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五方順逆 第五十章 貧道不才

在眾人的注目之下,青年道者笑道:「這種小事,根除不過就是幾針的事,哪有那麼麻煩?丫兒,取針!」

小丫兒將銀針往桌上一擺。

青年道者道:「莫動!」取了三根最長的銀針。

誰也沒想到,他說下針就要下針,都有一些發懵。

仲米安冷笑道:「你們最好想清楚,病根乃是緊靠心室的刀氣之傷,這幾針下去,一不小心,不要說針到病除,怕是連命都送了。你們真的要讓他動手?」

趙庭珍猶豫了一下,一時也不知道應不應該阻止。

青年道者哂道:「這點小技,哪有什麼性命之憂?倒是放著不管,這傷病一直拖著,不但終生無法再練武並且與人動手,且連下農活都成問題,端的成了無用之人,而且最多恐怕也只能再活十年。你們要是怕我一不小心反害死了他,我人就在這裡,出了事,你們拿我償命就是,反正貧道也不會武功,你們殺我還不簡單?」

屠叔城毅然道:「既然這樣子,就請道長用針,真要出了事,也不用道長償命,這是我屠叔城自己倒霉,反正拖著這半死不活的身子,不但派不上用場,反而成了累贅,死了也好。」

青年道者道:「放心放心,有貧道在,死不了!」連著三下,三針之間就扎了下去,全都扎在了屠叔城的心臟周圍。

他下針之快,簡直就是隨手亂刺,刷刷刷就扎完了。趙庭珍和其他人還在猶豫著到底要不要阻止,針就已經刺上去了。

別的大夫,就算是用針灸,那也是謹慎認穴,猶如臨淵而行,小心翼翼,一點一點的拿捏著分寸,不敢有一絲大意。尤其是心臟這種地方,更是如此,這人卻是蠻看蠻扎,看得人目瞪口呆,魄動心驚,想著這不扎死人才有鬼。

青年道者起身道:「大家散開,不要動他……對了,誰借我一把劍?」

到了這一步,大家不聽他的都不成了,趕緊讓了開來,又想著,你不是大夫嗎?要劍做什麼?

趙庭珍一咬牙,想著:「算了,都這樣了,聽天由命吧!」直接拔了自己的劍,遞給小白道人。

此刻,趕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在他們交錯的視線中,小白道人拿著劍,轉到不敢妄動的屠叔城身後,將劍尖對準他的背,輕輕的划動。

「果然還是要鬼畫符嗎?」仲米安忍不住出言嘲諷。

小白道人看白痴一樣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繼續用劍尖劃著,不過就是短短的半刻鐘過後,他把劍往趙庭珍一扔,又踱回了屠叔城的前方,伸出手來,將插在他左胸上的針一一拔出,退了兩步。

最後的一根針方一拔出,屠叔城猛地一口淤血嘔了出來。青年道者道:「可以了!」

眾人趕緊衝上前,將屠叔城扶住,有人問道:「屠兄,你感覺怎樣?」

屠叔城捂著胸口,又驚又喜:「這一年多里,結在胸腔里的一口悶氣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樣,就這一下子,感覺整個氣血都順暢了許多。」他自己原本就是練武之人,自然知道自己體內的變化。

青年道者道:「虯結的血管、經脈都已經打通,接下來的幾天里,隨便讓人開心活血化瘀的葯,不用擔心會再有反作用,休息半個月後,只管練武,再無妨礙?」

仲米安又驚又疑,就這麼幾下,真的就能把屠叔城這連他也只能治標、不能治本的傷病根除了?要知道,即便是號稱呂州神醫的他,也用了相當長的時間,才能找出病因,而且因為傷的是心室,既不知如何下針,也不敢下針。

這有沒有二十歲都還成問題的道士,就這樣胡亂插了三針,用劍在他背上鬼畫符一樣的劃幾下,真的就能徹底治好?

心中無論如何不肯相信,他搶上前去,一隻手扣住屠叔城的腕脈,細細檢查。過了一會,他猛地一震,回頭看向青年道者,指著他的背,難以置信的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青年道者帶著兩個玲瓏可愛的小女童,在忽如其來的風中,背對著眾人,拂塵揮動,踏步向前:「道心惟微,人心唯危;上德如谷,大白如辱!貧道不才,不敢以大白自居,唯號小白!」

……

※※※

春箋麗與寧小夢背靠著背,一同看著這繞著她們團團轉的蠻兵。

為首的蠻族猛士,額頭尖尖,手臂粗壯,喝道:「你們這兩個丫頭,有沒有看到一個長得非常高大的女人?」

春箋麗笑道:「長得高大的女人?有多高大?」

那蠻族猛士勒住馬,伸手比劃:「至少這般高!」

春箋麗故作驚訝:「你騎在馬上,比劃的位置卻比你的頭還高出許多,世界哪有這般高的人?別說女人了,男人也沒見過。」

寧小夢握著刀柄,冷冷的道:「沒有見過,怎的了?」

一名蠻兵道:「這兩個丫頭來歷不明,誰知道她們說的是真是假?說不定明明看到了,有意隱瞞。況且臉上蒙著面紗,身上帶著兵器,藏在這種地方,說不定是哪一方的姦細,先抓回去,嚴刑拷打,看她們招不招!」

