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第二章 絕地反擊

到抵達桂有為的府第,龍鷹方大致向桂有為說清楚現今複雜微妙的形勢,讓桂有為陪他一起頭痛。

最難解決,也近乎不可能解決的,是李隆基因父兄給卷進這個政治的大漩渦里,非常無辜。任李隆基手腕如何靈活,陷此完全被動的情況下,動輒還被父兄怪他在大義當前下,畏縮怯懦,苦況可想而知。

符小子在亂作一團、敵我難分的情勢下,如何自處?希望他仍晚晚寫《實錄》,不因丟開太久而荒廢。

陸石夫和向任天在恭候他鷹爺大駕,乃意料中事,沒想過鄭居中也來了,升了職,成為左護壇,更因立大功被桂有為視為心腹親信。

五人避往偏廳商量大計。

先由桂有為代龍鷹道出情況,然後道:「鷹爺定下原則,就是穩住揚州,關鍵在乎陸總管能否坐穩這個位子,所以須暫避北幫鋒銳,趕往西京想辦法。唉!還有吐蕃來求親的事,在目前的情況下,皇上何來閑情去理會這麼遠的事?」

陸石夫道:「鷹爺看得很准,一天我坐在揚州總管的位置,包保田上淵那兔崽子不敢南來。」

龍鷹問道:「究竟是怎樣發生的?當時沒收過任何調遷陸大哥的風聲。」

陸石夫道:「事情發生得很突然,武奸鬼本佔盡上風……」

龍鷹訝道:「他怎可能佔上風?宗楚客和韋溫沒拖他的後腿?」陸石夫思索道:「事後想起來,確異乎尋常,在調職一事上,宗楚客非但沒阻撓,還大力支持武奸鬼,以交換劉景仁坐正為左羽林大將軍便成。在兩人連手下,那女人只好勉強同意。」

接著解釋這趟官職大調遷的詳情。

牽涉的職位,最重要的正是懸空的左羽林大將軍之位,因其掌握宮城三大軍系其中之一,任何人坐上這個位置,可與李多祚和宇文破並駕齊驅,互相制衡,故成各方覬覦的要職。

韋後當然希望此位落入自己族人手上,可是她族人里,勿說軍功,連任軍職的經驗也沒有,在皇族成員太平和相王的排斥下,加上李顯不得不為自己的龍命著想,以韋後的霸道,如此龐大壓力下,乃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改為捧宗楚客系的劉景仁。

唯一的阻礙,是武三思。

另兩個被牽連的職位,就是京兆尹之下的兩個輔佐京兆尹的少尹職位。京兆尹乃名義上最高的官員,但實際辦事的,卻是兩個少尹,一文一武,武的是陸石夫,甚麼六街巡查、里正、街使,全歸他管,由他一手抓起西京的治安。

陸石夫也因而變成宗楚客和田上淵的眼中釘,一天他坐在這個位子里,宗、田便奈何不了武三思。

當日田上淵冒天大之險行刺陸石夫,非事出無因,也非一時衝動。

然宗楚客確懂玩政治,指使魏元忠出手,提出因西京以朱雀大街為界,東屬萬年縣,西歸長安縣的事實,認為該分縣管治方合乎國法。少尹人數不變,治權卻一分為二,等若將陸石夫的管治權縮減一半,如管的是長安縣,那曲江、興慶宮等全在他職權範圍之外。

魏元忠的奏章本難起波瀾,宗楚客卻大玩手段,支持由皇族的人出任萬年縣少尹之職,登時令太平、相王等皇族領袖為之心動,演變為另一場權力鬥爭。

韋族唯一較有資格爭奪左羽林大將軍之位的,乃駙馬爺韋捷,至少算半個皇室人的身份,卻因龍鷹而鬧出醜聞,失掉爭奪的資格。

武三思屬意的是賦閑在家的武懿宗,有治軍經驗,曾打過仗,立過所謂的「軍功」,由他出任左羽林大將軍,順理成章。

可是太平、相王等一意削他的權力,豈肯讓他得逞,遂成僵持不下的局面。

龍鷹離開西京後,宗楚客全力與武三思修好,武三思亦知自己樹敵太眾,不宜與宗楚客和韋氏族人對著干,虛與委蛇。期間武三思兩次找陸石夫去說話。

原來武三思故意刁難宗楚客,說如要武懿宗讓出左羽林大將軍一職,須由武懿宗出任揚州總管,將宗晉卿調回來,而萬年縣少尹之職,由陸石夫擔當。

豈知宗楚客一口答應,且進一步提議,完成新朝開國以來最大規模的調遷後,連手扳倒李多祚,將他遠調去守邊防,其職由武攸宜出任,武延秀則連升三級,坐上武攸宜京兆尹的位子。

