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六儀擊刑 第五十章 地刑龍蛇走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遙遠的某處,寒風呼嘯的山腳下,一個孩子使勁的跳著腳。

這孩子,大約十歲左右的樣子,穿的是漂亮的、但絕不適合在冬天穿的金絲連衣裙,頭上扎了兩個可愛的小辮子。此刻,原本就是夜半三更,遠處的溪流,冰片在水中一點一點的凝結。天寒地凍間,北風呼呼的捲來,猶如刀割,卷盪著沿途所能夠遇到的一切生機。

「好冷啊!」那孩子抱著胳膊,仰天發出一聲大叫,緊接著把右手的手指放在嘴前,想要伸進去咬,卻又強行忍了下來。

唉,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會把自己的血流光的。

她把手放了下來,低頭看著腳前畫著的,古古怪怪的字元。這些字元,與這個世界的任何文字都不相同,卻彷彿隱藏著神秘的力量。

此時已經過了月中,天上的月是半圓狀的,在昏暗的夜空中顯得零落。孩子那纖細而小巧的身影,在曠野間孤零零的,猶如無根的野草,彷彿隨時都會被風吹走。她強行忍下了用術法生火取暖的衝動,以避免無端的消耗自己的精力,看這腳前這些扭來扭去的字元,小手藏在袖中捏來捏去。

「嗯,看來不會錯的,這個地方肯定藏有地龍。」她往那些字元上一站,深吸一口氣,下決心咬破自己的手指頭,手指頭朝著下方,血水滴落,緊接著,便猶如被那些字元吸入一般,那些字元開始發出光芒,神秘的光暈在她的周圍流動著。

下一刻,身穿連衣裙的孩子已經從原地消失不見,神秘的光暈,以肉眼無法看清的,極快的速度往前衝去。猶如某一個世界裡的懸浮列車,孩子的身體便被這沿地飛奔的光暈托著,炮彈一般往西而去。縱連這個世界最快的烈馬也無法企及的速度,短短的半個時辰,便已是幾十里的距離。

光暈前進的方向並非一條直線,它以一種奇妙、但卻與大自然無比貼合的軌跡,蜿蜒向前。被光暈覆蓋、托著的孩子感受不到天地間的寒冷,只是與地面平行著,不斷的加速。在她的眼中,昏暗的樹林、山川的倒影猶如扭曲了一般,詭異的向後退。

驀地,極速前進的孩子睜大了眼睛,前方竟是一片陡然下陷的斷崖。「地龍斷了,地龍斷了!」她手舞足蹈的大叫,試圖停住自己前進的速度,從載著她的光暈中跳出。呼的一聲,光暈停在了斷崖的盡頭,她卻已彈射而出,呈拋物狀,在空中手腳亂舞的大叫著。

崖下的森林裡,幾隻野狼發出低吠,抬起頭來,往空中那發出尖叫的小小身影看去,緊接著便受驚般扭頭逃開。

下方那白雪未消的樹林離那小小的身影越來越近,那身影凌空翻身,拇指在牙間一咬,快速的划出了什麼。嘭的一聲,小小身影沒入了林中,幾隻冬季的夜鳥飛起,同時還有震動聲傳來,發出嘭的一聲震響。過了一會,碎散的雪堆里,漂亮金絲連衣裙的孩子爬了起來,雙手抱著胳膊,跳著腳,仰天尖叫:「好~冷~啊!」

此時的她,已經進入了光州地界,離西面的司壁洞,不過三十多里……

※※※

北方的大地,兵鋒來去,滾滾的鐵騎下,人頭滾落,血水橫流,又被那不斷飄落的白雪所掩蓋,時而有白骨橫出,在寒冰的凍結下,猶如羊脂般的白玉雕成,毫無瑕疵,卻又讓人心悸。

麻木不仁的人們,被一根根繩子拴著,如同兩腳的羔羊,在寒冬下蹣跚向前,偶爾有人跌倒,被鞭打到站起,又或是無法站起,被補上幾槍後,拖到路邊去,慢慢的,不管是斑駁的血跡,還是無力哀嚎的面容,都被雪花覆蓋了。

更北邊,一處以寒冰砌成的大殿里,精美的絲綢如同不要錢般,隨地亂鋪,兩側鐵鍋里,油脂在火中燃燒,時不時的竄起壓抑人心的火焰。

神冊宗倍就在這排成兩排的深藍色火焰中,慢慢的、駝著背負手走著。

從外表看去,只是一個蒼老的老頭,臉上的皮與顱骨、頰骨緊緊的貼成了一塊,讓人完全感覺不到肉的存在,就像是一個僅僅裹了一層皮的骷髏頭,雙目中的眼睛,更是詭異的圓形,如同球體一般在眼眶裡凸著,彷彿隨時都會爆出。

在神冊宗倍的身後,跟著一個沉默的華夏人,此人名為盧文進,原本也是石州的一名秀才,始終無法過得州試,反因得罪了一名在朝中有人的地方豪紳,父母被害死,自己也被剝奪了功名,下罪入獄,卻趁著獄中的一場火災逃脫,逃往北方後,被神冊宗倍招攬,成為神冊宗倍手下的一名謀士,這一次,蠻軍攻入石州城,原本得罪了他的那些人,男子全都被他凌遲至死,女子亦是被扔入軍中,可說比死還慘,石州城更是遭遇大規模的報復性屠殺,即便絕大多數人,其實與他無冤無仇。

