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第七章 以人對艦

龍鷹和向任天並肩立在船尾,欣賞戰績。

敵方四十多艘船,超過十艘當場沉沒,除三、四艘倖免外,其他若非起火,就是受弩箭創傷,頗有船殘兵敗的味兒。

在夜色里,下游戰場的範圍,仍有火舌濃煙,一股股的卷上半天。此刻敵人自顧不暇,全力救火,沒艦敢追來,追來也只堪作活靶之用。

龍鷹贊道:「向公最後那招『之』字形船戰法,非常漂亮。」

這確是龍鷹的由衷之言。

當上游來的敵艦,與下游北上的敵艦,在視野不清、濃煙蔽天,多艘船傾頹沉沒的惡劣環境里,碰碰撞撞、亂成一團的當兒,江龍號在向任天的指揮下,從西岸斜斜橫過運河,巧妙調校桅帆的角度,捕捉東南方吹來的風,左右十六槳齊出,遇船撞船,再加弩箭和從荒月弓射出的神火箭,直是擋者披靡,過處成災。

此還非最厲害的手段,到江龍號在撞上東岸前,竟來個急拐彎,從朝東北改嚮往西北,才是見真章的時刻。

江龍號的兩片桅帆滿脹,得盡東南風之利。船帆的風力,加上槳力抵銷逆流的阻力,如脫韁野馬,將駛至和朝上游去的敵艦,撞個人仰馬翻,創下開戰以來的最佳戰績,令對方潰不成軍,再無頑抗之力。

向任天謙虛道:「沒有鷹爺的絕世箭技,能撞沉、撞傷的敵艦,始終有限。鷹爺厲害處,是不須用眼去看,遠近敵船卻無一不成箭靶,神乎其技至極,就像那趟在大河,隔遠已可重創尚未看見的敵人。」

龍鷹笑道:「頂多是如虎添翼,說到底仍須有頭猛虎才成。哈!現時是怎麼樣的一番情況?」

江龍號轉入彎道,再見不到敵人艦隊凄涼的景狀。

向任天欣然道:「由此到洛陽區域的水道,當再無阻礙。」

龍鷹愕然道:「有這麼理想?」

向任天道:「敵人統籌鎖河的統帥,肯定是精通河道水戰的大行家。近五十艘戰船把守大運河的一關,是艦隻數目的極限,過多無益有害。更不智的是重重布防,水戰不同陸戰,既占著上游順流之利,三十多艘鬥艦足可形成泰山壓頂之勢,將逆流來的敵艦碾個粉碎,試想剛才如我們不在最恰當的位置掉頭,怎堪敵艦的迎頭狂攻?」

龍鷹點頭道:「勝利的關鍵,在乎後有追艦,令我們趁機趁勢的製造出利寡不利眾的有利環境。事後聰明,敵人封我們退路之舉,非常不智。」

向任天嘆道:「本來聰明的一著,變為致敗之因,全賴鷹爺超乎常人的感應呵!今趟北上,若沒鷹爺坐鎮,我絕不輕舉妄動,致徒招舟覆人亡之劫。」

龍鷹連忙謙讓,接著道:「下一步?」

向任天記起是自己問過龍鷹的話,啞然失笑,道:「來個忽然失蹤,忽又現蹤,如何?」

龍鷹大訝道:「怎辦得到?」

向任天奇道:「鷹爺不是曾走過大運河這條水道?」

龍鷹心叫慚愧。

首次坐船往洛陽去,是剛死而復生,大部分時間躺在榻子上。第二次是跳上橫空牧野的觀光樓船,有空便和打得火熱的專用蕩女美修娜芙在艙房裡胡天胡地。最近一次乘鄭居中的運香料船到西京去,心神全集中往符小子的《丑醫實錄》,從沒留心大運河的情況,有的亦只浮光掠影,如水流石面,過不留痕。

忙道:「請向公指點。」

向任天道:「我還是愛給你喚作老哥。」

龍鷹受教的道:「請向老哥指點。」

向任天道:「我們現在走的大運河河段,可說是最適合攔截的河段,由揚州至楚州這一程,既少河灣,又是筆直朝北行,沒有支流,除了硬撼硬外,並無他法。」龍鷹恍然道:「難怪打垮對方的關防,水路立告暢通無阻,因敵人壓根兒沒想過會輸,且輸的是大敗仗。」

向任天點頭道:「懂點水戰情況的,均清楚必須集中兵力,打硬仗,從南面的揚州,至楚州這截運河,此乃唯一戰術,雙方都沒路可逃。」

龍鷹問道:「至楚州又如何?」

向任天道:「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情況,楚州位處淮水南岸,西面是淮水和泗水合流處,運河由此轉往西行,連接整個北方水系,河湖密布,著名的有洪澤湖,其他著名大河渦水、潁水、汝水,全在這個水域內,支流處處。」

