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第十七章 情訂此生

「兩川館」門面簡樸,出檐人字青瓦頂,然而大門堂皇,屋檐左右吊著兩個大紅燈籠,頗有節日喜慶的氣氛。

不用入門,知裡面擠滿了人,因還有客人在門外等候。

此時日沒西山,燈火映照里,無瑕雖作男裝打扮,仍難掩嬌美明艷,惹人注目。龍鷹感到無瑕前所未有的開心迷人,或許為美食雀躍,因剩看客似雲來的勢頭,知此館非是一般麵店,而是大有名堂。

一路走來,穿街過巷,走的是最短線的快捷方式,不是老成都休想辦得到。更巧妙是眾兄弟曉得不用領路,留下氣味便成,龍鷹可不走錯半步的跟到這裡來。

龍鷹道:「瑕大姐請。」

無瑕擔心的道:「還有人在門外等候,這樣進去,不大好呵!」

龍鷹早分心二用,竊聽到鄭工和老闆,店伙們的私下密語,鄭工是故意讓他偷聽的,順便報上老闆的大號,省去他憑空捏造的工夫。

一切安排妥當。

龍鷹道:「大姐放心,在成都,我算有點辦法。」

領先而行,無瑕只好追在他身後。

過程如雲似水般自然暢順。

店伙的熱情適中合度,恭敬得恰到好處,似是「范輕舟」一向不愛張揚,查實則為怕有認識劉南光的「范輕舟」在堂者,驚覺此舟不同彼舟,陰溝裡翻船。

主堂雖告客滿,店伙卻領他們到設於平台的臨塘雅座,台外是個小池塘,池內游魚戲水,中央有座別緻的假石山,池邊花木競艷。最精采是偌大的平台置一張長桌子,與主堂分隔開來,似為談情說愛的男女天造地設。

店伙移走多餘的椅子,請他們入席。

桌椅一律紅木製造,手工精緻,剩這派頭,已知兩川館非尋常食店。

老闆親來招呼,一副大家相識多年的老朋友模樣,互相問候打趣,對方還特別加上兩句,指范當家今趟乃一個月內,第二次蒞臨捧場,令他非常有面子。

無瑕名副其實的「入局」,墜進鷹旅和江舟隆連手炮製的身份假局,如鳥飛魚游,沒一絲斧鑿之痕,加上老天爺關顧,時間巧合無倫,騙得「玉女宗」首席玉女歡歡喜喜,帖帖服服。

勿看博真平時粗心大意,然粗中有細,龍鷹一句「無瑕」,立即觸動他的危機感,入壇後著眾人應變支持。

無瑕問老闆館名的由來,原來「兩川」指東川和西川,均是巴蜀風光佳絕的名勝。龍鷹則暗自慶幸問的不是他。

到老闆識趣離開,兩人一路行來,話題不絕,此刻卻因特異的氣氛,一時不知說甚麼才好。

半闕明月現跡天邊,斜照小塘。

無瑕瞧他一眼,道:「范爺真懂揀地方。」

他們並排而坐,面向池園,風吹葉動,夜涼如水,好不寫意。

龍鷹有感而發的道:「這就是生活!」

無瑕心有所感,沉默下去。

此刻的她,沒一毫敵我之分。

然而是否確如自己的直覺感應到那般,則惟她自己清楚。

龍鷹嘆道:「我中毒哩!」

無瑕訝道:「中了甚麼毒?」

龍鷹迎上她望過來的眼神,輕鬆的道:「中的當然是大姐的毒。」

無瑕現出「又來哩」的嬌憨美態,橫他風情萬種,可迷死任何男子的一眼,不屑答他的氣人樣子。

龍鷹挨半邊身過去,湊在她小耳旁道:「當瞧見大姐在熱氣氤氳里,冰肌玉骨,香嫩雪白的裸背,還來個他奶奶的回眸一笑,小弟便知糟糕,慘遭毒手,到今天仍夢縈魂牽,沒覺好睡的。」

此時店伙捧著麵食,小吃和酒來了,中斷兩人的打情罵俏。

張老闆又來了,一副熱中與「范輕舟」攀交情的模樣,口若懸河的推介兩川館的招牌面「銀川挂面」。

道:「此面由本館師傅精製,用料新鮮,經和面,開條,扯條,上棍,撲面,定條而成,細而中空,又稱『空心面』,色白味美,食之柔滑,下鍋不糊,回鍋如初。瑕小姐試過便清楚。」

龍鷹心忖己方兄弟想得周到,否則若無瑕問起,自己如何介紹?

