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大民提醒了一下，韓棄回過神，看著此刻眼前敞開的墳墓。
點點頭，將一束花丟進去。
隨後，長長的隊伍，依次有樣學樣的，將花束也丟進墳墓里。
而韓棄在一邊不擋路就好，只是坐在那裡看。
是坐著的，站著沒力氣。
所以，沒有法事，也沒有其他的禮儀。沒有停靈，沒有頭七。沒有布拉布拉的一堆白事習俗。
一切都是大民組織人搞的。
按照正常的位面葬禮。
這不是第一條他親朋好友的生命逝去，但卻是最殘酷的。
為了他死去，而殺了他的，是自己最親的人。
沒有之一。
「呼。」
韓棄揉著頭呼出一口氣，還是很欠缺真實感。
真的到了生命要去教會你面對現實的時候，那份殘酷不是誰都可以承受。
越是到了如今戰爭的最後，韓棄發現自己越發趨近一個普通人。
普通的，都有弱點，都有軟弱愚蠢任性的一面。
都有需要問自己「為什麼會搞成這樣」問題的地步。
就是此刻。
最親的人？
不可否認，也沒人可以否認。
四民哭得淚人幾次昏倒韓棄才明白，原來四民對龍五，有的不只是姐弟情感。
而他除了關心那個魔族殿下，還在意過誰？
但就是這個他最關心的人要殺他，自己的徒弟，替自己死去。
曾經算是最看重的徒弟，也是接觸最多的。
韓棄此刻很想問問小短身當時什麼心情，但他知道沒有必要的。
小短身連自己都可以殺，一個龍五會被她在意嗎？
但韓棄還是希望可以用她知道自己不會輕易被一個放射熱線就擊穿誤殺了撲過來的龍五，去解釋。
然而他沒法面對四民的哭泣，幾個徒弟的悲傷哀怨。
沒法面對都在看著他的棄兒，還有神族聯盟。
「師父……」
又是大民提醒，韓棄抬頭，發現已經開始要填土蓋棺。
「你們……」
韓棄揮揮手，大民會意，回身示意開始填土。
不需要誰代勞，幾個徒弟就足夠了。
但昏倒的四民醒過來，嚎叫著撲過去不許他們填土。
被二民連哄帶勸，拽到韓棄身邊。
「師父！！！」
四民撲進韓棄懷裡痛哭。韓棄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全程默默注視龍五的墓，被徹底填平隨即還有一個土包。
韓棄抬頭出神看天，聽著懷裡四民的哭聲。
扯起嘴角，想笑一個。
一天，同時間。
自己唯一的長輩，死了。
自己最小的晚輩，死了。
可以說一個是他的師父，老師和父親。
另一個，他是對方的師父，老師和父親。
我，和誰哭呢？
已經簽訂婚姻契約的那個殺人者，哭嗎？
呵，呵呵。
「師父……」
還是大民，此刻已經全部結束了。
所有參加葬禮的，都看他。
韓棄回過神，將哭得渾身發軟的四民推給大民，嗓音沙啞：「帶她回去……我自己在這待會。」
大民行禮點頭，和龍傲天一起扶著四民回去。二民要過來關心一下師父，被三民默默拽走。
此刻反而是三民平靜很多，因為真正經歷生離死別的，是他。
沒有了也就算了。
擁有過再失去，很難承受。
韓棄站起，走到龍五墓碑前，坐下。手輕輕摸著他的墓碑。
他才發現自己其實很少和這個沉默寡言內向的徒弟，說點什麼。他總是默默跟著自己，然後自己做什麼他都第一個衝過去響應。甚至都不需要他吩咐。
如同影子一樣。
但此刻影子埋進土裡了，韓棄感覺有點飄，身子發虛，好像再也踏實不下來。
頭，都無法抬起。
……
「殿下……」
兩個魔帥，溜溜和丟丟。
魔族取名的特點，字越少地位越高。還是疊音的。
此刻，提醒站在那裡出神的小短身。
這裡，是埋葬魔皇的墳墓。
但事實上墓是空的，魔皇已經化成粉末飄散在周圍找不到一絲。
魔族的葬禮，和傳統的不同。