待龍鷹表示清楚後,接下去道:「從楚州西行,半天光景抵泗州,運河河道折往西北,經宿州後繼續西北行,接通大河,至此河道四通八達,下洛水可到洛陽,沿河則直通關內,乃最佳玩捉迷藏的水域。」

龍鷹嘆道:「普天之下,論用船兒來捉迷藏,誰勝得過老兄你。」

向任天微笑道:「是從鷹爺處學來的,鬥智不鬥力啊!過楚州後,頓成過了海的神仙,現蹤時,將在最利於江龍號的大河上,管北幫在洛陽如何船多人眾,徒嘆奈何,只能以飛鴿傳書,知會關內所謂的總壇,看可否盡點人事。」

船槳打進水裡,整齊有勁的水響,從兩舷下方傳上來。

船員采輪班制,以保持速度。

到向任天解釋須趁敵人知會其在楚州的己方人員前,暗渡楚州,偷入淮水,龍鷹方明白劇戰後仍須辛苦努力的原因。

江龍號不住增速。

龍鷹沉吟道:「異日若要從揚州北上攻打北幫,須先奪楚州。」

向任天沒想得那麼遠,道:「鷹爺故意不用霹靂火球,對我們未來在大河之戰,已製造出最有利的破敵形勢。」

龍鷹道:「我有辦法將點燃的火球用手力投往敵船,準繩如若射箭,可能沒那麼遠。唔!不!或許可以更遠,但須輔助的工具。」

向任天難以置信的道:「有可能嗎?『」

龍鷹笑道:「小弟等於少帥弓,比荒月弓更厲害。」

向任天問道:「需要甚麼輔助工具?」

龍鷹道:「藉的是流星錘、飛撾,又或我慣用飛天神遁的原理,以牛筋索系抓霹靂火球,憑旋動積蓄力量,然後全力脫手擲出。我們曾以此法在南詔風城殺得敵人叫苦連天。」

向任天道:「那必須製造很多個這樣的手擲系具才成,因只能用上一次。我派幾個手藝特別好的兄弟來為鷹爺效勞。」

龍鷹拒絕道:「這種事須親力親為,方有血肉相連的感覺。」

不由記起自己親手造出來的椅子,被太平搬往洛陽,現時則放在西京長公主府內。太平坐上去時,不知有何滋味?

向任天點頭表示明白。

龍鷹道:「還有多久到楚州?」

向任天道:「半個時辰內。」

龍鷹臉現訝色,道:「我們似猜錯了。」

向任天道:「何事猜錯?」

龍鷹道:「我感應到有敵船,朝我們不住接近。」

向任天一聲令下,江龍號靠往東岸,那亦是最佳的攻擊位置,可盡得東南風之利。

兩人改往船首走去。

向任天道:「敵人未必曉得我們已破圍北上,可能是巧合。」

龍鷹道:「如非收到急訊,誰會在三更半夜離開榻子。依我看,該是布在岸上的敵人,以飛鴿傳書通知他們在楚州的頭兒。」

又道:「老哥至少猜對一件事,是來船不多,頂多三至五艘船。」

向任天道:「水戰絕不能以船多少論輸贏,對方始終占順流之利,捱過我們第一輪攻擊後,輪到我們遭殃。」

龍鷹沉吟不語。

江龍號抵東岸前,龍首改朝正北,靠貼東岸行駛。

向任天道:「鷹爺想到甚麼?」

龍鷹道:「我在想來者是誰。聽得己方報告後,該知我們非是善男信女,仍敢憑几艘船對我們來個迎頭硬撼,當然是自問在水戰上有些斤兩。」

向任天皺眉道:「難道是白牙親來?以水戰論,他肯定是北幫排頭的人物。」

後面掌舵的小戈,發出沉重的呼吸聲。

龍鷹別頭瞥小戈一眼,後者朝龍鷹瞧來,雙目射出懇求和渴望的神色。

龍鷹道:「此事大有可能。」

稍頓,續道:「田上淵無暇分身,西京比洛陽重要多了,故他要封鎖入關中的水道,須派像白牙般精通水戰的人把守,方可放心,上駟對上駟之理也,白牙留在關內,反難起作用。如由白牙鎮守洛陽,他當像老哥般,必須在前線把守,方能發揮其長,故此來者有白牙在內,方為合理。」

又向後方的小戈道:「小戈放心,我必為你主持公道。」

小戈竟就那麼跪往甲板,叩三個響頭。

向任天視若無睹的道:「若有白牙主事,鬥艦的數目是三艘或以上,兼具順流的優勢,我的勝算不到一半。」

龍鷹從容道:「以人對船又如何?」

向任天大為錯愕。

龍鷹喝道:「泊岸!」

龍鷹立在船首,破浪前進。

操小舟的是從隨船的二十個竹花幫高手裡,由龍鷹親自挑選,與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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