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第五章 山中秘徑

龍鷹提出令一向好勇鬥狠的符太聞之色變的攻狼寨之計,是基於一個除他本人外,沒人曉得的經驗和想法。

表面看,設在狼山他們戲稱為狼寨的山寨,難攻度在任何一座河寨千百倍之上,差些兒可直追拿達斯要塞,而正如拿達斯要塞有地下河此一破綻,龍鷹亦曉得看似陡峭筆削的猛狼石,全無通路的山上,實有通幽之徑,否則魔種不可能指導他的凡軀,藏身於猛狼石下的岩隙老樹之間。

當日他曾告知眾兄弟其時居高臨下,俯瞰默啜登上祭壇的情況,但肯定沒人深思個中涵義,就是他怎可能置身於能刺殺默啜的位置,那是絕不容許的。

魔種或許無所不能,至少神通廣大,但始終受限於龍鷹的常人之軀,不可能沿岸賓士的進入突厥狼軍勢力籠罩的範圍,大模廝樣而不被發現。

故此,必有一條可避過狼軍哨崗眼線的秘道。

狼寨在處,就是祭壇的位置,處狼山東緣,背倚猛狼石,從西邊俯瞰後套河原的西北角。論險要,三座互相呼應的河寨,方能勉強抵得上一座狼寨,這還是指有狼寨於西崖隔河呼應的形勢言之。而狼寨即使沒有三座河寨,本身仍能憑地勢上居高的優越,前有大河之險,固似金湯。

隔遠望去,此時的狼寨仍然燈火通明,任何人若接近狼寨,定成其箭靶。於寨上滾下檑木,任你千軍萬馬,只余捱撞的份兒。更不要說狼寨可能擁有投石機。石彈儘管擊不中敵人,然而從斜坡滾下來,直滾進大河去,其殺傷力可想而知。

河套平原的河段,自南而北,在狼山前分流,一北一南的折向東行,至抵達呂梁山,是大河相對平緩的水程,處處均可以木筏安渡遙闊的河流,但都及不上狼寨面對的河段,河面雖更開闊,水流卻緩和多了,兼且狼山和陰山間,有往來南北的捷道,狼寨正是扼守此咽喉地帶的要塞。

狼寨內有祭壇,成了狼軍的聖地,如被攻陷,祭壇等於落入龍鷹手上,精神和士氣上的打擊,不容小覷。

以這些條件作比較,奇襲河寨似乎輕易多了,絕對可以一試,但在領教過莫哥昨晚的老謀深算、無有遺漏的應對之術,攻打河寨只會再一次踩進敵人的陷講布局去。

餘下的兩座河寨,四通八達,他們根本沒可能有可乘之隙。唯一能隱藏的,是逆河潛近,然而那亦正是敵人全神監察的高危區。河套區大河的水並不黃濁,那是折往南流經黃土高原的事,在敵人全神貫注下,水內任何異動,均難瞞過對方。

只要河寨留下一半或三分之一的兵力,便有足夠反擊的實力。

在所有想法外,龍鷹還有個關鍵性的考慮。

經昨夜之役,他是有點給莫哥打怕了,其他兄弟亦必有同感。若默啜來時,河陣仍被莫哥壓至動彈不得,他們則無家可歸,東竄西逃,莫哥等於立下大功,必得默啜讚賞。如默啜將指揮交託莫哥,以他靈活的調度,加上金狼軍在他的領導下如臂使指,他們極可能輸掉這場大唐和突厥的總決戰,也將大唐的天下賠進去。

可是,如能攻下狼寨,奪得祭壇,默啜不將莫哥處決,已是莫哥天大的幸運,遑論讓他指揮作戰。

所以,決定成敗的關鍵,就在眼前。

八人泅水渡河,登陸北岸。

他們迅速離開河岸,朝陰山走,來到一處山內高地,可窺見三座河寨在處的大截河道。

最遠的一座,幾被烈火夷為平地,仍在冒煙。中寨大致完整,火早救熄,面河的寨牆塌了十多廿丈一截,成績超乎眾人期待,可見龍鷹「魔焰」的厲害,能以倍數增添雷火箭的威力。最接近的東寨夷然無損,與中寨同樣的活動頻繁,這個可從火炬光移動,掌握端倪。

不住有排筏離開兩寨的後方,逆流緩上,逸離他們的視野。

離天明僅余半個時辰,現時即使他們回到河原,再全力賓士,又假設順風順水,仍不可能在日出前返回河陣。

號角從狼寨的方向,間歇地傳來,令後套西北角的河原區,戰雲籠罩。

眾人仍弄不清楚龍鷹攻狼寨的大計,事實上龍鷹心裡也沒譜兒。

龍鷹道:「前方半里這邊岸一個高崗上,設有敵人哨兵,我們只能繞過靠岸的一列山脈,從其另一邊覓路往西。」

符太道:「何不奇襲對方的哨站?」

龍鷹道:「現在我們有弓無箭,武器只得輕便的馬刀,而即使成功在不驚動其他敵人下,拔掉敵哨,由此到狼山,處處崗哨,一旦露出行藏,只有掉頭走一途,所花的氣力,立即報銷,並不明智。」

博真道:「可是陰山是深山巨嶺,黑夜入山,最易迷路,尚要攀高落低,恐怕走兩天兩夜仍未能抵陰山的西端。陰山外還有狼山,都不好走路。」

他說出眾人心裡的疑惑。

不論他們對龍鷹如何信心十足,此刻亦為不能改移的現實動搖。猶如在一個無窗無門密封的石室內,你告訴他們有個出口,他們該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是你的虛言?

