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第十一章 兵分兩路

龍鷹步出西驛門,車馬道繞過北面的山巒,從西北而來,前方半里許處,有一列疏樹林,林木的另一邊,山區起伏,此時全積上厚雪,再沒有明顯的分野。

龍鷹腳步不停的朝雪林走去。

邊城驛坐北向南,將其與外界連接的是北道和南道,前者通往西域,是下青海高原的通道捷徑,直抵陽關西面的半荒漠地帶。

據竹見住所言,欽沒若從涼州起步,最快的路途是先西行出陽關,再從北道登邊城驛。

南道通往原吐谷渾國土,現已成吐蕃領土的地域,也是偷運私鹽的主幹道。鹽貨小批小批的運來,儲存在羊角坳的鹽倉里,集積至某一數量,再大批的由北道送往高原下。一天邊城驛仍在吐谷渾人手中,可保北道的安全。故此邊城驛對欽沒的販運私鹽,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昔日欽沒掌權之時,鹽貨愛走哪條路線,有他包庇,故私鹽愈做愈大。然今時不同往日,邊城驛線已成青海區偷運私鹽的命脈。

誰都曉得剩靠單一路線,風險極大,一旦給截斷,將斷去鹽貨的重要來源。因此另闢路線,乃欽沒當務之急,田上淵進軍中土,建立北幫,乃理所當然。北幫實可視為塞外最強大的私鹽集團的入侵,故財雄勢大,加上勾結宗楚客,大家共享龐大的利益,謹守皇法的黃河幫,壓根兒不是對手。故而「范輕舟」今次到邊城驛來,是開闢新路線的延續,合情合理。

邊城驛與東面的中土,為廣闊的山區阻隔,要從那邊來,惟有像龍鷹等四人般攀山越嶺,少點功夫都不成。但卻肯定是鳥妖到邊城驛來的路線,因便於隱蔽行藏,不像北道般無可躲隱。如他們早先研究過,鳥妖本身武技強橫,又有高空探子隨行,周身法寶,堪稱天下最難追截的人,當年如是,今天仍沒失去優勢,如非魔種加魔奔,他們已追失了他。可是在現今的情況下,明明清楚鳥妖的目的地是邊城驛,要伏擊欽沒容易,截著鳥妖的可能性仍微乎其微。

以鳥妖的奸狡,絕不會大模廝樣的入驛,而會留在山區內,看清楚形勢,待與侯夫人會合後,方決定下一步怎麼走,那時即使被龍鷹等神跡般尋至,逃起來仍非常方便。

在如此情勢下,這場大雪和雪子,成了他們的及時雨,荒原舞遂有不得不信「天網不漏」的感嘆。

鳥妖須躲避風雪,他的獵鷹更不可受寒,暫難做他的耳目,刻下或許藏於邊城驛東面山區某一秘處,等待他們去撒網捕他這尾大魚。

在出發前,他要先處理花魯和他滯留驛內的人。

欽沒的生死,牽涉到吐谷渾人未來的命運,亦是龍鷹與吐蕃談判兩國關係的籌碼,變得與殺鳥妖同樣重要。能割下欽沒的首級,等於斬斷了田上淵在中土西面和西域的連繫與支援,乃從根本上打擊田上淵的厲害手段。幫會的運作,無財不行,驟然斷去一條大財路,對田上淵的打擊,可想而知。

不論哪個身份,鹽梟或吐蕃頭號通緝犯,欽沒都是見不得光的,從這麼一條唯一通道登高原而來,必步步小心,處處留神,且有花魯在另一端接應,保證道路安全。在這樣的情況下,稍有異樣,定招欽沒和侯夫人的懷疑,例如見不到花魯來接應。

大雪改變了一切。

任何異常,皆可歸因於風雪阻路。

侯夫人手上至少有一頭至兩頭獵鷹,可在敵人接近時先一步示警,卻非在狂風暴雪的時候。所以任何行動,必須趁雨雪連天的大好時光進行。

有花魯和他的人在驛內,特別是范輕舟來了,又揭露他們對吐谷渾人有所隱瞞,花魯必使人密切監察,吐谷渾人倘有異動,他們將有警覺。為免節外生枝,首先要辦的,是把花魯和他所有在驛內的手下,徹底剷除。龍鷹負責花魯和他武功高強的幾個隨從,其他由竹見住包辦。

花魯邀龍鷹等到他在羊角坳的賊巢,想深一層,當非止防他向吐谷渾人泄秘般簡單,因可以揭露的已說了,極可能是花魯有其他密話須和龍鷹說。龍鷹這般路過他們在驛內的據點,必落入監視之下,花魯若真有事和他說,現在便該尾隨而至。

