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三元連珠 第七十一章 瓊林宴

鄭府正門前,大串的鞭炮早已高高掛起,卻始終沒有點響。

那奢侈豪華的府邸中,此時此刻,鴉雀無聲,金紫光祿大夫兼吏部尚書鄭安,緊緊的皺著眉頭,看著在他府中進進出出的、三法司衙門的捕快。

昨晚,他的兒媳程雅絲憑空消失,不知去向,雖然已經報了官,官府前來調查,也是理所當然的事。然而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卻有著某種不安,只因為,以他的身份,原本應該由刑部直接派人前來查詢,但是此刻前來查案的,竟然會是詳檢司、巡檢司、巡察司這雖然隸屬於三法司管轄,卻基本上是由江湖中人組成的三法司衙門。

而他的長子,身為國子學上捨生的鄭賢,竟然被喊去問話,以鄭賢太學生的身份,如果來的是刑部又或御史台也就算了,三法司衙門裡的這些捕頭捕快,按理說怎麼也沒資格查到他的身上,初始時,他也為此而震怒,然而很快的,前來查案的捕頭,竟然取出了秘旨。

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鄭安心中一陣困惑。

另一邊的密室里,鄭賢憤怒的拍桌而起:「你們這是把我當犯人不成?」

「不不,鄭大公子誤會了!」

在他前方隔案而坐的,是巡察司的一名老捕頭。

與詳檢司又或巡檢司不同,巡察司的直轄上司是御史台,查的基本上都是官匪勾結的要案,前些日子的殺人分屍案、國子學縱火案、京城怪物案等等,雖然鬧得滿城風雨,但基本上都和巡察司沒有太過關係,最多也就是幫幫另外兩司的忙,不管最後案情的結果如何,反正不在他們的職權範圍,自然也不承擔什麼責任。

但是今日一早,天子突然下召,急調巡察司辦案,鄭安的兒媳程雅絲昨晚的失蹤,也是要調查的事項之一。這種事應該交由刑部來做才是,和巡察司又有什麼關係?身為巡察司名捕的老捕頭,一開始是困惑的,只是隨著一些線索的挖出,他的心中很快就開始意識到……這是要出大事了?

「大公子冷靜一點,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捕頭,如何敢把大公子當犯人?」老捕頭不急不慢的道,「只是職責所在,有些事情不得不問一問。只要大公子把這些問題說一說,大公子脫清關係,敝人也好交差……」

「脫清關係?」鄭賢怒火中燒,「我是讀書人,俯仰無愧於天,我要脫清什麼關係?」

「鄭大公子,你跟我這老頭子說這些也沒有用啊?你也知道,我不是詳檢司的、我也不是巡檢司的,我們巡察司只歸御史台管,御史台只對聖上負責,為什麼要問這些問題,我這老頭子也不知道啊?」老捕頭不急不緩,「大公子與令室是如何認識的,令尊身為吏部尚書,他所涉及到的朝廷秘聞,令室知道多少,她平日里和什麼樣的人來往,經常去一些什麼樣的地方,你對她有多少了解……」

鄭賢怒道:「我妻子被人擄走,你們不去追查擄走她的兇徒……」

「到底是被奸人擄走,還是身份敗露畏罪潛逃……我們也還在調查呢!」

「你這是……什麼意思?」已經意識到事情很不對勁的鄭賢,又驚又疑的看著老捕頭。

「這麼說吧,大丈夫何患無妻,令室走了也就走了。鄭大公子,你可是太學生,莫要為了一個女人誤了自己的前程,大公子……你說是么?」老捕頭緩緩的道。

鄭賢遲疑了一下,慢慢的坐下:「你們想……知道什麼?」

密室里的問話還在繼續。另一邊的後園裡,鄭府的姑娘鄭秀秀,與鄭家二公子鄭祥的小妾路惜芙,在閣樓上,同樣驚疑不定的看著遠處進進出出的捕快。今天是金榜放榜的日子,身為國子學上捨生,家世背景深厚的鄭賢,幾乎沒有落榜的可能,然而此時此刻,某種讓人緊張的氣氛,卻壓抑著整個鄭府。

雖然她們知道,事情與昨日突然失蹤的程雅絲有很大關係,然而到底出了什麼事?她們竟是全然摸不著頭腦。

不知道發生的事,會不會連累到她們,此刻她們的心中,亦是分外的緊張。

有人跑到了另一邊的大廳,然後府中愈發的安靜。一名丫鬟從那個方向行來,鄭秀秀將她叫了上來,問了幾句,然後,她與路惜芙也一同沉默了。過了一會,路惜芙低聲問道:「可知道這一次的三鼎甲是誰?」

那丫鬟答道:「探花是國子學府的太學生孫山孫老爺,榜眼是魏州的周源周老爺,至於那位狀元,姑娘與如夫人卻是認識的,就是上次被大少爺請來做客,結果鬧得大家都不開心的太學生寧江寧老爺,這一次中了狀元,再加上之前的解元和會元,他可是連中三元來著。」

