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十三章 沙丘之戰

龍鷹逐分逐寸的慢慢回醒過來,心靈朝四面八方擴展。

於東面沙丘區的邊緣,敵人凝止不動,似有所計算。自己的天然醒覺,該與敵人抵達丘區有直接關係。

此時敵人部隊離他們藏身的大尖塔沙丘,尚有二里的距離,沒法構成任何威脅,當然,亦遠在他射程之外,一時誰都奈何不了誰。可是他卻感到一股莫以名之的力量,重壓心頭,令他很不舒服。

莫哥的金狼軍在他射程外不遠處停下來,可以是踫巧的,也可以是因清楚他們的位置。

想到這裡,心抽搐了一記。

此為前所未有的魔種示警,雖仍未清楚是甚麼一回事,已令他大感不對勁,猛然睜目。

四周悄然無聲,沙漠出奇地靜寂,空氣也似停止流動,沒半絲的風,異常至極。

遠近沙丘如幢幢鬼影,伴著他們。

符太、宇文朔早張開眼睛,目光灼灼的打量著他。

兩人的眼睛,縱然在深黑的沙漠夜色里,仍閃閃生輝,顯示功力盡復。

龍鷹絕不奇怪符太這麼快復元過來,因他的「血手」確為獨步天下的奇功異術,能人之所不能,且曾經歷瞬間死亡,真氣入死出生,與別不同。想不到的是初次踏足沙漠的宇文朔,也有此能耐。

荒原舞、虎義和管軼夫仍在行功的關鍵時刻,不宜喚醒他們,致功虧一簣。

睜眼後首件事,是抬頭觀空。

毛烏素沙漠的天空星羅棋布,壯麗感人,一彎新月在大尖塔沙丘後看不到的東方地平升上來,尚未能與繁星爭輝。

符太約束聲音道:「早看過百遍,鳥妖的畜牲兩次飛過我們頭頂,都沒停留,該瞧不見我們。」

他的話,理該去卻最令龍鷹擔憂的心事,但他卻沒法釋然,沉重地吁出口氣,藉此紆緩心裡的壓力。

宇文朔問道:「有何所感?」

龍鷹道:「很不對勁,問題在我不曉得岔子出在甚麼地方?若他們認為我們一意逃跑,為躲避他們逃進沙丘區,沒理由不窮追進來。唯一的解釋,是敵人曉得我們埋伏在此,候他們踏入陷阱。這是可以理解的,因鳥妖的獵鷹可先一步掌握我們的位置。可是,如太少所言,鳥妖的畜牲找不到我們,那現在他們在兩里外止步,又恰巧在我的射程之外,便大有問題。以莫哥和金狼軍這般擅長沙漠戰,絕不害怕闖進來。」

說話時,危機的感覺愈趨強烈。

宇文朔沉聲道:「我們低估了對方。」

符太訝道:「在哪方面低估他們?」

宇文朔一字一字緩緩道:「就是在對鷹爺的認識和了解上。」

龍鷹怵然醒悟。

對!

宇文朔說得對,自覺或不自覺地,當年遠征西域,先破丹羅度,後挫莫哥,雖說其中有幸運成份,但怎都算自己和眾兄弟本事,說得好聽些是培養出強大的信心,難聽點便是過份的自信,人人如此,視名懾天下的狼軍如無物。

今回「無定河之戰」,他們旗開得勝,初戰得利,更是情緒高漲,想的均為己方優點,似只要依足定計,可克敵制勝,於對方的策略不是沒猜度過,而是不夠深入透徹。

宇文朔並沒有他們的情況、臨身戰場,如履薄冰,變成局裡的局外人,故能旁觀者清,瞧到他們不足之處,沒被勝利沖昏頭腦。他語重心長一句話,恰點出敵人最大的優勢,就是在深刻痛苦的教訓後,對龍鷹沒齒難忘,認識到龍鷹鬼神莫測的戰術,也因而「知敵」。

忽然間,龍鷹豁然大悟,明白心底里所懼之事。

不過,可能太遲了。

龍鷹手執重弓箭筒,跳將起來,道:「立即走!」

虎義睜開大眼,駭然道:「甚麼事?」

敵人開始移動,發出馬蹄踏在鬆軟沙地上獨有「喀喀」的響音,卻是分從大尖塔沙丘另一邊東北和東南的方向遙傳過來,顯示對方正兵分兩路,分別繞往他們兩側的位置,而且朝大尖塔沙丘直撲而來。行動的本身,正正告知他們敵人掌握到他們的位置,利用人多的優勢,對他們如惡蟹張鉗般的包圍過來。

荒原舞和管軼夫也在功行未圓滿前驚醒過來,慌忙執拾兵器箭矢,情況狼狽。

龍鷹耳聽八方,道:「敵人有二十多人,正全速朝我們的位置趕來。我們走!」

今次殺鳥妖、殲金狼的大計,是徹底的失敗,且陷身險境。

不用龍鷹解釋,亦知此二十多人全為突厥一等一的高手,故到他們接近,龍鷹方生出感應。

龍鷹最後一句尚未說畢,異變忽起。

下一刻他們人人朝上望去,一道修長的人影現身大尖塔沙丘之頂,衣袂拂揚,最可怕是到他現身丘尖,眾人方有所覺,包括龍鷹在內,可見此人實已臻出神入化之境,可躲過龍鷹的靈應。