雖然行事狠辣,表面看上去,盧文進卻也只是一個普通的文士,走在外頭,和多年趕考屢試不中後、被迫放棄科舉的教書先生也沒有太多的區別,一身加了棉的長袍,沉默寡言,雖然要比神冊宗倍高大得多,但卻始終跟在神冊宗倍身後,彷彿只是這位蠻族邪相的影子。

前方是搭建在冰砌的大殿里的華美大帳篷,整個風格只能用一塌糊塗來形容,這讓神冊宗倍長長地嘆一口氣,顯得有些不能容忍。帳前的兩名蠻兵揭開了帘子,神冊宗倍彎腰駝背,慢慢的踱了進去,一眼看到的,便是鶻後之子,淳欣部的大將李胡。

此刻的李胡,靠坐在虎皮大椅上,緊緊的摟著一個身穿華美的衣裳的華夏女子,這華夏女子大約不過十七八歲,肌膚細膩,被塊頭巨大的淳欣王子強行摟著,雖然小鳥依人,卻是寫滿了恐懼,看到有人進來,驚慌到極點的臉龐,眼睛裡充滿了希望有人對她施加援手的渴求,只是神冊宗倍對她全無興趣,跟著神冊宗倍進來的華夏人,卻是看都沒有抬頭看她一眼。

「王子這一趟從南邊歸來,可說是大豐收啊!」神冊宗倍眯眼笑著,原本就矮小而又詭異的身形,這一笑,彷彿把陰影帶入了整個帳子,直讓人不寒而慄。

李胡卻是冷笑著:「如果不是某個無用的傢伙拖後腿,華夏的京城和那大片土地,早就已經被本王子佔了。」

神冊宗倍陰陰地笑著:「不急,不急,它們就在那裡,走不了的,是我們的東西,終究都是我們的。」

李胡將身邊的華夏美女狠狠的一摟,抬起頭來看這神冊宗倍,露出挑釁性的兇殘目光:「如果不是虎尊強行下令,讓本王子撤兵,這個時候,本王子還在華夏人的京城裡大吃大喝,哼!」最後一聲哼,連地面都跟著震了一震。

神冊宗倍嘆息道:「王子說笑了,王子要是不撤兵的話,這個時候,你母后恐怕就要想盡辦法去救你了,而且還未必救得成。」

李胡怒道:「你以為本王子跟蒙郁那蠢貨一般無能么?」

神冊宗倍道:「不不不,王子誤會了,您怎可能跟蒙郁一樣無能?您可比他還要無能,蒙郁對付不了的人,我們也實不指望王子您能夠對付得了。」

嘭!李胡猛一拍桌,木桌四分五裂,那華夏女子駭得花容失色。這一刻的李胡,渾身上下一片暗紅,體內血液都在沸騰一般,肌膚隱隱有熱氣冒出。

「兒啊,不可對相爺無禮!」一個女子的聲音,恰在這時傳了進來,另一邊的帘子掀開,四名蠻兵抬著一抬大轎進入,轎中是一個蠻族女子,身上穿的是最上好的羽毛製成的羽衣,手邊放置著幾個果盤。

神冊宗倍咪咪的笑著:「鶻後可真是越來越年輕了!」

鶻後月理朵放蕩地笑著:「神冊大人的嘴兒是越來越甜了。」

神冊宗倍嘿然道:「您的兒子可不是這麼想的。」

另一邊,有火沒處發的李胡憤怒中,將身邊的華夏女子翻過來往椅上一按,裙子一掀,裙內原本就是空蕩蕩的。女子趴在椅上,臀後傳來一陣劇痛,她留著淚,當著周圍眾人的面,強行忍受著身後蠻人的撞擊,比整個身體都像是撕裂開來的刺痛跟難以忍受的,是這種被當成玩物一般的低賤妓女的屈辱,原本是高高在上、母儀天下,整個華夏最有權勢的女人,在享受了幾個月的尊榮之後,就輪落到這種地步,她也曾想過尋死,卻終究在那最後一步,怎麼也下不了決心,於是,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被欺負,被凌辱,甚至被人當著她的丈夫……那曾經至高無上的男人的面被姦淫,而她的丈夫只能篩糠般縮在那裡,看都不敢看她。

在發泄中,李胡身上那詭異的暗紅慢慢的消退。

神冊宗倍道:「王子這些日子,還有喝人血么?」

鶻後月理朵輕輕地哼了一聲:「那騙了我兒的妖道雖然已被千刀萬剮,但落下的病根,一下子卻是治不好了,神冊大人對此,可有什麼辦法?」

神冊宗倍嘆氣:「就算我這糟老頭子有好辦法,你們母子又真的敢用么?」

月理朵曼聲笑道:「神冊大人說笑了!」緊接著卻是轉移話題:「神冊大人這一趟,跑到哀家的地盤上來,難道是有什麼要事不成?」

神冊宗倍並不想告訴她,在華夏的文化中,只有死了丈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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