路惜芙再一次的沉默了。寧江,竟然又是寧江……

大約一刻鐘後,密室里的問話也已經結束,老捕頭將門打開,踱了出來,與其他人說了幾句後,帶著眾捕快離開,到了府外,看了看高高掛在門邊的、大串的大紅鞭炮,想了想,朝身邊的人問道:「放榜了沒有?」

旁邊一人道:「金榜已經放出來了,鄭大公子榜上無名。」

老捕頭點了點頭,回頭看了那莊嚴華麗的鄭府一眼,鄭賢的父親,階至金紫光祿大夫、官封吏部尚書,正二品的官員,按道理,就算殿試中發揮不佳,也應該是有恩典的,結果卻是金榜無名。

事兒不小啊……他搖了搖頭,率隊而去!

※※※

皇宮之中,天子宋劭立於階上,怒容滿面。

御前帶刀侍衛岑飛虎,在階下束手稟道:「已在和泰和大人的發現秘室,朝廷上的每一次發兵詔書、虎符調動,他竟是在家中私藏備案。從今早和泰與那蝙蝠公子交手的情況來看,和泰不只是武學功底深厚,只怕還精通某種不可知的邪術。正氣盟暗中上交的那份被外泄的情報,恐怕真的是和泰所泄露。」

天子道:「和泰年少之時便已凈身入宮,一向深得父皇與朕的信任,樞密院雖然已無實權,但終究是管理著兵籍和兵馬調動的來往文書,若非入宮多年、從無差錯的老宦官,絕不可能入樞密院,他到底是何時成為了拜火教的姦細?」

岑飛虎道:「恐怕,在他入宮之前,就已經被拜火教發展,成為拜火教的忠實信徒。」

天子怒道:「拜火教竟有這般能量,在我京城重點,布下這重重眼線,將我華夏的軍情大量外泄,而始終不曾被發現?刑部到底是如何辦事的?你們到底又是如何辦事的?」

岑飛虎慌忙跪道:「臣等無能。」

天子心中雖怒,卻也知道,此事怪責詳檢司、甚至怪責刑部都是無用,為了分散兵權,樞密院的用人一向不由六部干涉,說到底,竟然會被和泰這種隱藏極深的拜火姦細當上樞密院院事,純屬他這天子用人不明。若非和泰今日上午被那蝙蝠公子逼得展示出驚人武學,三法司衙門即便是懷疑到他,也絕不敢私自調查。

朝堂上的那些儒將,早就想取消樞密院,將發兵權與兵籍收回兵部,和泰竟然是裡通外國的姦細,以後他們必定會拿此說事,此事必須要儘可能的壓著,樞密院原本就是為了分兵部的兵權而設,絕不可取消……宋劭在心中忖道。

他道:「起來吧!」

等岑飛虎起身後,宋劭繼續問道:「被那蝙蝠公子所殺的司徒蕾、方訪晴、鄔雨秋果然也都是拜火教教徒?但她們自幼在京城長大,父母也都是有功名的士大夫,拜火教如何能夠發展她們,讓她們死心塌地?」

岑飛虎道:「想來,拜火教必定藏有某種秘術,只是臣還無法掌握。不過依臣想來,拜火教的這種手段,也必定是有其限制的,像這種被發展的秘密信徒,絕不會多,拜火教在蠻荒之地,也有數百年的歷史,若真能這般肆意發展信徒,豈非全天下早就已全是拜火教的信徒?是以,以臣看來,被蝙蝠公子所殺的、昨晚連夜失蹤的,皆是拜火教徒。拜火教不知與那蝙蝠公子有何仇怨,殿試前的那一夜,他們帶著那怪物襲擊蝙蝠公子,事後遭到蝙蝠公子的血腥報復,那些失蹤的少女,就是因為擔心被蝙蝠公子找上,連夜潛逃。除卻這些,拜火教在京城剩下的,應該已不太多。」

宋劭沉吟一陣,道:「你的判斷雖然有理,但此事還必須進一步調查,終究不可有漏網之魚。至於拜火教……」咬牙切齒的道:「當年拜火教在北羅生事,百伯梁血腥鎮壓,幾乎在北羅之地殺盡拜火教徒,朝廷強行將他召回,三司會審,未賞其功,先定其罪,反令得拜火教在北羅進一步坐大,如今更是膽大包天,把手伸到京城來了。」

岑飛虎道:「百將軍殺戮再多,死的也只是被拜火教蠱惑的百姓,終究是動搖不了拜火教的根本。拜火教形同邪教,一向隱藏極深,要想剿滅拜火教,恐怕還是需要江湖手段。」

宋劭道:「此話倒也有理,今日過後,朕必讓刑部拿出章程,多給爾等一些權力,拜火教如此作為,背後必有更深企圖,爾等務要將其連根拔起,以絕後患。」

岑飛虎道:「是!」

宋劭道:「追查拜火教在京城的餘孽之事,務密務細,不可枉殺,卻也不可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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