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十三章 統萬長壘

十二天後,鷹旅浩浩蕩蕩的抵達統萬古城,遠看已比想像中壯觀,愈接近,愈是嘆為觀止,如博真形容的,確只剩下一列牆垣,向毛烏素的一方給半埋在荒漠下,化為東一堆、西一塊突

出沙面的頹垣土堆,廣布在方圓數里的沙漠邊緣區。

可是,墳起橫亘達千多步的南牆,仍是屹立不倒,沒絲毫向風沙屈服的跡象,城高牆厚,西南和東南角的兩座角樓,高起達四丈,比城牆高出近一倍,大致完整,以其所開的多排方形箭

孔計算,角樓內部足有四至五層。

尤為特別者,是城牆朝南的一面,築有十二座平城牆高度、俗稱「馬面」的牆堡,往外突出三丈,寬二丈,入口在城牆另一邊。

龍鷹等再沒法視之為古城的殘餘,而是長列成陣,由兩座角樓、十二座牆堡,在城牆連接下渾為一體、別出心裁的沙漠戰堡,如儲存足夠的糧水、戰矢和物資,守之以死士,任敵人如何

狂攻猛打,仍牢不能破,固若金湯。

堡樓陣四周處處沙柳,星羅棋布,帶來荒原少許生氣。

歡呼聲中,眾人入樓登牆,如抵新居,細察在未來一段日子須與它相依為命的長牆壘,可以怎樣伺候迎合他們這批新主。

正要卸下裝備,安頓下來,被龍鷹阻止,還著眾人先離牆壘。

因還有一截長至十七、十八丈,將內城分隔為東、西兩部分,方開始傾頹的隔牆,故眾人集中在西牆壘下的廢墟地。

龍鷹道:「大家明白了嗎?」

符太哂道:「要擺空城計來設伏,有何難明的。」

博真恍然道:「難怪人人都說太少自幼生性聰明。」

符太沒好氣道:「大個子才真的風趣。」

丁伏民道:「鷹爺估計,咄悉匐的人何時抵達?」

龍鷹道:「明天之後,隨時可至。」

又道:「我們騙過對方的先頭部隊便成。」

博真提議道:「牆壘外為曠野和荒漠,可藏身之處,惟有角樓和牆堡,我們可博對方長途跋涉後身疲力累,心內又無防備,故不會逐寸逐分地去看個究竟。」

桑槐附和道:「藏在兩邊的牆堡較穩妥,如我是探子,先登牆,然後到其中一座角樓瞧瞧,便當完成任務。」

龍鷹微笑道:「這就是碰運氣了,最怕對方來的是整隊先鋒軍。」

稍頓續道:「咄悉匐連受重挫,已成驚弓之鳥,兼失去大批箭矢、物資,今次不容有失。若我是他,會選在夜深時候,抵達統萬,以避我方耳目,只要收到探城先頭部隊的燈火訊號,勢

不顧一切的全速趕來,絕不延誤。」

宇文朔點頭道:「理該如此。」

君懷朴道:「突厥人不慣徒步,肯定走得很辛苦,仍有力氣早一步趕來的,當為對方里的高手,人數不會多到哪裡去。」

龍鷹記起追捕「復仇者」的高手圑隊,道:「人數在百人以下,如能盡殲之,可大幅削弱對方的實力。」

他們似閑聊遠多於商討軍事大計,旅員們或站或坐,聆聽頭兒們的對話,神態輕鬆。符太坐在一個大包裹上,內里有六個盛水的大皮囊,全旅數他這個包裹最重,「血手」另闢蹊徑的功

底,使他成為最能負重的人,見龍鷹又耍賣關子的手段,斜眼兜著他道:「可以點睛了嗎?」

龍鷹在莞爾聲中,不敢怠慢,此時他成了唯一仍站著的人,道:「我的應付之法,是從做『復仇者』領悟回來的,叫『捉迷藏』。哈!」

眾人齊聲發笑,開懷不已。

博真站起來,移到龍鷹身旁,探手抓著他兩邊肩膊,忍著笑道:「各位兄弟,我們又重睹鷹爺將所有可悶出鳥兒來的事,說得繪影繪聲、生動有趣的風範。沒了他,日子將難過很多。誰

猜得到他老人家的應付之法?」

說畢放開他,坐到桑槐之旁,道:「捲煙!」

又惹起另一陣笑聲。

桑槐邊掏煙,邊道:「今趟並不難估,是化整為零,隨機應變。」

龍鷹欣然道:「對!化整為零,是在兩邊挖坑,不用深,蹲下來從地面看不到便成。即使在白天,由於東、西兩邊的牆都塌了,須走上角樓之頂,尚要用神看,方能察覺,還以為是天然

