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第五章 延兵之計

符太與龍鷹分手後,返回聽雨樓。

小敏兒迎他入內堂,見符太對她精心弄出來,擺在桌上的早膳不看半眼的,訝道:「大人剛才到哪裡去呵?滿懷心事的樣子。」

符太道:「你的高大哥還未來嗎?」

小敏兒嘟著小鴨嘴道:「早來過哩!見大人不在,又匆匆去了。噢!差些兒忘掉,他囑敏兒告訴大人,他入宮去了。」

符太罵道:「這小子,我需要他時,卻滾到宮裡去。咦!你的樣子為何這麼怪怪的?」

小敏兒垂下頭去,輕輕道:「大人還未吃早點呵!」

符太探手拿起幾個饅頭,將其中一個塞進嘴巴里,嚷道:「噢!真好吃,小敏兒一雙玉手弄出來的東西,是天下最美味的。」

接著在她臉蛋狠親一口,弄得她沾上一臉碎屑,匆匆出門去了。

此刻他最想見的是妲瑪,有為她安排見大混蛋此一冠冕堂皇的借口,妲瑪歡迎還來不及,防禦力大減下,平時斤斤計較的,再無心計較。千依百順的妲瑪,可以變成如何的模樣?雖然心知肚明,自己是想過了頭,可是,能朝這個方向想像一下,足令他心花怒放,浮想聯翩。

想得美好,事實無情,竟撲了個空,高傲的美女應韋婆娘之召到珠鏡殿去了。退而求其次下,找尋高小子。

最後在太液池南的含涼殿,尋到在伺候李顯的高力士。

論人面,符太的「丑神醫」乃宮內有辦法人士之一。宇文破因宇文朔的關係,加上醫疾之恩,視他一如自己人。由宇文破出馬,輕易將高小子送到眼前來。

符太偕高力士到太液池旁說話,道:「做大事的時候到哩!今天我要你全力留神娘娘的一舉一動。」

高力士驚訝得合不攏嘴,佩服至五體投地似的道:「經爺確有先見之明,曉得娘娘必對范爺有所行動。小子昨夜在經爺推薦下,得會范爺,感激涕零,即使肝腦

塗地,務要報經爺,范爺知遇之恩,故此立即趕回宮,打點一切,盡小子之所能,撒開消息網,誓要令大小消息,無一漏網。」

符太不耐煩的道:「不過見個面,勿說得那麼嚴重,且你找錯了人,說錯了話,這番表示你忠肝義膽的話,說的對象該是李隆基那傢伙,既非范爺,更絕不是老子。你奶奶的!我如何有先見之明?」

高力士興奮的道:「昨晚韋溫夤夜求見娘娘,說密話,小子曉得不是好事。果然娘娘今早起來,第一件事乃找來宇文破,著他立即提范爺來見她,至於所為何事,則沒明言。」

符太暗叫慚愧,有先見之明的,乃高小子而非他,他不過要高小子留神大混蛋有否派人送香來,而送香現已變成微不足道的瑣事。道:「你為何這麼興奮?」高力士欣然道:「全賴經爺的長期操練,令小子不但敢於面對困難,還愛上逆境作戰的滋味。韋溫既敢打擾娘娘就寢,必有其不能延宕的理由,此理由亦為娘娘接受。觀乎娘娘睡醒後第一件事,竟著人去找范爺,可知此事不但與范爺直接有關係,且受時間規限,否則娘娘不須宇文破親自出馬。」

宇文破乃飛騎御衛大統領,著他去找平民身份的范輕舟,乃宰雞用上劏牛刀,隨便派個太監便成。驚動軍方,是不容有失。

高力士又道:「現時唯一受時所限,又與韋溫有關的,當然是身陷囹圄的皇甫長雄,該是韋溫來求娘娘出手,著范爺立即放人。」

符太不解道:「娘娘放個人,還不容易?」

高力士恭敬答道:「經爺之所以不明其中情況,乃因經爺不屑理會這類雞毛蒜皮的瑣事。在京做官的,最著意的是職權範圍,也是勢力範圍,如踩入別人地盤,動輒成仇。權勢愈大,顧忌愈大。陸石夫乃京師著名硬漢,誰都不賣帳,連娘娘也忌他三分,且打狗看主人,娘娘必須先過武三思這一關,若然勞煩武三思,等於偏幫韋溫一方,現時此乃朝廷大忌,連娘娘也不願犯禁,自招煩惱。故此最佳辦法,是逼無權無勢的范爺就範,自願撤回對皇甫長雄的狀告,乘機狠挫范爺。」