武三思還以為宗楚客轉了性子,發動黨羽造勢,加上韋族和宗楚客連手,皇族只能勉強保著長安縣的少尹之位。

就在一切妥當的時刻,武懿宗忽然暴斃。

龍鷹眉頭不揚的沉住氣道:「混毒!」

解釋一番後,嘆道:「武三思醒覺了嗎?」

陸石夫不屑的道:「他本來生性多疑,是寧負天下人,不可人負我的奸徒,怎會不曉得給宗楚客算了一著。何況武懿宗只因投閑置散,積鬱成病,得知可到揚州風光,立即好得七七八八,反忽然病死。我親自調查,卻沒法找到分毫蛛絲馬跡,到今天得鷹爺指點,方曉得是怎麼一回事。」

桂有為嘆道:「鷹爺瞧得准,武奸賊鬥不過宗奸賊的。」

陸石夫道:「聖旨早頒了下來,唯一方法是找人代武懿宗,這個人就是我。走了也好,眼不見為凈。」

龍鷹不解道:「不是說好將宗晉卿調返京師嗎?為何變成代替紀處訥,出任洛陽總管?」

陸石夫道:「這個是我離京後發生的事,武奸鬼肯定不同意,只有那女人辦得到。」

桂有為道:「這麼看,在武、宗二人的鬥爭里,韋氏選擇了宗楚客。難怪武奸賊撕破臉皮,也要藉田上淵私通外敵一事,誓要將宗賊拉下馬來。」

陸石夫哂道:「一天李顯不肯頒發對田上淵的全國通緝令,宗、田兩人仍可高枕無憂。剩看北幫的戰船可在洛陽大規模集結,封死往關中的水路,便知田上淵仍有厲害後著,故敢為所欲為,肆無忌憚。」

龍鷹苦笑道:「他們在逼李重俊造反。」

鄭居中欲言又止。

桂有為鼓勵他道:「居中想到甚麼?放膽說出來。」

鄭居中道:「我在猜測,假若宗楚客放出風聲,說會將李多祚調離京師,李多祚如何反應?」

眾人聞之動容。

一直默然不語,沒甚麼表情和反應的向任天,頷首認同。

鄭居中接著道:「田上淵枕重兵於洛陽,最厲害處,是令人沒法摸清楚他的下著,可以是大舉南下的準備工夫,也可以是純為中斷我們或黃河幫入關中的水路,進可攻,退可守,非常高明。」

桂有為對他登時刮目相看,同意道:「對!最厲害處,是令人莫測高深。」

陸石夫哂道:「一天有我坐在這裡,給個天作膽田上淵亦不敢來揚州。」

龍鷹搖頭道:「他怎會在這非常時期離開京師,他的所謂逃亡,是個幌子,也是他最愛用的掩眼法,詐作離開了,那不論發生何事,可以推個一乾二凈。田上淵要騙的,是李多祚,令李多祚少去一個大顧忌。」

桂有為雙目放光道:「既然如此,算否虛張聲勢?」向任天首次開腔,淡淡道:「有白牙在,怎會是虛張聲勢?」龍鷹心生異感。

眼前情況,似曾相識。

當然,他肯定未遇上過與桂有為、向任天同席說話的情況,之所以有這個錯覺,源於向任天曾告訴他,對桂有為執意派船隊北上助黃河幫、洛陽幫與田上淵決勝爭雄,大力反對。結果證明那是田上淵巧布的陷阱。於是役,洛陽幫大龍頭易天南當場慘死,竹花幫的援兵全軍盡沒,其中包括向任天的胞弟。

黃河幫亦因此元氣大傷,一蹶不振,被田上淵壓著來打,直至崩潰。

桂有為和向任天有否因此生出嫌隙,龍鷹不曉得,然桂有為因此事痛心疾首,視之為奇恥大辱,時思雪恨,殆無疑問。故當機會來臨,他都是主戰的人。

向任天這句話不啻當頭棒喝,警告桂有為不可妄動。

龍鷹為緩和氣氛,問桂有為道:「洛陽方面有何新的消息?」

桂有為意興闌珊的向鄭居中示意,由他答龍鷹。

鄭居中恭謹的道:「紀處訥換上宗晉卿,又有周利用,我們的人被逼撤離洛陽和附近的十多個城鎮,與我們有關係的地方小幫會和人,莫不噤若寒蟬。」

稍頓續道:「據我們離開前所知者,北幫的兩大戰帥善早明和郎征均曾在洛陽或附近現身,集結在洛陽水域的北幫戰船達八十艘之眾,大部分在大運河布防,形成封鎖線,大運河沿岸城鎮,無不混入了他們的探子眼線。若我們有動作,絕瞞不過敵人耳目。」

桂有為現出苦澀無奈的表情,顯然早清楚眼前惡劣的形勢,只不過因龍鷹駕臨,使他感到有轉機,燃起希望。

從這番話,顯示鄭居中成為竹花幫收集北幫情報的負責人。

陸石夫道:「不論田上淵虛張聲勢,還是揚威耀武,效果就是截斷黃河幫和貴幫的聯繫,除非走海路,否則便被斷為兩截。現時主動落入田上淵之手,若武奸鬼出事,我勢保不住揚州總管一職,田上淵可從目前的堵截,改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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