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天地雌雄 第十章 誰家飛燕隨春歸

那一整天,小夢與春箋麗都在好奇的打量著,那跑來跑去的、既是「長公主妹妹」又是「善女神」的女孩。

比起以前的鸞梅長公主,這個新生的小鸞梅異常的活躍,彷彿有著說不出的幹勁,但是非要說有什麼地方不同,其實她們也說不上來。

寧江帶著春箋麗,與秦坎、秦無顏、秦小丫兒三人重新介紹了一遍,在知道春箋麗竟然會是收養他們的義父的外孫女後,秦坎等人也嚇了一跳。

當然,對於秦坎等人是外公的義子和義女,純粹按著輩分來算,連看起來只是一個小女孩的秦小丫兒都是自己的「小姨」這樣的事,春箋麗儘可能的裝作沒有注意到。好在對秦坎等人來說,收養他們、並教給他們一身絕學的義父恩大于山,對於義父的外孫女,他們更多的是當作「姑娘」來看待,而不可能真的以長輩自居。

到了傍晚的時候,寧江進入風洞,看到僬僥老道獨自一人坐在石桌旁,沉吟不語。

他搖扇走了過去,道:「前輩為何在這裡獨坐?」

僬僥老道拂須道:「我決定了。」

寧江道:「前輩決定了什麼?」

僬僥老道道:「我決定……幫助善公主!」

寧江道:「善……公主?」

緊接著便反應過來:「你說的是鸞梅?」

「長公主」和「善女神」加在一起,變成「善公主」了嗎?

僬僥老道目放光芒:「小老頭我雖然以道者自居,其實卻是墨家的傳人,有的時候,我也會想著,為什麼墨家兼愛非攻的理想,如此的偉大,如此的崇高,最後卻總是以失敗而告終。下午時,我與善公主談了許久,現在我終於明白我們墨家錯在哪裡。物質是第一性的,精神是第二性的,是物質決定精神,而不是精神決定物質。我們墨家,一直都在強調著兼愛非攻的崇高精神,然而生產資料上的不公,導致崇高的精神根本就沒有生存的土壤,唯有實現共產,天下大同,我們墨家的崇高理念才有可能實現……」

「等一下等一下!」寧江叫道,「鸞梅找你談過了?」

難怪一個下午都看不到他們。僬僥老道一向久居山中,與世無爭,其實寧江也在想著,要怎麼說動他出山幫助自己,沒想到還沒等自己出手,鸞梅一個共產光輝砸過去,就把他砸到了她那邊。

「沒錯,」僬僥老道猛的一拍桌子,「只有共產光輝,才能救華夏,只有共產光輝,才能幫助窮苦人民過上真正的好日子,只有共產光輝,才能實現天下大同,只有共產光輝,才能完成兼愛非攻,只有共產光輝……」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寧江連擺雙手,「對了,鸞梅現在在哪裡?」

「找你妹妹談話去了!」

「我靠!」寧江掉頭就走。

匆匆來到風洞深處,果然看到妹妹跪坐在蒲團上,鸞梅站在她的面前,揮著小手,大聲說著什麼。寧江二話不說,衝過去抓起妹妹就走。小夢叫道:「哥哥,你在做什麼?」寧江頭也不回:「沒看到太陽落山了么?走,我們去洗澡。」

妹妹:「啊?」

……

※※※

那天晚上,寧江開始讓眾人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終南山。

秦無顏疑惑地問道:「老爺,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急。」

寧江道:「不急不行啊,這般下去,共產光輝還沒有實現,我的牆角就先被挖光了。」鸞梅已經開始抽冷空子,想要找秦坎和雷鶴道人談話,秦坎還好說,有喪女之痛的雷鶴被共產光輝一砸,肯定是要叛變革命……不是,是叛變到革命隊伍那一邊去的,身為反動派的寧江無論如何不能讓她的陰謀得逞。

寧江開始有些後悔,不過就是為了對付封建迷信,自己竟然祭出了共產光輝。這種為了消滅坦克造出了原子彈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到了第二天,秦坎與雷鶴道人已經在山下準備好了馬車。

鸞梅拉著寧江,依依不捨,對此刻的她來說,寧江不只是她的精神導師,也是她的戀人,雖然她為了那遠大的理想,已沒有時間再談情說愛,但還是捨不得讓他離開自己。她原本想著,只要一步步的把他身邊的人……尤其是他的妹妹,拉到自己這邊,與她一同實現共產光輝,他也一定會留下來,沒想到他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

寧江很清楚,此刻的鸞梅,擁有善女神的力量和長公主的天人體質,表面上看雖然是個小女孩,但她真正的實力,至少也是宗師級別,或者說,如果連「宗師」這一級別都無法達到,拜火教也沒有必要費這麼大的功夫,讓所謂的「善女神」出世。也正因此,對於她,他其實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摸了摸鸞梅的腦袋,以拯救天下的窮苦百姓為己任的女孩,這一刻居然如同羊羔一般安靜。

寧江其實也說不清,她現在是鸞梅自己多一些,還是善女神多一些,又或者這個時候再去計較這些,已經是沒有意義的事了?