拓跋斛羅。

剛才得宇文朔提醒,龍鷹已猜到來追者,極大可能拓跋斛羅乃其中之一。

一理通,百理明。

當日在後套竊聽默啜和拓跋斛羅、鳥妖交談時,拓跋斛羅提醒默啜這個突厥之主,須提防龍鷹。默啜答說從動身騎上馬背的一刻開始,龍鷹一直盤桓心內。那時龍鷹沒甚麼特別感覺,還認為是默啜敷衍拓跋斛羅的話,以示英雄所見略同。

至此刻,方曉得不將默啜這句肺腑之言,放在心上,是多麼無知和錯誤,然而悔之已晚。

當默啜猜到龍鷹在統萬主事,立即拋開一切,設定屠鷹之計,先以拓跋斛羅的約戰為試金石,看龍鷹如何反應。而不論龍鷹如何反應,他均將竭盡全力,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盡殲龍鷹和他的兄弟。

以軍事實力稱霸天下的狼軍之主,一旦發威,絕不是開玩笑的,見龍鷹放火燒統萬,又撤往毛烏素,因對龍鷹著著奇兵的認識,曉得乃龍鷹誘敵之計,而由於狼軍早設想出種種可能性,兼且準備十足,遂將計就計,窮追入沙漠。

如宇文朔所指,他們是算己多,算人少,更沒人想過不離默啜左右的拓跋斛羅竟隨隊追來,也成了龍鷹一方無可彌補的大失誤。

掌握到他們位置的,非是鳥妖的獵鷹,而是直至現身丘頂方察覺其存在的拓跋斛羅,直至來到大尖塔沙丘的另一邊,拓跋斛羅始送出訊號,著他一方的人配合行龍鷹心頭揮之不去的可怕壓力,來自拓跋斛羅。

約有七、八息的時間,雙方形成上下對峙的僵局。

狀如天神的拓跋斛羅看似卓立丘顛,沒動半個指頭,可是眾人總感到他已化為一股蓄勢待發的驚人力量,若天地之威般的不可抗禦,能於任何一刻以泰山壓頂之勢,撲擊丘下任何一個有異動的人。

龍鷹一方六個人,是頂尖兒的高手,然而,拓跋斛羅忽然現身大尖塔沙丘之顛,隨此而來的震撼,威勢凌人,立即占奪先機,壓製得他們難以動彈。

拓跋斛羅的龐大氣場,從丘顛直貫下來,牽制著每一個人,如他們撤走,在氣機感應下,又兼他居高臨下,無微不至掌握他們每個人的動向,肯定可截著至少一人,若如虎入羊群,擇肥而噬。

感覺窩囊至極,偏無可奈何。

就這樣,他們於此寸陰必爭的時候,失去了關係到生死至珍貴的片刻時光。

龍鷹這刻反拋開心裡所有疑慮和顧忌,晉入魔種的戰鬥境界,同時掌握到敵方二十多人組成的高手團,已於大尖塔沙丘東面百多步處如飛殺至,且分作兩組,繞丘左右攻來。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雖然給拓跋斛羅以高明手段,耽擱好一陣子,確遲了一步,但怎都好過留下來等死待宰。

金狼軍再不用掩飾,策騎疾馳,對他們撒來天羅地網。

龍鷹兩手往上疾舉,掌心向上,朝符太喝道:「太少!」

甚麼隱藏身份,在此刻是多此一舉,何況符太是以本來面目示人。

隨他雙手逐漸舉高,拓跋斛羅的氣場全給他收集往兩掌去,變成他一人和拓跋斛羅的氣勁來個單打獨鬥。

自山南驛一戰,符太與龍鷹間的夥伴關係便建立起來,聞弦歌知雅意,更知機不可失,闖不過拓跋斛羅此關,一切休提。毫不猶豫沖丘尖而去,以手下敗將的身份,再度挑戰上方可怕的武道巨匠。

龍鷹沒閑著,閃往符太下方,兩掌同時托在符太腳板處。

魔氣貫腳而上,希望憑兩人連手之威,壓下拓跋斛羅的滔天凶焰。

不是沒領教過拓跋斛羅的厲害,如給他在這邊丘下取得立足之地,他們肯定有人遭殃。大家兄弟生死與共,最後將是一起葬身毛烏素的結局。

奇招接奇招,大出拓跋斛羅料外。

龍鷹以氣勁反擊,毫不稀奇,可是像這般完全接收他鎖緊各人的氣場,轉移改由他一人硬架著,是想都未想過。不知龍鷹的魔氣天下獨一無二,更壓根兒不是任何先天類奇功,而是莫以名之的能量。

真氣對能量,較勁交鋒,一時間,誰都奈何不了誰。

符太的猛然出手,等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