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部分 -1

每一隻狗都需要一位優秀的獸醫,一位訓練有素的專業人士,他可以讓狗保持健康和強壯,以及不受疾病的侵害。而每一位初來乍到的狗主人也需要一位獸醫,以便獲得建議、放心以及免費的諮詢。我們在尋找一位獸醫的過程中,一開始犯了一些錯誤。第一位傢伙非常難捉摸,我們僅僅只是看到他在高中期間有擔任過獸醫助手的經歷。第二位則年紀太大,我深信他甚至無法將奇瓦瓦狗與一隻貓區分開來。第三位顯然符合棕櫚海灘那些女富婆們以及她們帶在身邊作為附件的棕櫚葉般大小的寵物狗的需求。然後,我們偶然發現了我們理想的醫生。他的名字叫做傑伊?布頓——對於認識這位傑伊醫生的人們來說——他是一位年輕、聰明、內行而且非常和善的獸醫。傑伊醫生對於狗的了解,就像是那些最優秀的機械師們對於車的了解一樣,極為全面和通透。他顯然很喜愛那些對於其在人類世界中的作用仍然保持著高度感受力的動物。在最初的幾個月里,我們曾經頻繁地給他打電話麻煩他出診,並就一些毫無意義的擔憂向他進行諮詢。比如,當馬利的肘部開始長出了一些粗糙的鯪狀斑點時,我擔心他患上了一種罕見的具有傳染性的皮膚病。放輕鬆些,傑伊醫生告訴我說,那些斑點只是由於躺在地板上而造成的皮膚角質層的胼胝體。再比如,有一天,馬利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然後我發現他的舌頭背面有一個奇怪的紫色污點。「哦,我的上帝,」我心想,「他一定是患上了癌症。」嘴裡長了惡性腫瘤。放輕鬆些,傑伊醫生建議我說,這只是一個胎記而已。

現在,在這個午後,詹妮和我站在了一間檢查室里,身旁還有馬利,我們與傑伊醫生討論著馬利對於雷暴所表現出來的嚴重的神經衰弱癥狀。我們曾經希望,在車庫裡所發生的「碎木機」事件,只是馬利一次偶然的失常行為,可是,結果證明,那只是貫穿馬利終生的病態性恐懼症所表現出的非理性行為的一個開始罷了。儘管拉布拉多獵犬擁有「優秀的獵狗」這一聲譽,但是,我們以一隻對於任何比開啟一瓶香檳酒的軟木塞而發出的「砰」聲要大的聲音都會感到精神恐懼的拉布拉多獵犬,終結了該品種所具有的傑出聲譽。爆竹的「噼啪」聲、發動機的回火聲以及槍聲,都會讓他驚恐萬分。甚至一場暴風雨的輕微跡象也能將馬利徹底擊垮。如果當時我們在家的話,他便會壓在我們身上,失控地搖晃著,流著口水;眼珠子緊張地轉來轉去,耳朵向後摺疊起來,尾巴則夾進兩條後腿之間。如果是他獨自一人在家時,他會變得極具破壞性,拚命地用爪子刨著樹在他與所期待的安全感之間的任何東西,想鑿出一條逃生之路。有一天,當天空布滿烏雲時,詹妮回到家中,發現馬利那一雙狂暴的眼睛正緊盯著洗衣機的頂端,他跳起了一種充滿絕望氣息的快步舞,他的指甲刮在了塗有瓷釉的洗衣機頂部。為什麼他能夠在第一時間嗅出即將來臨的風暴的氣息呢?對此我們永遠無法確定。人們有時候會有敏銳的第六感,那些患有風濕疾病的人們就可以通過患處的隱隱作痛從而預感到壞天氣的來臨,想必狗也具有類似的感知能力。

傑伊醫生將一瓶黃色的藥丸塞到了我的手裡,並且說道:「必要的時候要毫不猶豫地使用這些藥物。」這些黃色的藥丸是鎮靜劑,就像醫生所指出的那樣,它們能夠「減輕馬利的焦慮感」。他說道,我們的希望便是藉助這些藥物的鎮靜效果,讓馬利可以更加理性地去應對暴風雨,並且最終意識到它們只是一些並不具有危害性的聲響罷了。面對雷暴會產生焦慮感這一現象,在狗當中是很尋常的,他告訴我們說,尤其是在佛羅里達,在炎熱的夏季的幾個月里,幾乎每一天的下午,都會有大量的趕往新興地區安家的人們穿越過這個半島。馬利嗅著我手裡的藥瓶,顯然迫不及待地想開始一種依靠藥物的生活。

傑伊醫生用手抓著馬利的脖頸,嘴唇動了動,似乎有一些重要的話想說但卻又不知如何說起。「而且,」他說道,停頓了一會兒,「你們或許應該開始認真考慮對他進行閹割的問題了。」

