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戒指

「雖然這一枚比那一枚貴十倍百倍,但沒有它貴重,它雖然低廉,但沒有被世俗污染,是無價之寶。你把它丟了,也丟了一段無價的歲月,你知道嗎?」

女友的手指修長,嫩白如蔥。她有一次無意中說:「小時候我戴過草戒指,還戴過紙戒指,怎麼都捨不得摘下。」那種因戒指挑起的興奮,使我知道,她的內心深處十分渴望一枚真正的戒指。可是我只是一個窮文人,窮得無法滿足她的這個願望,我真的無地自容。

那天與她穿過喧鬧的大街,經過一個地攤,攤子上擺著各種假裝飾品,女友蹲下來,快活地東挑西揀,不時拿到身上比劃,向我詢問。我拿起一枚銀戒指,戴到她無名指上:「鑽石恆久遠,一顆永流傳,對我太奢侈,就是別人笑掉大牙,我還是要送你這枚銀戒指,希望有當初戴草戒和紙戒的感覺,一戴上就不想取下。」女友激動得滿面通紅,走過地攤,她在我耳畔悄悄說:「戒指是定情物,這是一枚愛情戒指。」

從此,女友戴著銀戒和我形影相隨。幾元錢的戒指,因為有了愛情,就有了無價的含金量,即使在珠光寶氣的人群中,她也從來沒有自卑過。在那段清貧的歲月裡,我專心寫文章,她戴著銀戒紅袖添香,我們度過了一段難忘的幸福生活。

但這是個物慾化的社會。一天,有位同學當著女友的面對我說:「文人就是不一樣,用浪漫的便宜東西竟騙得走我們漂亮的姑娘。」說者無意,聞者有心,我有一種被侮辱的感覺。

我幾次勸女友把戒指丟了,她都不幹,目光灼灼地看著我,問我:「你是不是虛榮心在作怪?我都沒有計較別人說什麼,你還計較什麼?」我滿面通紅。

左思右想,總不是個滋味。憑什麼文人就該守窮?憑什麼文人的女友就要戴贗品?我咬咬牙,花了七百元錢買了一枚金戒指,然後趁她睡覺的時候取下銀戒指丟出了窗外。女友醒來不見戒指,就問我,我老老實實地說:「我把它丟了。」她問我:「為什麼?」我就取出金戒指要給她戴上,她抽出手,反身撲在床上哭了起來:

「雖然這一枚比那一枚貴十倍百倍,但沒有它貴重,它雖然低廉,但沒有被世俗污染,是無價之寶。你把它丟了,也丟了一段無價的歲月,你知道嗎?」我為女友的情懷而感動,向她表示了真心的歉意。以後我一直在尋找那枚銀戒指,可惜沒有找到。

如今我和女友已經結婚十年,再苦難的日子,我們都能相濡以沫,從沒有過婚姻危機。古人說:從金錢看人品。我常常坐在城市的窗口,望著閃爍的萬家燈火,每當想起那枚銀戒指,心裡就會升起無限的溫馨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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