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二章 動地而來

博真喚道:「我的娘,那是甚麼東西?」

在南方土丘之頂,出現一排排如若超巨型方木盾的東西,事實上卻是以樹榦扎結而成木筏般的怪東西。木筏浮在水面,它們卻是以架子豎高,朝後傾斜少許,每個寬度達丈半,卻有兩種高度,一為二丈,另一竟達四丈,因距離尚遠,看過去就像一張張仰面朝天的大方盾。

由於後仰的關係,風沙撞上木排,順勢上卷,當I1十多張高矮不一的木排均出現同樣情況,蔚成奇觀。

負載木排的架子下裝十輪,比一般攻城用的轅韞大上數倍,是轘韞的變種,敵人如躲在木排車後,肯定不受箭矢的威脅。當然!龍鷹射出的箭是例外。

數百輪子摩擦沙地的聲音「吱吱」作響下,加上木排撞上木架的「轟隆轟隆」,木排車陣以排山倒海之勢,滑下丘坡,從後推車登丘的敵人,改為以繩索拉扯,令木排車安抵平地。

兩個騎隊分從車陣左右登坡下坡,每隊約千騎,一式藤盾馬刀的裝備,擺出近身搏鬥的格局。

眾人聚在西南角樓,在晨光下遙觀來攻打統萬的敵勢。

風沙比昨夜相對溫和,然際此入冬季節,風不息,沙不止,不時有風沙從沙漠一方吹來。

君懷朴一震道:「不好!敵人是用這個來封殺我們角樓和馬面牆堡的箭孔。」

眾人無不認為他言之成理,兩個不同的高度,是分別針對高四丈的角樓、二丈高的馬面牆堡,等於廢去他們以弩箭攻擊正面攻來敵人的能力。

只要成功將排車推貼角樓城堡,等同把它們從外密封。

荒原舞道:「我想到更可怕的事,只要灑火油燒著,熱力和濃煙可將我們的兄弟從樓堡內逼出來。」

眾人默然無語,在強大的支持下,敵人確有完成任務的可能。

符太見龍鷹不但輕鬆,且嘴角含笑,問道:「鷹爺有何應付之策?」

龍鷹欣然道:「難得太少虛心問計,小弟不敢賣關子。應對之策容易至極,將這些給我們練擲石用的東西,砸個稀巴爛不就成了嗎?」

眾人看看在樓頂堆成幾座小山般的石塊石片,又看看龍鷹,均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即使重逾三十斤的大石,遇上木排仍予人螳臂擋車的無奈。

龍鷹續道:「這批木排車,是針對我們的小長城設計,於一夜間趕製出來,供一次攻城之用,粗疏在所難免,即使使用時發覺缺陷,亦沒有改良的時間。小弟從對方推動時的誠惶誠恐、小心翼翼、木排的震動,看破承載木排的架子非但不夠堅固,且有可能不堪顛簸和負荷,隨時崩斷。最堅固的,是木排子的本身,要砸毀之是不可能的,但若力道足夠,如大石從高空投下去,擲在仰起的木排上,卻可利用大石的力道,加上木排本身的重量,硬將承載的架子震斷,那時重達數千斤的木排往後仰跌,不跌散才怪,還可壓傷大批推車的敵人。哈!技術就在這裡。」

眾人用神觀察,果如龍鷹所言,在沙地上各拖出兩道深痕的木排車,移動緩慢,搖搖晃晃的,確險象百出,敵人推得非常吃力。

符太道:「果然有點門道。」

兩隊騎兵,此時分從左右遠處,越過小長城,看來是繞往他們後方去,截斷他們往毛烏素的退路,而木排車陣仍在半里外,緩緩朝他們舉步維艱的推進。

宇文朔沉吟道:「上趟我們到南面視察,敵人尚未到,不過幾天時間,竟準備妥當,該是將在上游伐下的樹木,藉水力送到南土丘後的營地去,否則不可能這麼快,且須動員大批的工匠,因突厥人本身並不擅長這類巧藝作業,故工匠該為從我國境內擄走的匠人。依我瞧,在昨天莫賀達干來試探我們之前,早定下全力攻打統萬的戰略,故能把本來用作攻打無定堡的器材兵員,轉移到這裡來。他們為何這般看重我們?」

得報血仇後,一直沉默著的虎義終於開腔說話,平靜的道:「宇文劍士分析得透徹入微,理由只有一個,就是咄悉匐向默啜報上遭遇,默啜身旁有人看穿是鷹爺在作怪,更曉得鷹爺意在統萬,故使快馬知會前線的莫賀達干,令他暫且不理無定堡,改為全力攻打我們。」