符太淡淡道:「是否找不到那傢伙?」

高力士心悅誠服道:「經爺料事如神,范爺則有鬼神莫測之機。宇文破無功而返,令娘娘非常不滿,現時整個京師能走得動的都動員起來,搜索范爺。」

符太沒好氣的道:「我來點醒你,此事與是否甚麼料事如神一概無關,皆因老子和那傢伙今早在興慶宮內共商大計,是有運道。咦!你也該知道的。」

高力士嘆道:「所以小子才說兩位大爺均非常人也,昨晚能預知今早的情況,現在經爺又來吩咐小子留意娘娘。」

符太沒胡扯的心情,道:「為何你不耽在珠鏡殿瞧風頭火勢,卻溜到這裡來胡混?」

高力士道:「小子到這裡來,是要找宇文破大統領,設法繼續延宕之計,亦只有大統領,可名正言順的截著范爺,領他去見娘娘。大統領並非容易說話的人,幸好小子懂得祭出經爺你老人家,他才肯合作。當然!事前事後,大家守口如瓶。」符太奇怪道:「你怎樣打老子這張牌?范輕舟又非老子失散多年的親兄弟,老子為何無緣無故地幫他的忙?」

高力士不慌不忙的道:「經爺明鑒,關鍵在宇文大統領本身很願幫范爺的忙,只是既弄不清楚情況,又不能直接出手。」

符太訝道:「他為何樂於幫忙?」

高力士壓低聲音道:「幫范爺等於幫獨孤家,如能將皇甫長雄車裂於市,獨孤家肯定大排筵席來慶祝。」

符太心忖原來如此。

高力士續道:「據大統領說,他收到風聲,范爺明言要皇甫長雄在牢內坐滿三天之期,方肯放人。」

符太生出興趣,問道:「何時到期?」

高力士湊近道:「今天最後一天。」

符太愕然道:「現在剛過午時,這小子隨時給人押來,見到娘娘的一刻立即完蛋,怎可能拖過今天?」

高力士欣然道:「幸好小子一直得經爺栽培,卧薪嘗膽的鍛煉自己,學得經爺一成半成功夫,終想到拆解之法。」

符太啞然笑道:「你豈非認為自己已青出於藍?竟想到老子也想不到的辦法?」高力士道:「經爺精明!小子想青出於藍,這輩子肯定不成。現時的情況,叫『以小子之短,補經爺之長』是也!」

符太對高力士的「能言善辯」,習以為常久矣,沒閑情和他計較,微笑道:「說來聽聽!」

高力士大喜道:「感謝經爺,予小子略盡綿力的機會。現在目標明顯,就是看如何將拖延之計發揮得淋漓盡致,又不著痕迹,事前事後均不會令娘娘生出警覺,抓住把柄。」

符太自問對此一籌莫展,唯一之計,是讓對宮廷情況比自己熟悉百倍的高小子,盡展其長,補自己之短。點頭道:「不枉老子苦心栽培,說下去!」

高力士道:「我們手上有三張牌,一張比一張屬害,第一張牌是宇文統領,從丹鳳門到珠鏡殿,路程可遠可近,看你怎麼走。」

符太道:「第二張牌該是老子,對吧!我可以幹甚麼?」

高力士道:「既然一張比一張厲害,經爺當然是最後的一張牌。」

符太嘆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在這樣的情況下,仍給你捧得老子舒舒服服,心爽神暢,可知你拍馬屁的功夫如何出神入化。」

高力士謙虛的道:「全賴經爺提攜,讓小子有表現的機會。第二張牌就是皇上,這叫一物治一物,只有祭出皇上,方能壓得住娘娘。」

符太像聽到天下奇聞般,難以接受的道:「你好像倒轉了來說,天下皆知皇上畏妻,你卻說成娘娘怕皇上的樣子。」

高力士道:「微妙處就在這裡!不論娘娘或八公主,她們之所以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還看能否哄得皇上高高興興的,肯蓋璽簽署。故此,在一般瑣事上,娘娘絕不愚蠢,與皇上抬杠,特別在公開的場合,娘娘必須保著皇上的威權,也等於保著她自己的威權。」

接著壓低聲音道:「最近,皇上還有一個變化,就是開始養成帝皇的脾性,有自己的主意。像在對付張柬之等五王一事上,任娘娘和大相如何中傷慫恿,皇上始終不為所動,可見皇上非是任他們擺布。現今娘娘當務之急,乃怎樣安插其族人入據要職,其他均為閑事。在這樣的情況下,皇上這張牌,運用得宜,恰可制著娘娘,任她如何不情願,仍須屈從,否則便為因小失大。」

符太聽得頭都大起來,但亦因此感到高力士的說話有苗頭。像高力士這般的皇上心腹親信,清楚主子的想法,能掌握李顯和惡妻間微妙的關係,也只有高力士,

可想出任自己想破腦袋仍想不出來的辦法。

符太示意他說下去。

高力士道:「只要有辦法令皇上下旨,使范爺參加今夜在麟德殿舉行的晚宴,事過半矣!」

符太問道:「晚宴何時開始?」高力士道:「酉時頭。」

符太失聲道:「現在午時三刻,離酉時兩個多時辰,怎樣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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