那蠻族猛士道:「不錯!」拿著狼牙棒,朝兩個華夏少女喝道:「放下兵器,馬上束手就擒,跟我們回軍中去。」

春箋麗道:「這位軍長,你這話好沒道理,我們人在這裡,並未躲藏,如何算是『藏在這種地方』?身帶刀劍,也不過就是為了路上安全,如何就一定是姦細?」

小夢道:「跟他們說這麼多做什麼?既然他們要抓我們,那殺了他們就是!」

箋麗回頭低聲道:「可是,我們和你哥擊掌為誓,說好了要低調的啊?一下子就殺了十幾人,算什麼低調?」

小夢天真的道:「就是因為要低調,所以才要殺他們啊?你想,什麼是低調,無人知曉才是低調。他們要抓我們,我們不肯被他們抓,勢必要逃,接下來,他們馬上通緝我們,豈不是弄得眾人皆知?還不如直接來個殺人滅口,全都殺個乾淨,沒有人知道是誰幹的,豈不低調?」

箋麗:「……哦!」居然好有道理。

那蠻族猛士見她們兩人,明明被包圍著,卻全然不將他們放在心上的模樣,勃然大怒:「擒下她們!」

嗤,一道刀光卻是搶先一步撩起,小夢先下手為強,隨著刀光划過的華麗軌跡,一名蠻兵胸前、後背同時閃過一線光芒,血花隨之濺出。在這人向後倒去的那一瞬間,另一柄彎刀也隨之出鞘,這一記刀光卻是完美的半圓,又一人胸口濺血,身體從馬背上向後弓起。

誰也看不清楚的剎那便已連殺兩人,剩下那些蠻兵既驚且怒。馬蹄交錯,棒風揮舞,咣咣噹噹的交擊聲,以迅捷而又奇詭的節奏響起,猶如琴弦跳動。出手的蠻兵是混亂的,兵器與少女雙刀交擊的聲響卻是有序的,明明是以眾凌寡,這些蠻兵卻全都被秋香色少女的節奏帶著走。

為首的蠻族猛士心知遇到了強敵,雖然驚訝於這兩個華夏少女如此年紀,既然有這樣的實力,此刻卻也不敢小瞧。從戰馬上縱起的那一瞬間,狼牙棒挾著凶煞的惡氣猛擊而下。

咣,一聲交響,淺紅色衣裳的少女竟純憑寶劍,硬生生擋住了對方挾勢擊下的一擊。橫架的寶劍,劍鋒反射著少女的英氣,蠻族猛士不但未能逼退紅衣少女,自己反被震退數步。

這小娘們內力好強!蠻族猛士心驚於對方看似柔弱,但卻剛猛的力量,狼牙棒瘋狂的砸去。咣咣噹噹的震響中,少女一步不讓,竟純憑著直來直去的劍法,殺得他步步後退。華夏武道重於技而輕於力,以及刀走直劍走輕的常識,在這個少女身上全無用處。

與此同時,其他的蠻兵竟在雙刀少女如同電光般快而輕靈的攻擊下,紛紛倒下,奔逃的戰馬,墜地的屍體,濺起的土石,在華美而又詭異的刀光輝映下,織成了一副凄美絕倫的畫面,彷彿那風馳電摯的雙刀,不過是日月交替的天工,死於刀下的亡魂只是自己送到刀下找死的可憐人。

當春箋麗一劍破入蠻族猛士胸膛的時候,雙刀的少女也殺完了其他所有的人。

「我殺的人更多,耶!」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高舉雙手。

「我殺的這個是最厲害的好不好?」淺紅色衣裳的少女將中劍的死者一腳踹飛,沒好氣的道。

「哼哼,那以後找二十多個實力差不多、聚在一起的蠻兵,看誰殺得多!」小夢叫道。

「找一千名蠻兵殺進去,誰先逃誰輸!」箋麗才不會傻到去跟小夢比殺人速度,充盈的內力才是她的強項。

「這樣就可以了吧?」小夢收起鴛鴦刀,看著周圍的屍體。

「嗯,就算有人找到他們的屍體,死人是沒有辦法說話的,自然無法告訴別人,是誰殺了他們。」春箋麗跟著收起長劍。

兩人一同轉身離去:「我們實在是太低調了!」

※※※

寧江隨著趙庭珍一同進入正廳,一個頗為憔悴、國字臉的男子走了出來:「珍侄女,外頭髮生了什麼事?為何這般吵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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