博真一手摟緊他肩膊,嘆道:「老虎回覆正常,使人欣悅。」

虎義沉重的道:「之所以不說話,是為再沒心障的去思念遇害的族人,哀悼他們。」

眾人聞之心酸。

龍鷹點頭道:「猜是我者,非拓跋斛羅,就是鳥妖。」

君懷朴道:「最使人懷疑的,是鷹爺刺殺咄悉匐的謀臣軍謀,實超出了一個『復仇者』的應有行為。」

符太哂道:「猜到又如何?莫賀達乾等還不是半信半疑,特來試探,卻發覺我們的頭子是個使雙斧、長發披肩的須髯漢,容貌之猙獰可怖,足止小兒夜啼。哈!」

龍鷹牙痒痒的罵道:「好小子!」

宇文朔道:「不過!我看他們現在相信了,至少狄髙寒深信不疑。此事對我們有壞影響嗎?」

龍鷹道:「只要沒真憑實據,又有大帥一意隱瞞,我們該可過關。何況我非常懷疑,戰場上孤處一隅的事,能否傳返京師去?」

宇文朔同意道:「確然如此,我在京師便從未聽人提過邊疆發生的事。」

符太雙目生輝的看著不住接近的排車陣,道:「老子只看到一個好處,就是拓跋斛羅親臨小長城,讓老子可和他一決高下。」

龍鷹指著其中一輛載著高木排的輪車,嚷道:「有好戲看呵!」

眾人循他目光瞧去,見到的是從後方發力推車者,四散避開,接著是木折的聲音,高四丈的大木排徐徐往後傾頹,「蓬」的一聲,仰後墜跌,著地後四分五裂,木干彈跳,揚起一蓬蓬的沙塵,肯定有人遭殃,情況混亂。

眾人鼓掌喝采,士氣提升,事實比任何說話更具說服力。

桑槐道:「莫賀達干犯了個在戰場上最不該犯的錯誤,是意氣用事,在準備未足下匆匆發動攻勢,若我們擋得過他首輪的攻擊,又能擴大戰果,將使莫賀達干永無翻身的機會,同時重挫默啜入侵中土的行動,成敗種因於我們的小長城上。」

管軼夫頭痛的道:「問題在莫賀達干雖攻不下小長城,力卻足將我們重重包圍,將我們與大帥和張仁願兩方隔斷,令我們成為孤軍,乏計可施。」

他說話時,兩支千人騎兵隊,抵達後方東北和西北的位置,各離大外圍的弓月形壕坑約二十丈,直接威脅他們的後背,封死了他們的後路。

遠方蹄聲悶雷般響著,南丘敵騎現形,潮水般奔下山坡,隊形似亂實整,盡顯突厥鐵騎超凡的質素。

奔至荒原,始分成三隊,每隊千人,騎速不減的繼續狂馳,左右兩隊朝小長城兩側撲來,中間的一隊追在排車隊後方,有壓陣之意。

排車倒下處的擾攘告終,散掉的木材給集中一處,傷者送返後方,排車隊重整後再推進。失去一個木排,無損對方大局,因餘下的木排,在封殺小長城上足夠有餘。對方早預算有損失。

丁伏民擔心的道:「最怕敵方從今天的錯誤學乖了,醒覺過來,拚著捱冷抵夜,頂著風沙,只圍不攻,然後再造出堅固的封城排車,我們便大禍臨頭。」

龍鷹向符太笑吟吟的道:「太少為何不發表高論?」

眾人莞爾,也放下心來,知龍鷹胸有成竹,故調侃知情的符太。大家心意相通,想到與連接水井和海流兔河的地底水道有關。

天下間,惟龍鷹I人有資格和膽識去闖此一無人到過、神秘危險的地底河。

以符太的驕傲好勝、自恃,仍要在地底河前俯首稱臣。

確是想想亦可令人顫抖,誰曉得下面是怎麼樣的一番光景,正是這種「一無所知」,令最勇敢的人躊躇畏縮,愈聰明、愈有想像力者,愈感害怕。

符太苦笑道:「師父沒事,弟子不用服其勞,對吧!你奶奶的!」

龍鷹獲全勝,揮手道:「算你哩丨,」

容傑道:「入水井前,鷹爺須先好好休息。」

龍鷹道:「我會半醒半眠的穿過地底河,期間得到充份的休息。」

權石左田問道:「鷹爺到那邊後,有何行動?我們如何配合?」

沒人敢懷疑龍鷹單獨一人,可對敵方造成嚴重的破壞,因早有前科,然而仍想不通他可以幹甚麼。

龍鷹輕鬆的道:「我要向大帥和張總管發出一個清晰無誤的訊息,就是擊潰莫賀達乾的先鋒軍,此其時也。」

宇文朔吁一口氣道:「在下終看到唯一的活路。」

權石左田笑道:「我們卻慣了絕處反為生處,此正為追隨鷹爺的樂趣所在,心情起伏很大。」

虎義沉聲道:「敵人送死來哩!」

號角聲起,以千計的突厥狼軍,策騎越丘而來,隔遠都可看到「紅翼鬼」參骨的血紅色披風。

符太手癢道:「紅衣鬼讓給我。」

宇文朔冷哼道:「莫賀達干一錯再錯,視我大唐邊防軍為無物,將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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