陰沉,「你們誰親眼看到她被燒死?」

那蠻兵道:「這個……這個……」

刷的一聲,黑袍男子手臂一甩,一條長蛇剎那間勒住了蠻兵的咽喉,隨著頸骨的碎裂聲,蠻兵被甩到了遠處。長蛇收回,他冷冷的道:「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蠻將喝道:「派更多人到上風處,放火的人一定要找出來。安排哨騎,繼續搜索,再加派人手滅火,人如果真的被燒死,掘地三尺,也要把屍體找出來。」

蠻兵忙忙碌碌的奔跑著,幾名蠻族勇士帶著大隊人馬滅火。到處都是因為火勢而奔逃的野獸,夜空中飛鳥四散,發出各種雜亂的叫聲。那黑袍男子猛一抬頭,目光盯著夜空中驚起的飛鳥,沉吟片刻,視線又掃向遠處的山嶺,忽見遠方的幽暗之中,有鳥類驚起。

他猛地跳上身邊的一匹馬,往那個方向趕去。那蠻將急忙點了幾名身邊的勇士,喝道:「帶人跟上去!」

火勢兇猛,馬蹄滾滾……

※※※

七里鋒,山莊內,寧江身穿道袍,手持拂塵,彗絲擱在肩上,抬頭仰望星空。

夜空中,星光萬點,璀璨繁密,彷彿每一刻星辰,都在明滅中傳遞著不為人知的奧秘。月色皎潔如水,星月爭輝的景象,通常是不多見的,也就只有在這種碧空如洗的夏夜裡,才能看到。

在他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一個女子的聲音輕輕的響起:「這麼遲了,道長怎的還未入睡?」

寧江回過身來,看著往他走近的趙庭珍,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出來走走,看看夜色罷了。」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了一陣喧鬧,遠處的寨門,有樞紐轉動的聲音。趙庭珍頗為驚訝:「這個時候,有誰出入?」

如今時局不穩,她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趕緊往外頭走去。寧江左右無事,便揮了揮拂塵,跟著她一同出了山莊。

來到庄外,只見一群舉著火把,持著兵器的人馬從遠處的寨門奔入。為首之人與立在寨邊的鋒主趙歸盤說了些話,便帶著手下弟兄往這般走來。

趙庭珍迎了上去:「固大叔,你們不是出寨去幫蠻軍搜人了么?」

為首的大漢道:「我們原本是被派往東南邊搜山,剛才蠻軍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西北方向的霍松山那邊找到了人,哈哈,與我們的位置也算是南車北撤……」

趙庭珍道:「南轅北轍!」

固大叔道:「對對,南猿北撤……你說現在,北方的人都在往南逃,這南方的猿為什麼就非得往北撤?」

趙庭珍心想:「大叔不可教也!」於是道:「所以他們就放你們回來了?」

固大叔道:「哪有那麼好心?聽說人還沒有抓到,現在是派了人,把我們往西北方調,我們順路就回來休息休息。反正是那些蠻子的事,也沒人真正盡心。珍姑娘,吵醒你了?」

趙庭珍道:「我原本也就沒睡呢!」轉身與眾人一同進入庄中,又讓庄丁搬桌搬椅,取出酒肉。

固大叔道:「這位小兄弟是……」

趙庭珍欣喜的道:「這位是小白道長,是從江南來的神醫,小九的病已經被他治好了。」

固大叔大喜:「這般厲害?」又道:「不過道長的名有些古怪,小白?」

寧江再揮拂塵:「老子有云:大白如辱……」

固大叔怒道:「你是誰的老子?」

趙庭珍沒好氣的道:「大叔,他說的老子,是先秦時的那個老子……也就是老聃啊!您這些日子《道德經》讀到哪裡去了?」

固大叔道:「等一下,等一下。」慌忙轉身,從懷裡取出一本書,借著身後人的火把快速的翻啊翻,過了好一會兒,才把那封面上寫著《道德經》的書重新塞進懷中,摸著腦袋:「哈哈,上德如谷,大白如辱嘛!我知道,我知道!」

趙庭珍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寧江笑道:「固大叔也看《道德經》?」

趙庭珍嘆氣:「就為了那本《九陰真經》,全天下的練武之人都在讀道書。」

固大叔淚目:「我一輩子沒讀過這麼多的書,偏偏這些牛鼻子的東西還怎麼看都看不懂……」

趙庭珍跺腳道:「固大叔!」豈有當著道士喊牛鼻子的道理?

固大叔趕緊對著眼前的青年道者雙手亂擺:「我不是在說你,我不是在說你。」忍不住又撓了撓頭。

寧江打趣的道:「你們可知,從醫道的角度來看,人最常摸的,就是自己最弱的地方,比如腰酸的老人最常捶的是自己的背,風濕病的人最常捶的是自己的腿。」

固大叔疑惑的撓著頭:「啊?醫道?醫道這玩意我不懂。」

趙庭珍心想:「固大叔啊固大叔,道長這是拐著彎子罵你弱智呢……唉,沒文化真可憐。」趕緊轉移話題,道:「大叔,蠻軍要抓的,到底是什麼人?聽說是個女的?」

固大叔道:「沒說是什麼人,就是讓我們幫著搜山,天羅地網的到處找。問他們是什麼樣子的,他們就說,是個高得出奇的女人。問他們有多高,說是至少有兩個我加起來那麼高……我說這是逗我呢?怎可能有這麼高的人?」

趙庭珍也頗為驚訝,固大叔樵夫出身,從小挑擔,生得粗壯,長得其實也不能算是太高。但就算這樣,在普通人中至少也算是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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