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六儀擊刑 第八十六章 天地剖判:沸騰!

數十萬鬼兵怪將灰飛煙滅,整個血淵,被無垠之水所瀰漫,這些無垠之水猶如夢幻泡影,無處不在,卻又難以接觸,在血淵的每一個角落,發揮著它們那神奇的效用。

那焦黑的土石全都得到了凈化,戾氣消散,光明涌動。紅蓮花、白蓮花、大紅蓮花、大白蓮花……這四種地獄之花,並沒有因為冥氣的消散而凋落,反而因為這些因冥氣轉化而來的梵天甘露,開得更艷。它們的花色,在那些晶瑩的水泡的反射下,在流動的天水間綻出一道道瑰麗的光暈,七彩交織,猶如天女散花,奇彩亂舞。

然而某個充滿了嘲弄的聲音,卻也在這個時候,從血淵的最中心,傳向四面八方:「我現在來送你們上路了!你們準備好了嗎?」

血淵最底層的法陣開始轉動,彷彿有咔的一聲傳來,整個空間扭曲了一下。血淵中,除了那些已經灰飛煙滅的數十萬鬼兵,還有來自於桑耶寺和光明山這兩大密宗聖地的數萬喇嘛。此時此刻,所有人都聽到了那嘲弄的聲音,感受到了天與地的旋轉。

玄武之力以青年的火魂為支點,往下方轟然衝擊,直入血淵的最底層,再沿著那開始逆轉的法陣,急劇地擴散開來。刷的一聲,毒火呈圓形,在整個爐鼎的底端漫開。火光從下往上,一節一節的鋪程。這是什麼?所有的喇嘛都生出了不好的預感,卻已經是無能為力。

洶湧的火光,猶如積聚在地底的熔岩終於找到了突破口,又像是隱藏在地穴中的燭龍翻動了它巨型的身體。無垠之水,先是從血淵的最底層開始翻滾,熱氣上涌,氣泡升騰。

如果說,剛才這些無垠天水還像是夢幻泡影,似實還虛,那這些天水隨著最底層烈火的加熱,翻滾成了節節攀升的沸水。

散落在血淵各處的喇嘛沒命的往上逃,試圖逃離這已經開始收割生命的煉獄,然而他們註定無法逃脫。最下方的喇嘛們,被沸水捲入。皮膚泛白,撕裂,不停的從他們身上剝離。雖然是能夠救人的梵天甘露,然而被天地烘爐煮沸之後,卻也不是血肉之軀所能夠忍受。

這些天水本身帶著治癒的效用,惟其如此,他們所遭遇的一切也更加的殘忍。血肉被沸水煮爛,卻又不斷的癒合,期間的痛苦幾可以讓人發瘋。交織的慘叫聲從下方不間斷的傳來,上方還沒有陷入危機的喇嘛們從身到心都感受到了無限的寒意。

那壓迫人心的恐懼,並無法阻止從下方不停湧上來的熱度。周圍的溫度在瘋狂的攀升,無垠之水從雖然能夠看到但卻無法接觸的虛空湧出,將他們徹底的淹沒,沸騰的水流帶著他們四處奔騰、衝擊,被沸水吞噬的痛苦根本不是凡人所能夠忍受,更可怕的卻是因為梵天之水本身的作用,讓這樣的痛苦變得無休無止。

沸水升高,不停的升高,被捲入其中的人們撕心裂肺的嚎叫著,還沒有捲入其中的人卻已經在恨不得自己馬上瘋去,沒有神佛,看不到希望。掙扎,嚎叫,痛哭,悲吼,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全無意義,最終淪為了彷彿沒有盡頭的慘叫。

他們渴求死亡,死亡卻始終不肯到來,即便是血肉已經完全被煮爛,化作了慘白的屍骨,魂魄依舊附在屍骨上,發出穿透虛空的哭嚎。

桑耶上人和大日法王用盡所有力氣,往上飛縱,他們聽到了其他喇嘛的慘叫,但根本不敢回頭。在他們的身周,熱氣上涌,形成一股股衝起的氣旋,血淵完了,他們的手下和所有的野望也全都完了,現在他們只想保住他們自己的性命。然而即便連最後的這點奢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身為整個藏地最尊貴的法王,他們何曾遭遇過這般慘況?三大聖地里,隨便一個人走出去,都是以佛爺自稱。他們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相當於金口鐵律。他們所過之處,金錦鋪地,萬民匍匐。他們的住處豪華得堪比華夏的皇宮,他們永遠能夠享受美麗少女的初夜權,並將其製成法器。

但是現在,他們卻像是不斷逃竄的耗子,他們的皮膚已經在開裂、起泡,無垠之水又將它們治癒。

下方是沸水滾滾的氣泡破裂聲,而且離他們越來越近。在這樣的天災地變中,他們一身的法力全無用處,而他們至今都沒有弄明白為什麼會遭遇這樣的狀況。那個青年從何而來?如此驚人的力量又從何而來?他們一無所知,也很不甘心,但是無人在乎,正如他們也從來不曾在乎過以往被他們害死的眾多無辜。

