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第一章 決戰荒漠

看著虎義遠去的雄壯背影,龍鷹心生異樣,有種虎義踏足的,再非毛烏素的邊緣,而是一步步深進大沙海去。

對虎義與烏薄格的仇恨,由於虎義從未直接提及,他是一無所知,知的是虎義乃長於大沙海里綠洲的克侖雅巴族,十七歲時遭薛延陀馬賊滅族,虎義避過大難,自此矢志報仇,到了回紇去,闖出名堂,卻不知其屠族之仇,與烏薄格有關係,其中當有外人難以明白的轉折。

風沙一陣一陣的從毛烏素刮過來,吹得不住接近的兩人衣袂拂揚,烏薄格不時瞇起眼睛,以避沙子鑽入眼睛內去,是高手遇上風沙的自然反應,在沙入眼前運功擋住,抗衡沙漠的侵逼。

相反地,虎義卻是與他土生土長的沙漠渾而為一,走得從容自在,宛如在沙海行舟,順風順水。

「鏘!」

於離龍鷹等人約五百多步,距虎義不到五十步的當兒,烏薄格將人稱之為「長柄」的怪兵器離背,在沉近西面地平的紅光照射下,爍爍生輝。

他名震大漠的名器,類似中土關刀的型制,刀柄特長,可雙手使用,刃長五尺,屬挑刀和寬刃刀的混合體,鋒銳彎長。

下一刻他已朝虎義疾衝過去,左手繼右手之後,握往刀柄1高舉往頭頂。

其奔速迅似閃電,可是舉刀過頂的動作卻緩慢至與他的步法非但不配合,甚至矛盾相反。快慢的對比,令人感到他此刀有種無從捉摸的特性,逐寸逐分的往頭頂舉上去,在他周邊處的風沙也似靜止下來,登時生出一股日月無光、廝殺沙場的驚人氣勢,連立在離決戰地五百步外的龍鷹一眾,仍可感覺到他此刀的壓力,首當其衝的虎義可想而知。

眾人早想到烏薄格是強橫之輩,否則怎能在高手輩出的突厥族裡享負盛名。卻沒想過他如斯了得,可將勝負預告在一刀之內。

此刀已成一往無回之勢,集積聚至顛峰的畢生功力,精、氣、神貫於一擊之內,將虎義完全絕對的鎖緊死鎖,籠天罩地,欲避無從,即使虎義功力稍勝過他,卻失去先機,擋得住亦告陣腳大亂,烏薄格則在氣勢如虹下,刀勢大盛,接踵而來的刀招將似水銀瀉地、無隙不窺,狂風暴雨的驟打,可在數刀之內令虎義落敗身亡,勝負系乎起手的一刀。

三十步!

處義被對方的驚人刀氣吹得衣發拂揚的當兒,在各兄弟的心兒跳上咽喉頂、驚心動魄之際,終於動了。

弓身,踏步。

虎義的反應,似不受烏薄格的任何影響,有種自我完美、不假外求的奇異感覺,就像在雨暴風狂里,自行其是,風雨並不能影響他。更精確點說,是風雨的威力完全絕對沒有在他的動作反映出來,視烏薄格如無物,本身已帶著從對方刀氣解脫出來的意味,是如此的自然而然。

虎義朝前衝刺,雷霆擊離開肩頭,往前方探出。

二十五步。

眾人的緊張和擔心沒鬆弛分毫,虎義詭奇的應變,自具自足、妙至毫顛,但始終失去先機,是防守而非反擊,陷於被動,沒法與已成勢成形的對手爭佔先手的優勢。雖具一拚之力,卻不可能扳回平局。

烏薄格容色冷酷,晉入先天氣功高手止水不揚的至善之境,依氣機的牽引行事,心知止、神欲行,任虎義擋得如何漂亮,仍難逃他長河激浪般發乎天然的後續攻勢。

勝敗已定。

沒有人可干預決戰的發展。

人人料想不到的事,就在眼睜睜下發生。

虎義口中發出轟雷般的吆喝,響徹荒漠,竟就那麼將手上的雷霆擊擲出去,九孔雷球的一端筆直朝烏薄格面門疾撞而去。

剎那間,長一丈二尺的雷霆擊,帶著刺耳的尖嘯,離烏薄格面門已不到二丈,此時尖嘯聲方傳入龍鷹等人的耳朵,可見雷霆擊被擲過去的驚人高速。

衝去、投擊,是由連串看來簡單又複雜無倫的動作組成,出奇處在每個動作都是那麼清楚分明,如虎義以整個身體書寫出來般明明白白,流暢自然,充盈力的美感,透露出全心全靈,不成功便成仁,漠視生死成敗的堅決味道。

莫賀達干一方十七個人,人人臉現駭然之色;龍鷹等個個心裡喝采,但都將喝采聲從唇邊吞回去,怕任何聲息干擾到即將發生的事。

虎義在鷹旅里,是屈指可數的高手,天生神力,可連拉龍鷹的少帥弓十多下,仍面不改容,輕鬆自如。但他此刻使出的奇招,用盡雷霆擊於此情況下能發揮的優點,反客為主,扭轉劣局,實為他超水平的傑作。

烏薄格本來壓倒性的優勢,恰成他致命的弱點破綻,因已成有去無回之局,烏薄格自己亦無法改變,心志的凝定、氣勁的運轉,如從高崖沖奔而下的急瀑,誰能中斷之?