尚差十多步進入雪林,花魯單獨一人從西驛門追出來。

龍鷹走到林邊,轉過身來。

花魯迅速來到他前面,於離他五尺處止步,輕鬆的道:「想不到下著這麼大的雪,范當家仍有閑情,到驛外散步。」

龍鷹哂道:「小弟何來閒情逸緻,不過慣了小心,怕唐軍或吐蕃人忽然殺至時,懂得擇路而逃。」

又別頭一望,道:「像這片廣被數十里的疏林,可成小弟的救命草。」

花魯似漫不經意的道:「唐軍若來,范當家怎會不曉得?」

龍鷹心中一震,明白過來。

他沒猜錯,欽沒在南詔差點掉命,是大江聯在背後指使,目的是將他的私鹽業據為己有,用的就是台勒虛雲慣用的滲透、顛覆、奪權等手段。

花魯乃被大江聯收買了的人,他仍追隨欽沒,非是看好欽沒,而是借大江聯之力,在適當的時候取而代之。花魯亦因此曉得大江聯與范輕舟的關係,清楚范輕舟是何方神聖,剛才他是裝蒜,試是真試,皆因他清楚范輕舟如何厲害。

大江聯內有不同派系,與花魯接觸的該為負責人口販賣,和準備染指私鹽、在這方面大展拳腳的香霸。以信任的程度論,香霸對范輕舟的信任遠高於台勒虛雲或無瑕,與楊清仁看齊,有所求之故也。而為堅定花魯對香家的信心,香霸必抬出范輕舟此一能與田上淵分庭抗禮的夥伴,好令花魯對香家不生異心,來個「隱惡揚善」,大大便宜了龍鷹的「范輕舟」。

龍鷹當然須扮傻,雙目射出凌厲神色,盯著花魯,沉聲道:「花魯兄是什麼意思?」

花魯得意的道:「我還曉得,范當家今趟到邊城驛來,不為談生意,而是殺欽沒,對嗎?」

龍鷹二話不說,閃電移前,撮指成刀,朝花魯胸口插去,以行動告訴花魯,他說得非常對。

花魯不愧高手,雖大驚失色,.仍能往右避開。

龍鷹掌尖插空,就趁錯身而過,右肩輕碰花魯左肩,撞得花魯全身顫抖,卻沒側跌開去。龍鷹看也不看的,插空的掌反手拍往花魯後背。

花魯來不及喝止,猛一旋身,雙拳迎上龍鷹的反手掌。

「砰」的一聲,勁氣交擊,花魯應掌飛跌,直至背脊撞上林邊一株大樹,跌勢方止,眼、耳、口、鼻全滲出鮮血。

樹上的積雪掛冰,大幅灑下。

花魯終得到說話的空隙,邊挨著樹榦滑坐雪地,狂喝道:「住手!大家是自己人。」

龍鷹來到他前方,俯頭看他,冷冷道:「誰和你是自己人?」

黃昏前,雪停,卻颳起狂風,風從西北吹來,颳起積雪,一陣陣的,比風雪交加更令人難受。

荒原舞以張告示的方式找到符太,請竹見住派人在吐谷渾族人避世聚居的山區,展示由他親書「范爺找你」的布幅,看到的符太一頭霧水的返大飯堂。

宇文朔則到了東面的山區探索,入黑前回來,雖然一無所得,然仍大致估計出鳥妖從賀蘭山來的可能路線。依道理,抵達青海邊緣區域,鳥妖的戒心該大幅減低,不再像之前般小心翼翼,采迂迴曲折的逃亡路線。

欽沒的登高原隊伍被吐谷渾的探子發現行蹤,於離高原六十多里的登山路旁,紮營等待,卻見不到有像侯夫人的女子在其中。此探子乃竹見住派去族內數一數二的高手,精於隱蔽行藏,隱在風雪裡窺伺小半個時辰,方返回邊城驛報訊。

欽沒一行二十多人,個個高手,足可應付任何突變。如單憑吐谷渾人施襲,且只能從上方攻往下方,部分人突圍而逃的機會極大。現今加上符太和宇文朔,當然是另一回事。

宇文朔獻計道:「不論欽沒要待風勢稍減,又或高原的手下去接應,今夜絕不動身登上高原,至快也在明天日出後。」

竹見住同意道:「山路積雪,白天走亦不容易,晚上更犯不著冒這個險。」

龍鷹等四人,竹見住和三十多個族內領袖、高手,聚在內堡的大堂商議。雲蒂亦參與,登時令氣氛活潑起來,美女的威力確無與倫比,老老少少,均因她的活色生香,精神勃勃。但在雲蒂眼中,堡堂內只有荒原舞一個人,含情脈哌的目光專註在他身上,每當荒原舞瞧她,即報以清甜的笑容,弄得荒原舞不敢將目光移往她處。

雪子俯伏她香肩上,睡個不省人事。

宇文朔接下去道:「今夜我和太醫先出動,抵達北路可監視欽沒一行人的適當位置,陪欽沒一起守待黎明。天明後一個時辰,扮作須匆忙趕路下高原的商旅,大模大樣的經過他們,然後埋伏在他們下方的山路上,此時總管以雷霆萬鈞之勢,向欽沒發動攻擊,肯定沒一人能漏網。」

龍鷹向竹見住提議道:「最好一邊居高臨下以強弓勁箭遠襲,一邊以最精銳的族內戰士打頭陣攻下去,欽沒在猝不及防下,將傷亡慘重,立即崩潰。」

竹見住雙目殺機閃閃,沉聲道:「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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