心中一動,裝作用鼻子嗅嗅,道:「很香,與上趟在這裡喝的『龍泉春』氣味不同,究竟是甚麼酒?」

老闆天衣無縫的配合,笑道:「款待瑕小姐,烈酒不宜。所以鄙人今次從窖藏里挑出地道的『兩川小曲』,取的正是兩川的水,酒液蜜香清雅,入口甜醇,落口爽凈,回味怡暢,乃米香酒里的極品。」

說畢退離平台。

龍鷹儘力克制,方不露出狼吞虎職的饞相,他像無瑕般捱了十天飢餓。

無瑕吃得很慢,津津有味,心無旁騖,似「范輕舟」並不存在。

龍鷹將滿桌小吃,掃蕩至七七八八,正猶豫該否再點一碗加大份量的面,無瑕「曜哧」嬌笑,道:「你餓了多天嗎?」

龍鷹立即打消多吃一大碗的誘人念頭,摸著肚皮道:「吃得是福嘛!在這裡吃東西,欲罷不能,直至吃得走不動。」

無瑕同意道:「未試過這麼好吃的麵條。」

龍鷹為她的杯子添酒,道:「老張今回忍痛讓出珍藏多年的佳釀,可見他對瑕大姐招呼得多麼周到。」

無瑕欣然道:「是看在范當家的份上呵!」

龍鷹笑道:「該叫『愛此鴛,及彼鴦』,大姐願否留下來盤桓一段時日,小弟保證大姐不氣悶。」

無瑕感觸地淺嘆一口氣,奇兵突襲道:「三門峽後,你滾到哪裡去?」

龍鷹若無其事的道:「小弟滾了去打仗!」

無瑕瞪大美眸看他。

龍鷹湊過去,在她嫩滑如絲帛的臉蛋香一口,出奇地無瑕沒避開。他適可而止,吻得溫柔,淺嘗即退,坐直雄軀,從容道:「奇怪嗎?我身為突厥人,竟然與族人開戰。」

無瑕輕柔的道:「范爺當然有你的道理。」

龍鷹知她因自己說實話,心裡歡喜。苦笑道:「我沒有別的選擇,今趟默啜大舉南來,包含著一個可顛覆中土的大陰謀,一邊默啜,另一邊田上淵,如若成功,我『玩命郎』范輕舟,在中土將無立足之地。攸關利害,其他怎計較得那麼多。且我屬寬玉的一方,對默啜沒絲毫好感。」

他聰明處,是道出實情,告訴無瑕不知道的東西,也顯示「范輕舟」與她的一方有合作的誠意。「范輕舟」變得這般乖,當然在回報她於三門峽施援手之恩。更重要的是,他真的很想奪得她的芳心。

無瑕現出思索的神情,道:「范爺如何察覺到他們互相勾結?」

龍鷹微笑道:「大姐想聽長的,還是短的?」無瑕嗔道:「還用問嗎?」

龍鷹遂從郭元振預估到狼軍來犯的時間,路線說起,當察覺「春江水暖鴨先知」,北幫的人竟先一步撤離河套,立感事情大不簡單,須親赴前線查看,到遇上深入敵後進行顛覆的突厥高手部隊,猜到他們在君子津渡河,更發覺接應者是北幫的人,情況一發不可收拾,欲罷不能,沒選擇下堅持下去。除了瞞過與「龍鷹」有關係的環節外,其他大致為事實,還道出田上淵與突厥人勾結的詳情,當然不提鳥妖,與宇文朔和王庭經並肩守統萬的驚險過程,也沒隱瞞,由於說的是事實,自己也感精采紛呈,不可能是編作出來的。

他啞然失笑道:「你說是否好笑,天尚未亮,默啜竟派人到統萬來下戰書,說拓跋斛羅約戰龍鷹,在無定河之濱決生死。他奶奶的!鬼才有閑情和拓跋斛羅決戰,我就告訴那信使,牆上個個龍鷹,問他要約哪一個。哈哈!」

無瑕莞爾道:「鬼靈精!」

龍鷹接著說出火燒統萬,後撤,穿過毛烏素,直撲狼寨的過程。如何見招拆招,翻山越嶺的從狼山偷襲敵寨,決水破敵,然後功成身退,與追來的郭元振大軍會合。

他肯定所說的,與台勒虛雲在西京收取到的情報,沒有大出入和抵觸,並且極具啟發性,可令無瑕一方想通以前想不透的事,得到更廣闊清晰的視野。

無瑕毅然遠赴南詔找龍鷹,該與目下西京的形勢變化有直接關係,台勒虛雲必須弄個清楚分明,方可決定未來的取向。

現在無瑕既再一次驗證「龍鷹」,「范輕舟」非同一人,接下去她怎樣做呢?

他難以移開目光的盯著首席玉女,不錯過她一顰一笑,任何動靜,因確是引人入勝,扣動心弦。

她的俏臉在月光斜照里,輪廓特別見分明,如似刀削,秀眸閃著攝魂勾魄的采芒,晶瑩的肌膚閃閃生輝,修美的玉項以最優美的線條從襟口驕傲地探出來,使龍鷹聯想到她覆蓋在衣服下完美無瑕的迷人肉體,色,香,味倶全。

她嬌笑著的橫他一眼,當接觸到他虎視眈眈,恨不得將她一口吞掉的目光,立即不敵似的避開,嬌羞的垂下螓首,讓龍鷹看到她染上紅霞的耳根,情景有多動人,便多動人。

如此神態,尚是首次出現在美如天仙的首席玉女身上。以前她非是沒眉挑目逗,嬌態叢生,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