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江山如墨 第四十八章 貪狼星?

寧江在以「破虛空」重生之前,便已是一個穿越者。

雖然在另一個世界裡的那一世,他才剛上高中就被車撞死,但好歹也是接受過真正的九年制義務教育。

在後世中,許多人總覺得古人的東西更加難學,實際上並非如此,在那個科學大爆炸的時代里,所要接受的知識,遠比古人繁瑣和複雜得多。古人讀來讀去,基本上也就是四書五經,而後世光是數理化,某種程度上就已等同於天書。

要知道,在那個全民接受教育的年代裡,高考是真正的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而在古代,一來人口要少得多,二來總體識字率差不多就是十分之一二,而其中真正算是「讀書人」的更少,雖然也存在著強烈的競爭,但是在科學觀、方法論上,後世學生中那早就已經習以為常的分析歸納法、在古代其實是並不如何被人掌握的技巧。

只不過是那個時代的學生,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教他們那麼做的,他們習以為常,才不將這些技巧性的東西當一回事。

大周王朝的學子們,與寧江所知的那一個世界裡的古人,在這一點上並無不同,完全是一篇篇的死記硬背,效力低下,而且一旦遇到拐彎抹角的題目,就難以應付。

而寧江教百子晉的,便是另一個世界的「科學學習法」,分析,歸納,畫腦圖,利用有效時間強化記憶而不是效率低下的死背。

尤其是把整體事物分成各個部分、因素和層次,從最基本的本質屬性和彼此聯繫進行研究的分析法,以及從打散後的、看似雜亂無章的知識中尋找同一性的歸納法,這個在後世的科學家看來是理所當然的科學方法,在這個年代,幾乎還無人觸及。

以至於從未想過「書還能這麼讀」的百子晉,在掌握了這些讀書技巧後,目瞪口呆,大有一種「你們城裡人真會玩」的感嘆。

在那之後,每當有人從百子晉身邊經過,便會看到他,拿著一疊厚厚的、蜀箋裝訂成的「筆記本」,用細小、特製的炭筆在上面寫寫畫畫,有時,還會在一張宣紙上畫上一個個的圈,圈裡寫著簡短的字句,又用各種顏色的細小彩筆,將這些圓圈彼此相連,如同蛛網一般發散。

對這種名為「腦圖」的東西,百子晉已經是佩服得不得了,他實在是不知道,寧江到底是怎麼想出這種奇怪辦法的,而將這種腦圖與寧江所說的「綱領」、「中心思想」結合起來後,竟讓他有種「讀書原來是這麼簡單」的,不可思議的感覺。

難怪,兩人明明年紀相當,寧江是「諸生之首」,而自己只能是「附生之末」,自己天天頭懸樑錐刺股,卻還是怎麼都追不上時不時的陪著妹妹前去游湖看山的寧江,不但追不上,簡直是被他越拉越遠。

這「科學學習法」根本就是屠龍術啊!!!

竟然將這樣的屠龍術教給自己,百子晉對寧江不但佩服無比,更是感激萬分。在他看來,這種屠龍術不但不應該教別人,簡直就應該當做獨門秘技代代相傳,而且只傳男,不傳女。

對著百子晉那崇拜的目光,寧江很想告訴他……你是有未婚妻的!

只是,寧江慢慢的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與百子晉,開始被人排擠了。

雖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寧江在臨江郡的時候,與臨江郡的其他學子原本就沒有來往,而讀書人抱團原本就是很正常的事,但是,如路知遠,如與他同是臨江郡新晉廩生的郁成益、澹星河、褒凱一、樹光亮等人,大家不管怎麼說,也是同一個郡里出來的,現在在同一個地方入學,抬頭不見低頭見,就算算不得朋友,彼此打打招呼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是此刻,他們卻似是唯恐避他而不及。

相比之下,百子晉的處境卻是更加糟糕。

刻意排斥寧江的,不過是那些他原本就不想打交道的學子,他沒有精力,也沒有時間跟這些人呼朋喚友、花天酒地。如果他沒有能夠通過泰山封禪擋住元魔皇的那一擊,為大周王朝守住半壁江山,那這些人,也不過就是蠻夷的鐵騎和大刀下的炮灰。

如果他成功了,那接下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而這些人,並沒有表現出值得他為了將來的戰亂,提前拉攏的能力,也沒有像百子晉一般,在他重生前的那一世里,即便是不關心戰局也時常聽到的聲名。

