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第十三章 洪流之威

君懷朴道:「我的方法是笨方法,就是趁蓄洪池池水放盡前,部分兄弟乘水流的便車,隨水衝下去,如那時拒馬仍在,就動手拆除。同一時間,我們重築第一道水閘,以備不時之需,剩下來的沙包,送往河岸去,以之設立陣地,夠我們蹲下來發箭便成。」

博真拍額道:「這麼直接簡單的辦法,偏是沒想過,不但非是笨方法,而是萬無一失的妙法。」

君懷朴道:「須假設洪流有力將所有投石機、敵人和任何障礙物,除最能抗洪流的拒馬陣外,一股腦兒全衝進大河裡才成,能否這般理想,成敗各佔一半。我們還要應付敵人從兩邊來的攻擊,趁水尾破拒馬陣,勢令我們失去將敵人堵在兩邊的千載一時之機。」

眾人明白君懷朴的憂慮。

眼前看得到的敵人,不計兵奴,兵力在八千人間,如敵人將三分之二的兵力,集中到西岸來,那至少有五千至六千狼軍,部署在他們的視野之外,以莫哥的英明神武,肯定立即令這批狼軍重新封鎖斜坡,至或衝殺上來,破去拒馬陣,反令對方暢通無阻,若如傾入大河的洪水倒卷而回,情況比現時兩隊狼軍攻進來更糟糕。

剛才水流的牛刀小試,敵人雖夷然無損,對他們卻是個珍貴的試驗,曉得洪水從狼寨衝出去,到抵達河岸,約五個呼息的時間,以先前河岸狼軍的反應,大部分人可避往兩邊,躲過給洪流沖入大河之劫。

狼軍戴盔披甲,身體沉重,驟然落水,會吃足苦頭。

符太問龍鷹道:「我們該怎麼辦?」

龍鷹道:「這是個拿捏時間和分工的問題。時間選的是洪流的洪鋒和當蓄洪池的水位減至四分之一時,分工就是先後出擊。」

又道:「在各位兄弟集思廣益下,我調整了想法,如投石機校好角度,有了明確的制敵策略。」

莫哥此時和隨行高手,來到拒馬陣後中間的位置,正和身旁左邊的參骨、右邊的燕拔交頭接耳的說話,似有所圖。

挨在兩邊山壁集結成隊的四千狼軍,蓄勢待令。

攻寨戰一觸即發。

龍鷹續道:「原舞、老博、老虎、老管、懷朴、桑槐兄、小容、宇文兄、太少,九個人分作三組,每組三人,抱著浮木,在水閘前等待洪流,隨洪峰直奔拒馬陣,記得穩定浮木在水下,勿超過拒馬陣的高度,於離拒馬陣丈許的距離,全力催木朝拒馬陣疾撞,借反彈力穩住去勢,好撲附拒馬陣去,然後憑手勁也好,匕首也好,務要令拒馬陣分崩離析,被接著來的洪流送入大河去。」

符太訝道:「你負責幹甚麼?」

龍鷹道:「我負責追殺莫哥,纏著他使他沒法游返岸邊,令敵人失去腦袋,變為一盤散沙。」

接著向丁伏民和權石左田道:「伏民和權石兄殿後,於蓄洪池將盡之時,各領一百五十個兄弟,隨水迅速下坡,堵截兩邊來的敵人,百五人為一陣,可令敵人難越雷池半步,到餘下兄弟將沙包運至,大功告成。」

「請鷹爺說話!」

莫哥的聲音從下方拒馬陣後遙遙傳來,語調鏗鏘,表現出強大的自信。

龍鷹喜道:「莫哥真幫忙,快去!」

他指的幫忙,是莫哥主動為他們拖延一刻半刻,讓蓄洪池滿溢。

眾人豈敢怠慢,在敵人目所不及的位置,默默行動,無聲無息。

龍鷹移至牆頭坍塌處,現出身形,登時吸引了敵人千百道目光,畢恭畢敬的答道:「大帥有何指教?」

莫哥先喝了一聲「好」後,方徐徐道:「鷹爺不愧自『少帥』寇仲後,中土第一名好漢,莫哥敬重你,故此有一提議,望鷹爺考慮。鷹爺只須答一句話。」

龍鷹輕鬆的道:「大帥這麼說,是否認定小弟今次必無倖免,但又怕小弟仍能逃之夭夭,故而要小弟獻上項上頭顱?如果小弟目下真正的情況,確如大帥所想像般,大帥確對小弟格外開恩,請列交換的條件。」

二人表面雖沒唇槍舌劍,還客氣有禮,互相尊重,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樣,事實上各懷鬼胎,鬥智鬥力。

