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三元連珠 第三十二章 凰血舞

彎月散出的光華,照在寂靜的河面上,淺淺的粼光,在河面晃動。

這裡是外城最安靜的角落,另一邊的碼頭,停著幾艘破舊的小船。岸邊成排的柳樹,柳絲飄垂。

水面分開,一個少女虛弱的從水中爬出,跌跌撞撞的,從柳樹間穿過。在她身後,水面在月色下泛紅。

她的紅衣,胸襟處已是割破,胸兜外露,背部與大腿同樣衣裙殘破,在濕漉中染出血水。紅衣的少女,狼狽強行,進入昏暗的巷子,扶著土坯牆面,一步一個血印的,走了一段,忽的,肩靠土牆,雙手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胳膊,無力地喘著氣。

大腿是被她自己割傷的,倒還好些,小腹受到的腿撞,以及背部的那一刀,卻幾乎要了她的性命。強行使用魔功帶給她的負面效應,再加上泡在水中所導致的寒氣入體以及失血,讓此刻的她,每一步都猶如踏在針氈上,冷得徹骨,痛得抽搐。

會死……這樣下去……會死在這裡……

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著,無法求援,不能讓人發現她。眉嫵台的春箋麗,身受重傷倒在這裡,單是這個話題,就足以引起京城的轟動,帶來不知多少麻煩,一旦被她背後的那些人放棄……那後果……

不斷溢出的血水,染紅了濕轆的衣裙,眼前一片模糊。雙手驀地撐空,整個人搖晃了幾下,在那忽如其來的失重感的牽引下,往前跌撞。然而,不能倒下,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這裡倒下。紅裙殘破的少女,猶如踏著棉花,忽的頭重腳輕,往下栽去……

「這位姑娘,你怎麼了?」一個寬厚的胸膛,卻在這個時候接住了她。兩隻堅強的胳膊,緊緊的扶著了她柔弱的香肩。

她額生冷汗,抬起頭來,那張似曾相識的人影,在她的視線中搖晃。那人看清了她,聲音顯得有些遲疑:「箋麗……姑娘?」這聲音,明明近在耳邊,卻又彷彿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

是……他……

那屈辱的感覺,驟然間湧上了心頭,竟然被這個人,看到了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少女下意識的伸出手,想要將他推開,雙腿一軟,已是倒在了他的懷中。

「箋麗姑娘,你不要動!」那人慌忙將她抱住,「你傷得好重!」

雖然想要推開這個,昨日讓自己受到莫大屈辱的傢伙,卻已完全無力,身體越來越重,越來越沉。隱隱約約中,虛弱的覺察到自己,倒在了什麼東西上,然後黑暗……瘋狂的湧來!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睡了多久。

幽暗如同幢幢的魔影,在自己的夢境中,一陣又一陣的壓來。難以掙扎,無法動彈,猶如被夢魘壓住一般,意識在黑暗的最深處沉淪,就像是困在大海中,無助的伸著雙手。

直到那一團微弱的光亮,在那深沉的絕望中,往她照來……

少女突然驚醒,強大的危機感,讓她睜開了眼睛。手臂支著木板,艱難的想要撐起身子,蓋在身上的毯子滑落,她一聲驚呼,慌忙的又拉起毯子,疑惑的看向周圍。

不知何時,她已經到了一間稍顯破舊的木屋裡,一個少年側對著她,用手捧著一件單薄的裡衣,在爐火上烤著。覺察到身邊的動靜,那少年扭過頭來,看著她:「箋麗姑娘,你醒了?」

春箋麗死死的抓著毛毯的邊緣,一隻手不由的,在毯下往自己的嬌軀摸去,左腿的大腿處,纏著綳布,胸脯的下方,同樣纏了兩圈,將背上的傷口包紮,除此之外,她的身上竟是再無寸縷。她瞪著少年:「你……你……」這少年竟然是寧江。

寧江看著她,道:「遇到你的時候,你身上受了傷,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再追殺你,不敢送你到葯堂,只好把你帶到這裡,幫你包紮了一下。另外,你的衣服全都濕了,怕你傷後著涼,只好幫你擦乾來,你放心……擦得很乾凈。」

春箋麗又惱又羞。惱的是,竟然被這傢伙救了,為什麼偏偏是這個傢伙。一想起這個混蛋,昨日在自己耳邊說的「噁心」兩個字,她的心中就湧起無窮的怒火,甚至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羞的是,我的身子……我的身子豈不是被他……他、他還說他擦得很乾凈……

