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第十二章 驚聞事變

白牙偕郎征登上上層,也是龍鷹躲藏的那一層船艙。

兩人落足輕巧,發出微僅可聞的足音,自然而然有其氣勢節奏,令龍鷹可將他們從一般好手、高手區別開來。至於分異之處,能意會,難言傳,龍鷹沒法形容。

心忖不是這麼巧到自己藏身那艙房說話時,做好從艙窗溜出去的準備。兩人推開對面的房間,進入,關門。

龍鷹心呼好險,從艙窗開溜乃下下之著,光天化日下,實難逃其他敵人的眼睛,故此打定主意,索性來個迎頭痛擊,希望驟然發難下,可重創其中之一,若能就此幹掉白牙,最為理想。

龍鷹移往門旁,靠壁貼立。

白牙的聲音終於響起來,狠狠道:「善早明太魯莽了,未待我趕至,匆匆出手,幾全軍覆沒。」

郎征嘆道:「他有他的理由,怕向任天在練二哥來前,進入淮河。」

龍鷹心忖只這句答話,對今趟偷上敵艦,已是物有所值,證明了向任天的猜測正確無誤,白牙就是聲名狼藉的河盜之首練元。

郎征和白牙顯然處於不同的情緒里,故郎征並不將一場水戰的勝敗,放在眼裡,白牙則對先後失利,耿耿於懷。

從郎征清楚一切的說話語調,可知郎征在收得訊息後,特地從洛陽趕來截著白牙,報上他登船時透露的喜訊。

白牙沉聲道:「我們損失了二十三艘優良的戰艦。」

郎征道:「幹掉武三思哩!」

龍鷹做好了一切聞噩耗的準備,仍然心房抽緊,呼吸困難。唉!我的娘!最壞的情況,橫亘眼前。

白牙沉默不語。

郎征續道:「漢人的天下,一半落入了我們手上,向任天和范輕舟能得意一時又如何?他們船抵西京之日,乃他們畢命之時,所以我收到老大的急訊後,立即趕來見練二哥,好報上大喜訊。」

龍鷹明白過來,郎征是要在白牙二度出手前,及時截著。

白牙吁出一口氣,道:「是否老大親自出手,殺那無德無能的奸賊?」郎徵得意的道:「武三思怎斗得過老大?老大趁昏君的蠢兒起兵攻打皇宮之際,率領我們的西京軍,殺進大相府去,雞犬不留。真希望當時我也在場。」

龍鷹聽得難以置信。

近幾年,武三思為小命著想,招攬各地高手為家將親衛,以龍鷹眼見的,稱得上是好手的,達十多人之眾,其中三、四個,更是第一流的高手,實力強大。田上淵憑甚麼,可殺得對方不剩一個活口?

田上淵當然不用向手下吹噓,故郎征說的該為事實,若然如此,田上淵的實力,將遠在龍鷹估計之上。

田上淵不留活口,有他的理由,因是趁兵荒馬亂殺人放火,事後可將責任全推在李重俊身上,留活口等於留下罪證,視武三思為親密夥伴的李顯,必然追究到底。想到大相府內的婢僕、太監為無辜的人,如此殘忍不仁的事,在郎征口上說出來,竟洋洋自得,還以不能親手殺人為憾,可知此人心性的兇殘惡毒。

白牙被郎征分了心神,再不說另一戰帥善早明的不是,問道:「李多祚和那蠢兒又怎樣收場?」

郎征奸笑道:「李多祚和那蠢兒,是大蠢和小蠢之別,就在李多祚兵威大盛,直逼大明宮的一刻,被參師襌施展看家本領,於千軍萬馬里奪其狗命。宗公立即領藏在太極宮內的羽林軍,從後攻擊叛兵,與宇文破的飛騎御衛前後夾擊,捱不了一陣子,蠢兒的叛軍全面崩潰,四散逃命。」

白牙道:「蠢兒呢?」

郎征道:「老大沒提及,看來該溜掉了,但可溜到哪裡去?」

白牙道:「我們另外兩個目標又如何?」

龍鷹心涌寒意,武三思外,宗楚客和田上淵還要殺誰?

難道是符太?

郎征道:「老大沒提。」

白牙沉聲道:「他有何指示?」

郎征道:「老大主要通知我們,封鎖大運河功行圓滿,再不用浪費人力物力,守得住洛陽和大河便成。誰要入關,任他們去。」

龍鷹恍然大悟,終於掌握到田上淵封鎖大運河的理由,就是若勝的是李重俊、李多祚的一方,田上淵可逃往洛陽來,再打著誅除叛兵的大旗,反攻西京。如此,將北幫兵力集中洛陽,有其必要。