龍鷹深心處湧上一陣說不出來的奇異感覺,隱隱里,他曉得若元神般虛無縹緲的魔種,向他傳來訊息,使他曉得走對了路。

龍鷹道:「小弟此招是『仙人指路』的變招,叫『魔種帶路』。」

博真一呆道:「你不就是魔種嗎?」

龍鷹道:「精確點說,小弟只是魔種於魔界和人界間的連接者,隔界如隔山,我必須讓魔種出來主事,方能解決眼前路不通行的大難題。雖然沒時間詳細解釋,但肯定有這麼的一條不為人知的秘徑,可使我們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往狼寨後的崖壁,當日魔種就是這般的弄小弟到那裡去。」

眾人愈聽愈胡塗,解答舊疑問後,又生新的疑問。

符太斬釘截鐵道:「少有見你說得如此不清不楚的。好哩!我們現在該如何入手?」

龍鷹暗忖但願自己真的清楚,當然不可以說出來。道:「首先,將所有有點斤兩的東西,全放到小弟身上來,我就是負重的駱駝,令我走得愈慢愈好,你們則盡量輕便敏捷。」

博真興緻大增的道:「那即是說,你要背四張弓和八把馬刀。」

容傑道:「要將這些東西紮成一團後,再綁在你背上才成。不過,加起來只得二百來斤,怕難對可將接天轟舞得像風車般轉的你,構成任何影響。」

符太啞然笑道:「總好過只背二十多斤的荒月弓。時間無多,再研究下去,天亮我們仍在這裡繼續研究。兄弟們,動手辦事。」

各人紛紛解弓除刀,由最擅捲煙的桑槐取來纏腰的牛筋索,負責縛扎。

宇文朔問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可否說清楚點,讓我們心裡有個準備。」

符太插言道:「簡言之,就是魔種上身,令他可尋回通往猛狼石的秘徑捷道,上身後他連天王老子都忘掉,六親不認,我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可追失他。」

宇文朔道:「既然如此,可找些更有效的方法,例如採摘野花,放在身上,憑氣味我們便不致追失。」

博真大力一拍宇文朔,道:「還是朔爺最清醒,這麼直截了當的方法,我們偏他娘的想不到,就這麼辦。待我們這裡最擅採花的淫賊,立即出動。太少!」

符太給他算了一著,搖頭苦笑,卻真的採花去了。

桑槐將紮成一大捆的弓和刀,安放到龍鷹背上,又以索子綁在他身上,確相當累贅不便。

眾人看得笑彎了腰。

符太回來了,將一袋花掛到龍鷹腰帶去。道:「算我們走運,剛才我嗅到姜花的氣味,尋過去,果然在一個山澗處尋到大片的姜花田,保證其香可遠傳數里。」

龍鷹一呆道:「姜花?」

符太道:「有何好奇怪的?」

龍鷹道:「他奶奶的!這個香味似喚回我當日某部分的回憶,就讓我尋狼之旅,由這道姜花澗開始。」

龍鷹背著重甸甸的大包裹,沿河澗朝山內深進,腳踏的就是澗內冒起的奇岩怪石,起步時還只是條小溪流,走了一陣子,發覺溪澗變成從山上流下來的澗瀑,疑無路處,別有洞天。愈深入,愈往上攀,景色愈奇。

此時天已發亮,周遭景物漸轉清晰。

澗瀑水流量不大,只在山勢陡然升高處,方形成掛帘般的水瀑,仿似從陰山某高處由老天爺鋪砌出來參差不等的長階,層層下跌,本身已是攀山越嶺的秘密快捷方式。

龍鷹隱隱感到走對了路,以現時的情況言之,他領眾人逃至這位置,於此河段渡河,均該是魔種暗裡主事,只是他不自覺。

符太等七人緊追在他後方,不敢怠慢,怕他忽然魔種上身,晉入異乎尋常的狀態,攀爬如飛,那就糟糕至極。

隨著不住的深進,與瀑澗伴生的各種奇特景觀,層出不窮,四周林木愈見茂盛蔥蒼,時有峭壁對峙,壁上糾扎古樹,蔚為奇觀,奇木異花從石隙里長出來,盤根錯節,無奇不有。在這個人跡罕至的天地,龍鷹的心神逐漸退藏收斂,卻又不像以前般失去意識,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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