「閹割?」我重複道,「你的意思是……」我低頭看著馬利那一對碩大的睾丸——那是一對大得有些滑稽的球形物——正在馬利的後腿間擺動著。

傑伊醫生也低下眼注視著馬利的睾丸,然後點了點頭。我本應該會驚起,或許甚至會抓狂,因為他很快補充道:「手術是無痛的,真的,而且他將會感到更加舒服一些。」傑伊醫生完全知道馬利所表現出來的巨大挑戰。在有關馬利的所有事情上,他是我們的諮詢對象,並且知道那猶如災難一般的服從訓練——像個笨蛋似的滑稽動作、破壞性、過度活躍,以及後來當馬利七個月大的時候,他開始想與任何可以移動的事物發生性交,包括我們請來赴晚宴的客人們。「閹割只是移除那些緊張不安的性能量,從而讓他成為一隻更快樂、更平靜的狗。」他說道。他許諾說,閹割手術不會使馬利那如陽光一般的勃勃生氣受到抑制,也不會影響他的健康。

「上帝,我不知道,」我說道,「只是這似乎太……太……」

另一方面,詹妮卻沒有像我那樣感覺到如此巨大的良心不安和譴責。「讓我們把他的輸精管給剪斷!」她說道。

「但是那樣一來他怎麼做種狗呢?」我問道,「他怎麼延續血統呢?」所有這些有利可圖的利害關係都浮現到了我的眼前。

傑伊醫生似乎再一次地小心翼翼地選擇著所要使用的字眼。「我認為你們對此需要更為現實一些,」他說道,「馬利是一隻不錯的家庭寵物,可是,我不確定他是否有資格去傳宗接代。」他儘可能地使用著外交上的委婉辭令,但是,他臉上的表情已經將他的真實想法給出賣了。他的內心似乎正在尖聲大叫著:「我的上帝!難道為了所謂的未來的一代,我們必須不惜任何代價來維持這一遺傳的錯誤嗎!」

我告訴他說我們會好好考慮的,然後,我心裡頗不是滋味地握著那個藥瓶,牽著馬利回家去了。

就在我們就馬利的雄性問題進行著爭論的同時,詹妮也對我下達了史無前例的要求。謝爾曼醫生已經表示她可以試圖再次受孕了。詹妮以一種奧林匹克運動員一般的獻身精神接受了這一挑戰。那些將避孕藥丸扔置一邊,讓一切順其發生的日子即將來臨了。在這場授精的「戰役」中,詹妮表現出了極強的進攻性。為此,她需要我,一個控制著軍火流動的至關重要的同盟國。就像大多數的男性那樣,從十五歲那年開始,我便把每一個醒著的時刻,都用在了試圖向異性去證明我是一個值得與之結合的男性方面。最後,我找到了一個同意的對象。我本應該因激動而顫抖不已的。因為,在我的生命中,這還是第一次有一個女人對我的需要比我對她的需要來得更為強烈和迫切。這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天堂。不需要再苦苦地哀求,不需要再卑躬屈膝。就像最優秀的種狗,我終於處在了被需求的地位。我本應當欣喜若狂。可是,突然間,性愛的全部意義,變成了只是一種工作而已,而且是一種壓力重重的工作。詹妮渴望與我一起進行的性愛,不再是一件嬉戲歡鬧的樂事,而成為了一件製造寶寶的工作。這意味著我有一項工作必須要去履行。這成為一件嚴肅的事情。纏綿一夜的最快樂的行為,變成了一種包含有基本體溫的檢查、月經周期以及排卵圖表的嚴肅的操練。我感覺自己彷彿是一名在為王后提供身體服務的僕人。

這一切就像是一場稅務監查。詹妮習慣於在我對她發出最為輕微的邀請暗示之後開始性愛的遊戲,她認為這些古老的規則仍然適用。我將決定垃圾的處置問題,而她將手裡拿著她的生理周期日曆走進來,並且說道:「十七號是我這個月排卵期的最後一天,這意味著,」她會停頓一下,從那一日起開始往前數,「我們今天必須做愛——現在!」

傑羅甘家族的男人從來都不能夠很好地處理壓力問題,而我也不例外。在我遭受男性的恥辱—-完成性愛這一任務失敗之前,這只是一個時間性的問題罷了。一旦這一不幸的狀況發生,那麼遊戲就結束了。我的信心會被「擊中」,我的勇氣會蕩然無存。如果這種情況再一次不幸地發生了,我知道它就會一再發生的。失敗發展成為一種自我實現的預兆。我越是對履行丈夫的職責感到焦慮不安,我越是無法放鬆下來,去做自己一直可以自然完成的行為。我壓制著所有身體上的情緒,唯恐把這些想法也傳遞到了詹妮的頭腦中。我開始在一種致命的擔憂中生活,擔心我的妻子會——但願不會如此——要求我去把她的衣服撕開,然後與她做愛。我開始想,或許在偏遠的修道院里過一種獨身的生活,並不是一個十分糟糕的命運。

詹妮並不打算如此輕易地放棄。她是獵人,而我則成為了獵物。一天早上,當我還在瀏覽著《棕櫚海灘郵報》的時候,僅僅離家才十分鐘的詹妮便從工作地點打電話回來了,問我是否中午回家和她一起吃中飯。「你是說單獨嗎?不需要一個女伴嗎?」

「或者我們可以在某家餐館碰面。」我提出反對意見。一家非常擁擠的餐館。如果能和幾位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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