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故國青山 第八十九章 圍爐夜話(1)

院中錯落的幾株虯曲的老梅凸出了幾個花苞,襯著遠近的雪色如點睛一給這有些沉悶肅殺的景色增添了幾分生機。

趙平抬頭望天,彤雲密布,陰沉沉的,顯然這雪還未下夠,心中不由有些擔憂,這場雪已經下了七、八日了,再繼續下去,百姓的房屋恐怕難以承受,就連鮮卑的牛羊也要凍死大批。

如此一來,來年開春鮮卑便會興兵犯境,搶奪糧食。近幾十年來,鮮卑甚少能夠成功的突破雁門防線進入中原,但這並不能阻礙他們繼續出兵,鮮卑每年都會如一個瘋狂的賭徒一般,明知事不可為,卻偏不肯放棄。

當然趙平並非怯戰,只是每場戰爭下來,所耗費的錢糧都不是小數,以并州一州之力根本支持不了這種耗費。只要鮮卑不滅,戰爭便不會休止,受苦的最終還是百姓。「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這是文人士子們一脈相傳的憂國憂民的胸懷。

想到此處,趙平忍不住長嘆一聲,看來是時候開始限制鮮卑與中原的鹽鐵貿易了!以前鹽控制在呂氏手中,鐵卻控制在晉陽趙氏手中,因此即便是趙平有此想法也無法實施;如今卻不同,并州七成的鐵礦現在都控制在軍方手中,鹽也有三成的產量被軍方控制。說是由軍方控制,其實與趙家直接控制沒有什麼區別。

因此,趙平的提議若是得到通過,實施起來便會簡單很多。只是此事牽連甚廣,須得從長計議,況且也僅僅是自己的想法,還未得到祖父等人的支持,一切還要等到與祖父等人商議之後才見分曉。

趙平正思索間,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回頭一看卻是鄭裕。經過數月的官場歷練,鄭裕少了幾分溫文,卻多了幾分幹練。

在王府主簿一職上,鄭裕極是稱職,與徐宣、徐仲父子二人將并州民政打理的井井有條。鄭裕將身上的皮裘一緊,對趙平歉然一笑,說道:「都怪愚兄將倉舒拉來,竟忘了倉舒素來不喜這等應酬。」

趙平淡淡的一笑,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一株老梅,說道:「兄長多慮了,非是小弟不喜,只是擔憂這積雪成災啊!我并州民生本就凋敝,若果然發生雪災,恐并州無力再無餘力安置災民!況來年開春,鮮卑必將進犯,戰事一起,又將勞民傷財,於國於民皆非幸事!」

鄭裕聞言,臉色越來越是凝重,等趙平說完,鄭裕已經是一臉的嚴肅,看著趙平嘆道:「還是倉舒遠見!若非賢弟提及,愚兄便忽略了,誠如賢弟所言,這雪若是再下便真的成災了!」說著便急匆匆的往屋裡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讓賢弟這一提醒,愚兄卻是無心遊玩了,也罷,這便與文景回去,與王爺一同商議出個對策才是道理。」

趙平對此不置可否,目光仍然注視著那株老梅,一動不動。不大功夫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紛紛響起,鄭裕等人便紛紛來到院中。

徐仲二人躬身對相送的祝昭等人說道:「在下與倉舒、思曠先走一步,諸位莫怪!告辭!」

趙平此時也轉過身來,對錶兄崔和說道:「表哥不回去么?」崔和點點頭,施了個眼色給他,口中說道:「某對祝兄家的這所別院十分喜愛,便多留片時,也好賞玩一番此間美景。」

趙平點了點頭,與眾人告別後便偕同鄭裕、徐仲二人回城去了。

大雪封山,山路越發的難行,三人於是牽馬步行,齊膝深的積雪使幾人的速度大減,若只有趙平一人倒還好說,畢竟趙平武藝高強,這種程度根本不會放在他眼裡;但鄭裕、徐仲二人都是文弱書生,特別是鄭裕,本來就體弱。因此足足一刻鐘之後,三人才走了不過一里。

鄭裕氣喘吁吁的說道:「先前上山時竟未覺出這山路是如此難行!」

趙平聞言不由失笑,說道:「思曠兄這話說的有道理!先前上山時我等乃是心有所求,乘興而來,故未覺山路難行;此番下山卻是我等心有所憂,所謂欲速則不達,心急之下當然覺得山路難行。」

徐仲在一旁聽了二人的對話,對趙平的話大為讚賞,笑道:「倉舒此言說的透徹!」三人如此有一句沒一句的邊說邊行,倒是不覺得如何難行。

如此又過了一刻鐘左右,山腳已然在望,已經能夠看到官道上稀疏的行人。鄭裕長長的鬆了口氣,笑道:「終於下山了!」

趙平目力過人,突然指著一個騎馬賓士的身影,對鄭裕說道:「彥明來了。」鄭裕聞言搖頭一笑:「在軍營磨練了這些時日還是未改掉他毛躁的性子。」

三人正說著,鄭行已然來到幾人面前。鄭行飛身下馬,將馬韁往馬鞍上一搭,對鄭裕等三人躬身施禮,一邊說道:「見過三位兄長。」

鄭裕上下打量著弟弟,經過在軍營中數月的磨練,氣度倒也沉穩了許多。鄭裕微微的點了點頭,問道:「彥明不在軍中好好效力,為何返回?」

鄭行哈哈一笑,說道:「小弟便知道兄長會如此問!是將軍大人特地准小弟回來過年的!」

鄭裕聞言這才放下心來,「哦」的應了一聲,說道:「那邊走吧,有話路上再說也不遲!」

幾人紛紛上馬,沿著堅硬濕滑的官道往城中趕去。冬日短促,再加上天陰欲雪,還未到申時,天便已經黑了,幾人加緊趕路,終於在申時三刻時分回到了晉陽城。

鄭裕對趙平、徐仲二人說道:「在山上時倉舒擔心積雪成災,此言倒提醒了愚兄;不若文景、倉舒同至寒舍,一同商議一番,明日也好儘早報與呂大人。不知二位賢弟意下如何?」

趙平想到了對自己一往情深的鄭若兮,心中一陣心虛,便要開口婉拒,不想卻被鄭行看出了破綻,趁他還未開口時搶先說道:「不錯!不錯!二位兄長請!」

徐仲倒沒什麼,他也頗為憂心此事,聞言欣然應諾;趙平心中苦笑,卻也無法推辭,只好答應。其實他對鄭若兮也是頗有好感,只是心有顧慮這才強自抑制。自己已經娶妻,而且夫妻之間感情甚篤,貿然再娶卻是對不起妻子;而且鄭若兮嫁過來卻只能做妾,這樣一來豈不是虧欠了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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