從這一點來說,這些人刻意的疏遠他,對他來說完全沒有壞處,甚至是讓他覺得清凈。

但是排斥百子晉的,並不僅僅只是學子,甚至還有那些經學講師、教授、學事……這就有些古怪了。

那一日,天空下起了暴雨,高牆外的崆山,在陣雨中迷濛,烏雲疊嶂,隱隱約約間,有雷光隱現。

朗朗的讀書聲,從學室里傳來,遠處紅色的屋檐下,百子晉低頭垂手,一名教授站在他的面前,手中握著聖賢書,對著他喝罵。

許多路過的學子,好笑的指指點點,有人低聲譏笑幾句,又往另一邊的寧江看去。

寧江雙手抱胸,看著正在挨訓的百子晉,無奈的搖了搖頭。在他的右手邊,雨水從屋檐刷下,形成透明的雨幕。交錯而來的視線,匯聚在他的身上,讓他覺得明明一直都很低調的自己,就像是黑夜中的明珠,不知不覺的就被關注了。

另一邊的拐角下,那名教授拿著一張蜀箋,對著百子晉大罵了兩聲,直接把蜀箋撕成了碎片,扔在了百子晉的臉上。

實際上,在寧江看來,百子晉的挨訓,純屬無辜。

這名教授在課上講的是大周律法《重祥定刑統》,百子晉按著寧江所教的學習方式,在課上認認真真的畫重點,做筆記,結果,那教授在課後拿起百子晉的筆記,見上面畫著一個個圓圈和線條,便說百子晉是在學道士「畫符」,又見百子晉的書上,用炭筆大大小小寫了不知多少的小字,更是勃然大怒,罵他身為讀書人不知愛護書本,把他抓去大罵一通。

平心而論,如果是在另一個世界,像百子晉這種堪稱典範的三好學生,不知多少老師喜歡,上課專心聽講,認真做筆記,勤奮用功,日日精進,哪個老師會不喜歡?

至於在書上劃重點,寫心得,這都不是事,反而要是誰的書太乾淨,那就表示根本沒有認真學習。寧江還記得,在他的第一世里,語文老師最愛做的事就是定期把大家的書一個個翻過去,誰的書要是空空白白乾乾淨凈,那根本就是沒認真上課,是要挨批的。

但是在這裡,那教授舉著聖賢書大罵百子晉身為讀書人卻不愛書云云,百子晉自然也只能低頭附耳,不敢吭聲。

至於百子晉畫的腦圖,直接被那教授當成畫符,差點唾了他一臉,而百子晉也無法向其解釋分析歸納、放射性思維、學科思維導圖等連他自己也是剛剛學到的神奇秘法,更可況,他一直覺得,寧江將這種「獨門秘法」傳授給他,那是對他的信任,沒有得到寧江的同意,他不能教給任何人,即便是將來有了兒子都不能傳。

對著那教授的辱罵,自然也就只能低頭,不敢解釋,更不敢抗辯。

那教授卻是越罵越起勁,罵百子晉能考中附生都是走了狗屎運,罵百子晉自不量力,真以為自己能夠中舉?甚至罵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把百子晉罵了個狗血淋頭,好一會,那教授才哼哼的去了。

等那教授走了後,寧江方才上前,與百子晉一同沿著屋檐,往遠處走去。

此時,陣雨已經慢慢的小了一些。在路上,寧江問道:「子晉,你在鄭府過得怎樣?」

百子晉低聲道:「尚書大人願意收留我與祖母二人,我已極是感激,湧泉之恩,不敢或忘。」

寧江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雖然他知道,百子晉在鄭府,恐怕是過得並不好。一個很簡單的道理,百家與鄭家本是世交,百子晉的祖父對鄭家曾有大恩,百子晉又是鄭安的未來女婿,在這種情況下,百子晉對鄭安的稱謂,按理說至少也應該是「鄭伯父」,而非是最為客套的「尚書大人」。

此外,百子晉雖然家道中落,但論起身世,祖父好歹是勛至國柱,父親做到了上輕車都尉,怎麼說也是將門虎子。

這州學裡,固然有許多高官子弟,但家世來歷比他差的,卻也不少,就比如寧江自己,充其量也就是在他這一次考中廩生後,高鎖寧氏才能勉勉強強夠得上一個「書香門第」,甚至連「書香世家」都不能算。

如果不是有人在暗中作祟,這些教授、學事沒道理會如此針對百子晉,三天一小訓,五天一大罵,簡直就是刻意的讓他在眾學子面前丟臉出醜。

而在這種省城州學,能夠擁著這種能量的,自然不是普通人,或者說,七品八品的小官,根本就指揮不動這些教授、講師。

當然,因為沒有足夠的線索,寧江也只能進行猜測,雖然他覺得,這些刻意為難百子晉的教授、講師、學事的背後站著什麼人,其實也並不難猜。

說話間,前面大搖大擺的走來一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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