更簡單一些。
況且屍體都沒有。
只是所有魔族跪地，默哀，用魔族語言唱著一首什麼類似詩歌的東西。
小短身面無表情看著，聽著他們唱，定定不動看著魔皇的墓碑。
直到歌唱完，小短身慢慢轉身，看著注視她的魔族。
「魔皇死了。」
小短身開口：「被神王聯合神族聯盟的人，埋伏在婚禮，鎖定空間，殺掉的。」
魔族慢慢站起，眼睛發紅，噴著粗氣。
小短身恢複身形，八米高，和他們面對面。
「當我恢複意識的那天，我還隱瞞著。」
小短身輕聲開口：「我以為一萬年過去可以放下，我找到我在意的人。我們不需要再戰鬥。」
低頭沉默，小短身開口：「我沒在意這樣的想法會讓他多失望。」
魔族都低頭，暗自傷懷。
許久之後，小短身再次抬頭：「我一直做著美夢，以為一切都可以和以前一樣。我以為我不是魔族，我是棄兒。我以為不管不顧就可以放掉一切。就在幾天前，我幸福的以為我可以結婚，和我最在乎的人，然後從此過上開心的日子。」
魔族低聲嘶吼。
小短身看著他們：「但是如今你們都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
小短身扯起嘴角：「我的婚禮，我的母親，和我最在意的，結婚的男人。聯合起來，欺騙我，鎖定了空間，將在場的魔族全部都殺掉。」
指著自己，小短身開口：「我的婚禮……我的。」
「吼！！！」
低聲嘶吼已經變得群情激奮。
小短身出神片刻，點頭開口：「也許這就是魔族的天性。太容易相信人，我很在意他們。但是他們並沒有在意我。我的母親，我的愛人，只是當婚禮是最佳的動手地點。」
小短身眼神冰冷，輕聲開口：「我從來，沒有如此恨一個人。最親近的，也許傷害最深。」
隨手拽過溜溜魔帥，小短身開口：「他們在乎的是什麼？他們為什麼殺掉我父親？」
溜溜魔帥行禮開口：「他們怕死，他們在乎的是他們自己的命。」
小短身推開他，點頭開口：「沒錯。這是他們在意的。」
小短身豎起手臂：「從這一刻開始，我徹底和棄兒斷絕關係。」
魔族大叫：「吼！！」
小短身再次開口：「這一刻開始，我將帶領所有魔族，對神族聯盟發起最後的總攻！！」
魔族歡呼：「吼吼！！！」
小短身指著魔皇的墳墓：「從這一刻開始，我對已經死去的魔皇發誓，要用所有神賜大陸的生靈為他陪葬！！」
「吼吼！！！！吼吼吼！！！！」
魔族擊打胸口雙眼通紅大叫。
小短身看著他們，揮手開口：「我要所有這個位面還喘氣活著的生命，全部消逝。」
看著魔族，小短身開口：「甚至包括你們。」
一瞬間的凝滯，但隨後再次大叫。
「殺！！殺！！！殺！！！！！！」
小短身表情猙獰：「從現在開始，除了魔族，我要你們殺掉你們遇到每一個人！！不管他們什麼種族，勢力，終結每一個生命！」
「殺！！！！殺！！！！！！殺！！！！！！」
小短身舉手示意：「現在，朝著神族聯盟！進攻！！！」
魔族轉身就跑，黑壓壓一片，五億魔族全部朝著神族聯盟前進。
最後沒多久，就剩下小短身站在那裡，目送他們漸行漸遠。
出神許久，小短身轉身，恢複不到一米六的身形，默默跪下，對著魔皇的墓碑。
深吸口氣。
輕輕貼過去。
「……」
驟然感到身後還有人。
小短身眯著眼睛看過去，額頭符文閃動。
是丟丟魔帥，訥訥站在那裡，欲言又止。
「說。」
小短身不耐開口。
丟丟魔帥行禮：「殿下……陛下。」
魔皇已經死了，那麼天地法則會自動將魔皇的位置傳承。
他們外人感受不到，但顯然也不可能是別人。
「如果……是那位棄王……」
丟丟魔帥開口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