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手

我攥住的不僅是一位白衣天使對一個普通病人的關愛,而且也是人與人之間純潔無瑕的情感。

事後,我都不敢想像,我怎麼能把一個陌生的女醫生的手攥得那麼緊!

這是發生在春節前的事。一天午後,我突然便血。到了醫院,在檢查完直腸之後,醫生告訴我,直腸沒有問題,要檢查結腸,建議我做纖維結腸鏡檢查。

走進結腸鏡檢查室,一男一女兩個醫生對我說,你要放鬆一點,先給你打兩針安定,然後咱們互相配合一下。見他們這樣「戰前動員」,我開始感到害怕,便問怎樣檢查,男醫生指著掛在儀器上的一個黑色膠管說,用這根管子從肛門插進去,能把你整個結腸透視清楚。

我躺在床上,隨著膠管不斷地深入,窒息感、嘔吐感、疼痛感在瞬間交叉著突然襲來。我開始抑制不住地喊起來,恍惚中,就好像臨近死亡一樣。

男醫生在從膠管後端的窺探鏡裡觀察,女醫生站在我的身邊,一邊朝我身體裡續管,一邊不斷用手摸著膠管在我肚子上突起的部位,並隨時報告著停留的位置,一點一點的,膠管在我的肚子裡彎成了一個「U」字形。

做胃鏡疼,但那是順向進入,而纖維結腸鏡是逆向進入,它的疼痛則要比做胃鏡疼上幾十倍。疼痛已經使我無法再忍耐下去了,我懇求醫生停止檢查,隨後下意識地緊緊地攥住了那位女醫生的手,緊緊地攥著。女醫生就那樣任我緊攥著,沒有抽出手去。她始終在柔聲地安慰我,勸我堅持再堅持。在女醫生的鼓勵下,我的喊聲越來越小,疼痛也似乎減輕了許多。

檢查結束了,原來是結腸內壁破裂。

女醫生一邊活動著手指,一邊說我勁還挺大的。

我坐起來,立刻感到自己很窘,連聲對女醫生說對不起。我說,作為男人,今天我太丟面子了。女醫生笑著說,在我們眼裡都是病人,可沒有性別之分,喊幾聲能減少點疼痛,丟什麼面子呢。

我攥住的不僅是一位白衣天使對一個普通病人的關愛,而且也是人與人之間純潔無瑕的情感。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