少年猶豫了一下:「箋麗姑娘……需要我為你去報官么?」

春箋麗脫口道:「不要!」

少年非常不放心的樣子:「可是,傷了你的人……」

春箋麗怒道:「不用……你管……」緊接著卻是一團虛弱,連喘了幾下。

寧江趕緊把手邊的少女裡衣放在一旁,過來將她扶住:「箋麗姑娘,你的身體還很虛弱,最好再躺一下,不要亂動。」

少女扭動嬌軀,卻又渾身發軟無力,反而靠在了他的胸膛,被他用手臂環住。少年也不容她掙扎,強行讓她躺下,低聲道:「箋麗姑娘,你放心,我雖不知道你得罪了什麼樣的敵人,但這裡應該是安全的。」

想了一想,低聲道:「如果……箋麗姑娘非要我負責的話……」

少女瞪著他:「負責什麼?」

寧江道:「雖然小生是事急從權,為了救姑娘性命,不得不為之,但畢竟脫了姑娘的衣裳,又把姑娘的身子都看……摸……咳咳!先聖有云:男女授受不親!如果姑娘要小生負責的話,小生一定會負責到底的……」

少女脫口道:「不要!」

少年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春箋麗一臉黑氣……這種被嫌棄的感覺是怎麼回事?說要因為脫她衣裳,為她負責,其實不過就是身為讀書人,迫於禮教不得不做出的承諾,實際上巴不得她以後離得遠遠的?如果不是此刻的自己虛弱無力,她真的很想跳起來拿劍劈他。

寧江道:「箋麗姑娘,你再睡一會吧,你放心,我會在門口守著,絕不讓任何人闖進來。」

春箋麗喘著氣:「你……你為什麼要救我?」

寧江淡淡的道:「我不知道在箋麗姑娘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但我是個讀書人,心中自有忠信仁義,看到姑娘受傷垂危,自然不能不管!」說完後,為她蓋好毯子,自己移到門邊,搬了把小凳子,取了本聖賢書,就這般倚著門框,一聲正氣,凜然而坐。

春箋麗閉上眼睛,勉強調息了一下氣息,過了一會,又悄然的睜開眼睛,看著坐著門邊,借著微弱的爐火和外頭的月光看書的少年。

她當然知道少年這樣做的用意,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終不免有瓜田李下之嫌。她是江湖中人,其實並不怎麼在乎這些,但他是讀書人,「禮教」二字,對於他這種讀書人來說,幾乎是刻在骨子裡的。

他這般做法,既可以照顧她,又可以避嫌。這種毫無意義的姿態,在她看來,是非常可笑的,但讀書人就是這個樣子……

雖然是,在她看來毫無意義的舉動,但確實給了她一種異樣的安心,只是再一想,這傢伙對她根本就沒有非分之想,但凡有半點非分之想,也不會對著她說出「噁心」二字,於是,這種安全感,又多多少少帶著莫名的屈辱。如果此刻躺在這裡的不是我,而是他的那位長公主,那又會是什麼樣子?他難道還會這般規規矩矩?

在這種氣惱……而又安全的感覺中,少女再一次,沉沉的睡了過去!

在她睡著之後,門口那拿著聖賢書的少年,緩緩回過頭來,看著她那變得安詳與放鬆的、熟睡的臉蛋,嘴角溢出一絲淡淡的嘲弄……

※※※

昨晚春箋麗與小夢的那一戰,讓寧江更加確信,春箋麗是拜火教的人。雖然昨晚,春箋麗利用術法從小夢刀下逃脫,但她的障眼法術,又如何瞞得過寧江?早已被寧江悄悄綴上。

雖然能夠就這般殺了她,但考慮到,春箋麗是目前他在京城能夠找到的,與拜火教有關的唯一一條線,春箋麗死了,反而會導致拜火教在京城裡的勢力隱藏得更深,那麼,倒還不如暫時留著她來。

反正,不管春箋麗是傷是死,他的目的都已經達成,春箋麗的遇襲,必定會讓拜火教在京城裡的勢力疑神疑鬼,不敢貿然加入全清派與正氣盟之間的惡戰,畢竟朝廷能夠容忍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江湖幫派在京城的存在,但絕不會容忍拜火教這種起源於外域的宗教,在華夏的京城攪風攪雨。

另外,寧江雖然對媚術了解不多,但上一世也曾聽說過,當一個女子,對一個男子施展媚術而又失敗,那在短期內,那男子會反過來,在那女子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記。這是上一世里,西嶺的一個苗巫告訴他的,其實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是前晚,春箋麗試圖對他施展媚術,不但沒有起到效果,反而被他出其不意的「噁心」二字,打亂心底防線,失態而去。這讓寧江覺得,或許多少可以利用一下。

寧江在這裡守了一晚,第二日早晨,親手熬了肉湯,給春箋麗喂下。春箋麗雖然想要將他推開,但是虛弱得根本無法做到。

到了中午,春箋麗開始發起了燒,寧江問起,要不要為她去請醫生,春箋麗自己卻是強硬地拒絕。

春箋麗自己知道,她目前的虛弱,不是因為後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