莫哥於攻寨前找龍鷹說話,不是希冀龍鷹肯以己之命,換取他提出的特別優待,而是要確定龍鷹確在寨內,鎖定頭號目標。

可以想像,莫哥和旗下高手,將集中全力對付龍鷹,否則即使盡殲其他人,龍鷹抱著「留得青山在」的心態,翻山越嶺的逃走,莫哥仍要功虧一簣,難向默啜將功贖罪。

龍鷹曉得莫哥心內打的鬼主意,清楚莫哥所需的確只他一句話,而不會夜長夢多的延誤時間,因而鍥著莫哥的說話,來個長篇大論,好達到蓄洪池滿溢的目標。

雙方爾虞我詐,無所不用。

莫哥道:「只要鷹爺肯在我們眼前拔刀自斷頭顱,我們立即撤往對岸,任由鷹爺的兄弟離開,莫哥以狼神支利安略之名立誓,絕不食言。」

龍鷹哈哈笑道:「大帥這般看得起小弟,乃小弟的榮耀。大帥敬小弟一尺,小弟敬大帥一丈。為此小弟對大帥亦有個忠告,就是有那麼遠,逃那麼遠,遲恐不及。」

守在引水道內的眾人,聽得發噱,忠言逆耳,但莫哥怎曉得是來自龍鷹肺腑的忠言,肯定聽不進去。

莫哥出奇地沒勃然大怒,嘆息道:「原來鷹爺竟是滿嘴胡言的人。進攻!」

最後一句,是用突厥語揚聲喝出。

號角奏響!

軍令如山,莫哥進攻令下,敵人全體動員。

兩邊的敵隊各二千人,開始朝上操來,步伐整齊,還不住發出嗚鳴狼嗥之聲,又不時震動手上藤盾,頗有先聲奪人的強橫氣勢。

負責二十五個投石機的數百兵奴,忙著裝上石彈,準備發射。

最令龍鷹「老懷安慰」的,是在岸邊休息的另四隊狼兵,不但全站立起來,且分四路朝斜坡走過來,看來是要走上斜坡,移至隨時可出擊增援攻寨前線部隊的位打開始,這四批兵力達八千人的狼軍部隊,一直是他憂慮之源。

他們的位置最遠,發覺不妥當,極大機會可及時避往兩邊,那當他們回來時,即使得一半人,仍非龍鷹一方吃得住,遂成混戰之局,與被敵人攻入寨內,分別只在較易跳河逃生,那時鷹旅有部分人能活著離開,已是非常得老天爺眷顧。

且對方在岸邊休息了大半天,怎都比忙個不休的他們養精蓄銳,鷹旅一眾兄弟事實已成疲兵,對上他們更是吃虧。

對敵人總兵力的估計,撇開兵奴,約在二萬人間。經昨夜渡河之戰,殺傷對方數千人,故而現在來攻寨的一萬二千人,是莫哥能拿出來見人的極限,是傾巢而來。如若這一萬二千人全給衝進大河去,他們在河岸建立河陣的行動,遇上的將是散兵游勇式的反擊,不足為患。

一來一回,相差極遠。

倏地兩邊敵隊止步,離斜坡頂仍有百多丈的距離。

二十五台投石機發動了,「砰嘭」聲起,石彈呼嘯著劃空而來,看似緩慢,但下一刻已猛轟在寨牆上,幾個直接擲進寨門去,有兩枚石彈就在龍鷹頭上飛過,落入寨內。

石彈能傷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寨牆的外層雖滿目瘡痍,卻仍可挺一段時間,故此輪投擲,只是敵人助攻的下馬威,逼得守寨者遠離險境,便算成功。

投石機停的I刻,就是逼至寨前敵隊全面進攻的時刻。

另四批二千人部隊,步上斜坡。

龍鷹朝拒馬陣後的莫哥等人瞧去,人人臉現疑惑神色,正全神打量仍高踞牆頭的自己。龍鷹以微笑響應,曉得是自己心有所恃,故能泰山崩於眼前而色不變,不但沒半點大禍臨頭的模樣,還輕鬆寫意的,令對方百思不得其解。

即使龍鷹確能視死如歸,但起碼樣子該悲壯一點。

龍鷹差些兒伸個懶腰。唉!他娘的!真的很累。

抵後套後,幾乎沒一刻停過,連續三天不眠不休。敵人只比他們好上些許,一有機會,立即盡量休息。像下面的莫哥等人,該已休息了幾個時辰,故人人精滿神足,有絕對殺得他們一個不留的信心,豈知竟遇上人力不能抗拒的人造水災。

待會建起新的河陣,定要睡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投石機止。

號角聲起。

左右兩隊狼軍,全體發喊,朝上衝來。

龍鷹高舉兩手,狂喝道:「水!」

大時刻終於來臨。

情況再不容人思量,惟有依既定方針行事,然後委諸天命。感覺就像追在龍鷹身後,從高崖躍往下方的深潭。

負責拉動第一重水閘的,是丁伏民和一眾兄弟,他們立在兩邊倉庫頂,以長索拉動位於堆成沙包牆中間做過手腳的部分,只要能移動少許,位於其上的沙包會向外傾,然後水的壓力將自行破閘。

三百八十人,除受傷較重的兄弟須留在西倉養傷外,全體出動,平均分作兩組,同時發力。

所做手腳,就是將水閘中央一截的十二個沙包,以帳布包裹,紮成糉子般,且往外突出,只要將其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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