另一邊的遠處,跪倒在地上哭泣的女子,緊緊的抱著她的胳膊。原本以為,信奉神靈就足以讓她無所畏懼,但是她錯了。她以為她不再恐懼,不過是因為她以往並沒有遭遇到真正讓她恐懼的事物。

「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么?」低沉而惡毒的聲音,卻在她的耳邊響起,「這可沒有完!」

隨著一聲冷笑,一點冷光按入了她的眉心。陡然間,她彷彿在經歷著生命的輪迴,過往的一切,點點滴滴的,在她的心頭反覆滾過。被忽略的,被淡忘的,回首過去,她才發現,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竟然是她以往所鄙夷和拋棄的事物,父親的慈愛,母親的溫柔,女兒的孝順,這所有的一切,才真正構成了她生命中每一部分,而所謂的神靈,帶給她的除了虛妄,還是虛妄。

然而這就是宗教,所謂的虔誠,不過是源自於內心深處的恐懼。她回想起當初自己被種聖血的那一刻,身為凡人,在夢境中她感受到了聖凰的強大力量和超越凡人的存在,她害怕了,恐懼了,她沒有反抗的勇氣,於是用所謂的虔誠來武裝自己,讓自己不再懼怕。她為自己的軟弱尋找著高貴的借口,然後把身邊的一切美好都當成了妨礙她的絆腳石。

但是現在,教義中的世界末日還沒有出現,她卻在現實中真正感受到了什麼是真正的恐怖。在這最後的關頭,曾經經歷的每一個點滴蜂擁而來。她置身在真正的恐怖之中,從而渴求著美好,於是發現生命中所有的光彩,早就已經被她自己拋棄。

「爹、娘……小春……」

抱著胳膊,蜷縮著,倒在地上,黑暗瘋狂的湧來,將她所有的一切全都吞噬。

遠處卻傳來一聲震天動地的怒吼,石柱粉碎,土石崩裂。發出怒吼的正是桑耶寺主,沸水已經將他淹沒,靠著強大的法力,他艱難的抵禦著那滾燙的高溫,然而隨著法力的持續消耗,一切掙扎變得全無作用。皮肉在沸水的蒸煮下一片片的裂開,卻又瘋狂的癒合,被燙紅的血肉在梵天甘露本身的作用下,試圖修復自身,其結果也不過就是進一步延緩他的痛苦。

他在怒吼中徒勞無力的舞著法杖,身上的肉塊一片片的癒合卻又一片片的脫離。吶喊聲中,沸水從他的口腔湧入,灌入咽喉,肆虐著他的腸胃。護身的法力全面崩潰,皮開肉綻,被煮爛的血肉終於到了就連梵天甘露也來不及修復的地步,他整個人化作了森森的白骨,慘白色的手骨卻依舊握著法杖,無力地揮動。

另一邊的大日法王,情況顯然也好不了多少。佛經中對各種地獄的殘酷描述,本質上不過是為了恐嚇不敬佛的凡夫俗子,宣傳著地獄的可怖的人,實際上從未真正想過自己也會有落入地獄的一天。然而現在,佛經中的三塗五苦,如同在這一刻實實在在的出現了,他們正在走向死亡,但是死亡並不是終結,而是對他們的懲罰與折磨的開端。

天地烘爐,水煮乾坤。兩位法王與數萬名喇嘛,在被沸水溢滿的血淵里,被水流帶著翻滾。他們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交錯成世間最凄慘的悲歌。毒火在整個爐鼎的下方熊熊的燃燒著,形成對流的水浪一股又一股的沖高,下沉,又一次的沖高。他們就在這樣的激流中沉沉浮浮,放眼過去,白骨森森,哀鴻滿淵,而立在血淵中央的青年,卻只是森然的冷笑著。

他願意善待那些幫助過他的人,也願意對那些與他無關的弱者稍稍的施以憐憫,但是對於膽敢與他作對的人,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都不介意用最殘酷的手段對付他們。

妙善公主與小黑貓飄在他的身邊,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此刻的她們,更多的是說不出話來。她們身處在這無邊的煉獄之間,卻又被神秘的力量所保護著,這讓她們感到慶幸。血淵最頂端的所有地藏發泄口,不知何時已經被關閉,沸水被煮成蒸汽,在這巨大的爐鼎間瘋狂的積聚,這讓她們知道,這一切還沒有結束,甚至只是一個開始。

藏地的南邊,有一座高山,山的名字,喚作薩埵。在佛教的經義中,薩埵的意思為大士、聖士、高士,指的是長期修行,進入聖位的大菩薩。

薩埵山在藏地,與桑耶寺、光明山一同被列為三大聖地,其獨傳秘法叫作「金剛薩埵」,其修行功法為金剛手、金剛密手。也正因此,每一代薩埵山之主,又被尊稱作金剛密主。

這一代的金剛密主,名為裟富賀,年歲已經極高。

此時的裟富賀,心情非常的不好。雖然是藏地的三法王之一,在藏地擁有著至高的地位,然而垂垂老矣的他,用盡一切手段,想要延長自己的壽命,為此,他甚至偷習魔功,採取了眾多藏地小姑娘的真陰,美其名曰「色空雙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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