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愛彌兒(第六卷)第一節

現在,我們已經演敘到青年時期的最後一幕了,不過,還沒有到大功告成的時候。

一個成年人單獨一個人生活,那是不好的。愛彌兒現在是一個成年人了,我們曾經答應過給他一位伴侶,現在應該把她給他了。這個伴侶就是蘇菲。她躲藏在什麼地方?我們到哪裡去找她?必須認識她,才能找到她。我們首先要知道她是怎樣一個人,然後才能更好地估計她住在什麼地方;即使我們已經把她找到了,事情也還沒有完。洛克說:「既然我們這位年輕的紳士即將結婚,那就把他交給他的情人好了。」寫到這裡,他的著作就宣告結束了。至於我,我可沒有培養什麼紳士的榮幸,所以,我在這方面決不學洛克的樣子。

蘇菲或女人

如同愛彌兒是一個成年的男子一樣,蘇菲應當是一個成年的女人,也就是說,她應當具備所有一切成年的女性的特徵,以便承擔她在身體和精神方面應當承擔的任務。現在,讓我們從男性和女性的異同著手,進行一番研究。

就一切跟性沒有關係的東西來看,女人和男人完全是一樣的:她也有同樣的器官、同樣的需要和同樣的能力;身體的結構也是一樣的,身上的各個部分和它們的作用也是相同的,面貌也是相象的;不管你從哪一方面看,女人和男人之間的差別只不過是大小的差別罷了。就一切涉及到性的東西來看,女人和男人處處都有關係,而處處也都不同,要把他們加以比較,是很困難的,因為在男女的體格方面很難確定哪些東西是屬於性的,哪些東西不是屬於性的。通過比較解剖學,甚至單單憑肉眼的觀察,我們也覺得他們之間的一般的區別好象是不在於性,然而它們跟性是確有關係的,只不過是我們看不出它們跟性發生關係的脈胳罷了;關於這些脈胳,我們還不知道它們散布的範圍有多麼大。我們確切知道的唯一的一件事情是:男人和女人共同的地方在於他們都具有人類的特點,他們不同的地方在於他們的性。從這兩個觀點來看,我們發現他們之間既有那樣多相同的地方,也有那樣多相反的地方,以至我們可以說,大自然把兩個人既作得這樣相象,又作得這樣不同,確實是奇蹟之一。

所有這些相同和相異的地方,對人的精神道德是有影響的;這種影響是很顯著的,而且大家都是親身經驗得到的,所以我們用不著爭論到底是男性優於女性,還是女性優於男性,或者兩種性別的人是相等的,因為,每一種性別的人在按照他或她特有的方向奔赴大自然的目的時,要是同另一種性別的人再相象一點的話,那反而不能象現在這樣完善了!就他們共同的地方來說,他們是相等的;就他們相異的地方來說,是無法比較的。說一個成熟的女人和一個成熟的男人相似,是說他們的外貌相似,而不是說他們的精神相似;如果說要完全相似的話,那就連大小的差別也不許有了。

在兩性的結合中,每一種性別的人都同樣為共同的目的而貢獻其力量,不過貢獻的方式是不同的。由於方式不同,所以在兩性的精神上也就產生了一個顯而易見的差別。一個是積極主動和身強力壯的,而另一個則是消極被動和身體柔弱的,前者必須具有意志和力量,而後者只要稍為有一點抵抗的能力就行了。

如果承認這個原理的話,我們就可以說,女人是特地為了使男人感到喜悅而生成這個樣子的。如果倒過來說,男子也應該使女人喜歡的話,那也只是一種不太直接的需要,因為,他的長處是在於他的體力,只要他身強力壯,就可以使她感到歡喜。我同意有些人所說的:這樣的歡喜不是愛情的法則在起作用,但是,這是比愛情的法則更由來久遠的自然的法則在起作用。

如果說女人生來是為了取悅於和從屬於男人的話,她就應當使自己在男人看來覺得可愛,而不能使他感到不快。他對她之所以那樣兇猛,正是由於她有動人的魅力;她應當利用她的魅力迫使他發現和運用他的力量。刺激這種力量的最可靠的辦法是對他採取抵抗,使他不能不使用他的力量。當自尊心和慾望一結合起來的時候,就可使雙方互相在對方的勝利中取得自己的成功。所以,一方是進行進攻,另一方是採取防禦;男性顯得勇敢,女性顯得膽怯,直到最後拿出大自然賦予弱者制服強者的武器--嬌媚害羞的樣子。