鸞梅送他們下山,到了終南山下,兩輛馬車已經停在了山腳,小夢與春箋麗、小丫兒同乘一輛,寧江帶著秦無顏乘上另外一輛,雷鶴道人與秦坎分別趕車,帶著他們繞過終南山,準備穿過秦嶺,往南而去。

戀戀不捨的看著他們離去後,鸞梅也匆匆的回到了山上,與僬僥老道一同商量著,怎麼將共產光輝的火種撒向大地……

寧江帶著春箋麗,繞了一個大圈,前去羅結山,在秦老的墳前祭拜。

然後,便又繼續南下,穿過了孔廟建築群,度過了長河,在這過程中,又到銅州去看了一看。

整個崆山都已被毀了大半,落雁湖盡毀,落佩湖和州學也受到了波及。

小夢與春箋麗一同看著那殘破的,往內凹去的崆山,一陣心驚。

能把一整座名山砸成這個樣子,如果是這樣的隕石,直接砸入京城,那死的絕不僅僅只是大幾千人。

緊接著,寧江便帶著她們,回到了臨江郡。

雖然想要低調些,但等他進入郡城時,整個郡城都為之轟動,知府率著本城的大小官員親自迎接,連中三元的狀元郎,這是本郡前所未有的喜訊,整個郡城張燈結綵,簡直就像是過年一般熱鬧。

寧江不過就是聊聊的應付了一下,當然,此刻新科狀元郎因為他心愛的長公主死於天災而傷心過度,甚至辭官返鄉之事,早已傳遍天下,更有好事的說書人編成評書,在酒樓里翻來覆去的說,聽得那些閨中少女、一個個肝腸寸斷。此刻,看到他無心應酬,倒也無人怪他,畢竟人家為了長公主的死,連翰林院的官都辭了。

雖然如此,寧江畢竟是新科狀元,在如今的大周王朝,改制過後,「官」與「階」是分開的,即便他已辭去了翰林學士的官職,依舊擁有正四品的品階,即便是本地知府,都還要比他差上兩階,更可況,一等他想開了,重回京城,再入翰林院,侍奉在天子身邊,進而出將入相,也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當地的大小官員,自然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回到高鎖縣後,更可以說是全城出迎,新任知縣恨不得能夠讒著臉跪在他的腳下幫他舔鞋,對此寧江也只能搖頭。

在這個科舉決定一切的儒家天下,他不過就是會讀書,其它什麼事也不用做,其地位就已經遠遠的超過那些累死累活的地方父母官。而在某種程度上,這或許也是朝堂和地方不斷脫節的主因,只因為,不管在地方上的政績有多出色,只要沒能夠在科場中取得好成績,能夠升上一兩級就已經頂天了。

正如補缺的舉人,不管在治理鄉郡中如何出色,最多也就只能做到同知。

這就導致,這些地方官方一上任,就已經觸及了仕途的天花板,於是乾脆將他們所有的權力和精力用在斂財上。而另一方面,那些進士,一外放就是知府、太守,根本沒有多少治理地方的經驗就要管理一郡甚至是一州,很多時候,也就輕而易舉的被底下人架空而不自知。

更有甚者,便是「三鼎甲」,作為讀書人中學問最高的尖子,幾乎沒有經歷過任何地方上的磨礪,直接就是入翰林,上朝堂,混個幾年,輕而易舉的就成為了對整個天下做出決策的那一批人。因為沒有真正的治國經驗,卻又絕不能承認自己的無知,於是「正刑與德,以事上天」是他們最常說的話,「半部論語治天下」是他們深信不疑的事,「天人感應說」與其說是最有效的治國理論,不如說是最簡單的推脫手段,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幾百年下來,朝堂上的那些人,甚至已真正的對這些東西深信不疑。

這整個儒家天下,都已經形成了一種病態,當這種病態變成了慣性,誰也沒有勇氣、沒有能力將它改變時,或許,真的需要所謂的聖火,又或是革命的火焰將它洗涮一遍,才能夠得到新生。

就因為多了他這麼一個狀元郎,此時,整個寧氏一族,已經超越了高鎖縣的其它三家,成為了整個縣城最大的家族,甚至到了他寧家的僕人犯了事,官府都不敢拿問的地步。對於這種情況,寧江也無心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