虎義此招精妙之處,在乎改變了雙方距離的關係,大家同是卯盡全力,但虎義是遠距禦敵,對方則被逼埋身搏鬥,應付虎義激射的投擲,再加雷霆擊一百二十斤的重量,將重兵器克制輕兵器的強勢,發揮得淋漓盡致。

眾人不由記起虎義赴決戰前說過的話,一直以來,他不住收集有關烏薄格武技方面的風格特色、強項弱點,從而想到他朝強仇大敵邁步迎上之時,心內早有定計,曉得對方刀法兇狠凌厲,勝敗決於數刀之內,來個以靜制動,待對方沒法變招,方以奇招制敵。

另一使烏薄格頭痛的地方,是雷霆擊尚為首度用在戰場上,仿接天轟而來的奇兵異器,令烏薄格沒法一眼歸類,只能在刀、擊交接的剎那,始可弄個清楚明白。

烏薄格面容無改,但眼內難掩一閃倏消的駭異。

他心亂了!

亦如烏薄格剛才可令天地開判、驚天動地的一刀,在雷霆擊脫手疾射的一刻,成敗已告分明。

長柄從上電光一閃的劈下來。

眼力高明如龍鷹、符太、宇文朔者,立即心中大定,因看出長柄尚未舉高至應有的高度,力度、氣勁均未攀上顛峰,然不得不因應雷霆擊來勢提早劈下,由主動淪為被動,更是舍此之外,別無他招,一切盡落入虎義的算計內去。

「嗜!」

長柄準確無誤命中雷霆擊的九孔銅頭,令雷霆擊通體顫震,發出金屬抖動的鳴音,震懾全場。

烏薄格好不了多少,如若觸電,給貫滿雷霆擊的驚人猛力和氣勁,撞得倒挫往後,眼、耳、口、鼻全滲出血絲。

龍鷹一方看得清清楚楚,知烏薄格為擋此擊,受了不輕的內傷。

敵人的一方因瞧不見烏薄格的情狀,還以為烏薄格成功擊下對手兵器,只要重整陣腳,可殺得再沒兵器在手的虎義一個措手不及,完成使命。

雷霆擊重重墜在沙子上,揚起一蓬塵土時,烏薄格身不由己的連退三步,但步履仍然穩定有力,退而不亂,顯示出深厚的功底,絕對有再戰之力。

人人目光投往地上的雷霆擊去。

西邊的夕陽,大半沉進地平下,宛似遠去的血紅帆舟。

雷霆擊離此時烏薄格止退的位置,丈許有多,他高明之處,是臨危不亂,所用力道巧妙,沒將雷霆擊劈得倒飛回去,送返虎義手上,而是劈得雷霆擊原處著地,陷於他刀勢籠罩的範圍內。虎義若要執起地上的兵器,定然空門大露,無異找死。

換過是龍鷹,肯定不看雷霆擊半眼的,憑彈射直撲烏薄格,欺他未能回氣,仍血氣翻騰的當兒,以一雙魔手對他的長柄,殺他一個片甲不留。

可是,手的功夫非是虎義所長,對著一般高手,空手不成問題,但沒了慣用的拿手重武器,應付的又是烏薄格神鬼難測的長柄,一去一回,遽添差距。

局勢可隨時扭轉往利於烏薄格的發展。

虎義離雷霆擊的距離比烏薄格遠上一倍,逾二丈,雖保持著前沖的勢子,但以烏薄格的迅快,絕對可在虎義抵達雷霆擊前,將虎義捲入長柄的刀勢內去。

就在此勝負生死懸於一發的關鍵時刻,虎義先斜沖而上,至離地面丈許處,改往下撲,撲的非是烏薄格,而是與世無爭似的、靜躺沙土上的雷霆擊。

人人看得心神劇震。

哪有這樣的執擊方法?用腳挑起才是最適合的做法。

果然在氣機牽引下,烏薄格猛提真氣,硬將翻騰的血氣壓下去,表面看是略有猶豫,這才箭步飆前,長柄幻起反映夕照的萬千光影,迎頭照面往落往沙地的虎義罩下去,即使虎義能及時站起來,亦將只有招架的份兒,不可能有還手之力。

莫賀達干一方齊聲喊好,為烏薄格打氣,倍添其威勢。

龍鷹方人人呆在當場,腦袋一片空白。

「蓬」的一聲,虎義五體投地,雙手非是拿著兵器,而是重拍沙土,大地似在晃動,如從地底傳來悶雷的哮叫。

大蓬塵土沙粒於雙掌拍處狂卷而起,蜂起近丈,然後激浪般往烏薄格潮沖,加上沙漠吹來的風和沙,風急沙激,猛打持刀殺來的烏薄格,蓋頭照面,不留餘地,回勇的烏薄格被虎義的沙卷吞噬,任他刀法蓋世,有力難施,硬被虎義破掉他的攻猝不及防下,被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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