對一直支持唐室的竹花幫和南方的水師兵,田上淵有很大的顧忌,最便宜的方法,莫過於守楚州,緊扼著北上水道之咽喉,令南方軍員沒法迅速動員到關內去。

另一關就是入關中的潼關,宗楚客和田上淵佔據潼關,洛陽的援軍可源源而至,展開對陣腳未穩的李重俊和李多祚強大的反撲。

從這方面看,田上淵乃懂兵法、軍事的人,未來和他交鋒,不可輕忽大意。現時當務之急,再非殺白牙,而是須弄清楚西京廷變後的新形勢。

想到這裡,曉得留下來再沒意思,可做之事,是等待夜色的降臨。

龍鷹趕到洪澤湖,於約定位置登上江龍號,告知向任天最新情況。

向任天沒他預料的震駭,默默聆聽,龍鷹交代清楚後,道:「請鷹爺指示,下一步該怎麼走?」

龍鷹道:「現時的西京,可說暫入韋後和宗楚客之手,沒其他勢力可與其交鋒較量。表面看,宗楚客似聲威大振,因討伐李重俊的叛軍立下大功,可是在劣勢下立功,充滿戴罪立功的味兒,成果大部分須讓予韋後及其族人,以表示對韋後的忠誠,爭取她的支持。」

向任天動容道:「鷹爺分析細緻入微。」

又道:「難怪田上淵須撤去鎖關的行動。」

龍鷹沉吟片刻,道:「田上淵恐怕仍要宗楚客一番努力,方能回覆以前在西京的風光。然是否如此,須看宗楚客有沒有生出警覺,又要看宗楚客對田上淵倚重的程度。」

向任天皺眉道:「可是武三思遇害,正顯示宗、田兩人,仍是狼狽為奸,緊密合作。」

龍鷹道:「此正為宗楚客沒有棄車保帥,全力維護田上淵的原因。可是,彼一時也,此一時也,宗楚客藉田上淵幹掉武三思,田上淵對他的利用價值大減,一旦宗楚客認定養虎為患,將對田上淵下毒手。」

向任天搖頭道:「一天宗楚客尚未竊奪江山,田上淵對他仍有很大的利用價值,北幫的存在對宗楚客非常有用,否則宗楚客沒法直接影響江湖,或為他執行見不得光的任務。依我看,仍未到鳥盡弓藏的時刻。」

龍鷹呆了片晌,道:「向大哥言之成理,我想得太樂觀哩!」

原因他是明白的。

他在害怕。

消息來得太突然,他關心則亂,曉得李隆基被大力支持李重俊的父兄牽累。如他父兄直接參与政變,情況不堪設想。且有一件事他沒告訴向任天,就是白牙所說的「兩個目標」,不想向任天為此擔心。

龍鷹是個樂觀的人,應付心中恐懼的唯一方法,就是對不明朗的情況偏向樂觀,向任天並不受這一套。

向任天道:「西闖之舉,已不合時宜。對嗎?」

龍鷹嘆道:「我們在這裡分手。」

向任天道:「今次我們在大運河大破北幫船隊,影響深遠,將強弱之勢扭轉過來。大運河控制的爭奪里,楚州乃敵我必爭之地,我們若能乘勢收復,異日方有和北幫在北方水道周旋的資格,兵鋒更可直指洛陽。」

龍鷹道:「白牙乃睚眥必報的人,是役損失慘重,令他含恨於心。此人雖兇殘成性,卻富於謀略,看破我們欲得楚州之心,如我們冒然北上,勢墜入他布下的陷阱去。」

向任天同意道:「我有想過,可是我們靜觀其變,怕坐失良機,日後再圖楚州,事倍功半。」

龍鷹從胡思亂想、愈想愈害怕的混亂思路脫身出來,腦際靈光一閃,道:「呀!我想到辦法哩!」

向任天佩服的道:「鷹爺非常人也。」

龍鷹心忖如李隆基遭毒手,那就甚麼都不用想,乾脆大舉進攻楚州,直上洛陽,再縱兵關中,將宗楚客、田上淵及其同黨殺得一個不留。雖是下下之計,可惜沒更佳選擇,那時還不知該捧誰做皇帝,捧出來的是另一個昏君,便真的嗚呼哀哉。想是這般去想,然必須解決迫在眉睫的難題。

道:「我們來自吐蕃的和親團抵楚州之日,就是我們裡應外合下,一舉將北幫在楚州的地盤連根拔起之時。」

向任天微一錯愕,旋明白過來,大叫好計。

龍鷹之計,是要把北幫在楚州的惡勢力,連根拔起,不止驅逐出境,且要對方沒人可活著離開楚州。正常情況下,任竹花幫和江舟隆的聯軍如何人強馬壯,仍不可能辦到。可是,若給鷹旅的精銳隨團抵達楚州,於聯軍進犯時,在楚州驟起發難,戰爭將變成一場大屠殺。

能脫身的,惟白牙一人而已。

如無內應,北幫可枕重兵於碼頭區,令聯軍沒人可踏足楚州半步。

龍鷹道:「此事還可邀黃河幫參與,讓桂幫主對陶顯揚有個交代。」

向任天道:「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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