誰敢這樣說:大自然是毫無差別地要兩性的色慾都是同樣的亢進,而且要性慾最先衝動的一方首先向對方作出要求滿足色慾的表示?這種看法真是怪糟糕的!既然性行為對兩性產生的結果是這樣不同,那麼,如果雙方都同樣大膽地去作這種行為,是不是合乎自然的道理呢?在共同的行為中,雙方的負擔既然是這樣的不平等,那麼,如果一方不受羞恥心的制約,另一方不受自然的剋制,則不久以後雙方都要同歸於盡,而人類也將被本來是用來保存自己的手段所毀滅,這一點,難道還不明白嗎?由於婦女們容易刺激男子的感官,燃起他們心中即將熄滅的慾火,因此,如果在世界上的某一個糟糕的地方,特別是在女多於男的熱帶地方,這種看法要是普遍流行的話,則男子們在婦女的淫慾的摧殘之下,一個個都沒有辦法抵抗,不能不被她們所犧牲,被她們拖向死亡。

如果雌性的動物沒有這種羞恥心,會產生怎樣的結果呢?它們會不會象女人那樣擺脫這種作為色慾的制約的羞恥心而貪淫無度呢?雌性的動物只有在需要的時候才產生性慾的,需要一滿足,性慾也就停止;它們不是那樣假情假意地推開雄性的動物,而是乾脆利落地一下子就拒絕的;它們的作法和奧古斯都的女兒的作法完全相反,當船隻已經裝滿了貨物的時候,它們就不再接納乘客了。即使在它們聽任性慾擺布的時候,它們心甘情願地進行性行為的時間也是很短暫的,不久就會過去的;它們受本能的推動,也受本能的制約。如果你使婦女們喪失了這種羞恥心,她們用什麼東西來代替這種消極的本能呢?在沒有這種本能的情況下,如果你還希望女人不想男人,那等於是希望男人個個都成草包。

至高的上帝在任何事情上都希望人類具有榮譽心,他在把無限的慾望賜與人類的同時,又賜與調節慾望的法則,以便使人類既能自由,又能自己控制自己;他使男人既有旺盛的色慾,又使他具有克制色慾的理智;他使女人既有無限的春情,也使她具有節制春情的羞恥心。此外,在人類正當地運用其性能力的時候,他還使人類獲得一種當時即能享受到的賞賜,那就是,如果人類按照他的法則而誠實地從事的話,就會得到樂趣。在我看來,所有這些是可以起到動物的本能所起的作用的。

不論女人是不是象男人那樣發生了性慾,也不論她是不是願意滿足他的慾望,她總是要表示推辭和進行防衛的,不過推辭和防衛的程度是不一樣的,也不是始終都是那樣堅決和同樣成功的。攻者要取得勝利,被攻者就要允許或指揮他進行進攻,有多麼多巧妙的辦法刺激進攻者拚命進攻啊!最自由和最溫柔的動作是決不容許真正的暴力的,大自然和人的理性都是反對使用暴力的。大自然之反對使用暴力,表現在它使較弱的一方具有足夠的力量,想抵抗就能夠抵抗;理性之反對暴力,在於真正的暴力不僅是最粗野的獸行,而且是違反性行為的目的的,因為一則是由於這樣做,男人就等於是向他的伴侶宣戰,從而使她有權把侵害者置於死地,以保衛她的人身和自由,再則是由於只有婦女才能獨自地判斷她自己的處境,同時,如果任何一個男人都可竊奪做父親的權利的話,則一個孩子便無法辨認哪一個人是他的父親了。

這樣,我們可以根據兩性體質的差異而得出第三個結論,那就是:較強的一方在表面上好象是居於主動,而實際上是要受較弱的一方的支配的;其所以如此,並不是由於男子慣於向婦女獻小殷勤,也不是由於他以保護人自居,表現得寬宏大量不拘細節,而是由於一種不可變易的自然的法則,因為這種法則使婦女可以很輕易地刺激男人的性慾,而男人要滿足這種性慾,就比較困難,從而使他要依對方的興緻為轉移,並且不得不儘力地取悅對方,以便使她承認他為強者。對男人來說,在他取得勝利的時候,他最感到甜蜜的是他不知道究竟是弱者向他的強力讓步,還是她心甘情願地投降;而婦女又往往很狡滑地故意使他和她之間存在著這種疑團。這在一點上,婦女的心眼和她們的體質完全是一致的:她們不僅不以她們的柔弱為可羞,反而以之為榮;她們柔嫩的肌肉是沒有抵抗力的,她們承認連最輕便的東西也負擔不起;要是她們長得粗壯的話,也許反而覺得不好意思咧。為什麼呢?這不僅是為了顯得窈窕,而且是為了更好地進行防衛,她們要事先給自己找個借口,以便在必要的時候取得弱者的權利。

我們從自己的罪惡行為中逐步地獲得了許多知識,從而大大地改變了我們在這個問題上的舊看法;我們現在是很少聽說有強姦的行為了,因為這種行為已經不大需要,同時世人也不再相信有這種行為;但是,在上古的希臘人和猶太人當中常常聽說有這種事情,因為它們是符合樸實的自然生活的,而後來只因我們日趨放蕩,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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