土坑。唔!我們就挖得像天然的土坑,亂敵之眼。」

眾均稱絕。

宇文朔道:「將己比人,剛才在下登上牆頭,只朝無定河的方向看,也回頭看後面的沙漠,對東、西兩邊瞥過幾眼,因根本沒想過在這麼荒蕪的地方,可見人蹤。」

荒原舞道:「隨機應變就是捉迷藏,人數不可以多,躲於一座角樓內,若有敵人登樓查看,便利用其多層的結構,頂上有台的特性,與對方捉迷藏。」

符太道:「誰懂得突厥人的手號?」

龍鷹舉手道:「稟告太少,是小弟,看足一天一夜,甚麼都看懂了。」

符太頤指氣使的道:「那就不用躲躲藏藏般麻煩,我們的人可附在登樓的四道石階底下,如被發現,就動手宰人。角樓內那麼黑,認路都有問題,除非舉著火炬走進去,諒也映照不到階

底的位置,何況我認為他們不敢隨便點火。」

博真贊道:「果然生性聰明,請鷹爺點將。」

龍鷹笑著道:「有請太少!」

眾人喝采鼓掌,氣氛熾熱。

宇文朔嘆道:「非親歷其境,怎曉得遠征大漠之戰,就是這麼在笑談里拼湊出來的。」

符太朝宇文朔微微欠身,然後好整以暇的道:「第一個不入選的,是鷹爺你。」

嘩聲四起,人人不以為然。

符太道:「你們沒想過,這傢伙一個箭步,再加遠投,可比在角樓內的人更快抵達牆頭,最快掌握全局。」

眾人登時啞口無言。

宇文朔以「局外人」的身份贊道:「想得周詳,鷹爺沒用錯人。」

符太向龍鷹笑語道:「我們的宇文老兄,快變成另一個高小子。」

不待他答話,喝道:「每座角樓有四個石階底,可共藏八人。參加者須像我般體型修長,大塊頭不成。哈哈哈!」

博真恨得牙痒痒地罵道:「死小子!老子的體型不知多麼完美。」

眾人這才醒覺博真給符太算了一著,個個開懷失笑。

丁伏民道:「我們該派人知會無定堡,大總管自會通知大帥。」

符太乘勝追擊,道:「就派大塊頭去,這裡數他的腳力最強,告訴他無定堡內有個寶藏便成。」

人人笑彎了腰,博真本要反駁,旋即失守,和大家笑作一團。

龍鷹打圓場道:「伏民負責遣派。現我們先挖坑,然後造飯睡覺,一切留待明天去想。」

眾人轟然答應。

當夜全體兄弟在長壘內的角樓和牆堡度宿,比起擠在營賬內,寬敞舒適、暖和如春,個個睡至日上三竿,始被太陽的熱氣逼醒過來。

在丁伏民的組織下,一眾兄弟開始做伏擊戰前的準備工夫,將裝備送往兩邊的土坑,清除留宿的所有痕迹。

龍鷹和符太登上西南角樓的頂台,居高俯察遠近。

他們挖出來的「天然陷坑」,有淺有深,且大部分處於低地,即使在燦爛陽光照耀下,不留心很易忽略,若在晚夜,等於隱形。

龍鷹隨口問道:「你那晚去見閔天女,發生過甚麼事?」

符太並不賣帳,道:「自己去讀。」

龍鷹道:「不是不想讀,是想得要命,只是這裡是戰場,非是書齋,心情不同。」

符太道:「說得對,在戰場上,該談戰場的事,有沒有辦法,令我和拓跋斛羅對撼?」

龍鷹道:「你有多少把握?」

符太苦笑道:「有一拚的信心,卻沒丁點兒把握。這傢伙太厲害了。」

龍鷹道:「我有個心愿,就是大伙兒興高采烈的來,我不想因有兄弟陣亡致敗興而回。」

符太皺眉道:「這個非常困難,戰事如火如荼地進行之際,還要控制傷亡,絕對不切實際,反令我們縛手縛腳。」

龍鷹道:「小弟之所以這麼說,是想太少明白,勿做超出我們能力範圍的事。那晚我在猛狼石看下去的情景,今天仍歷歷在目。看著他們調動、渡河、立寨,狼軍不愧當代最強橫的精銳

之師,不過是平常的調動,處處可窺見陣式陣法,他們體內流的是戰爭的血液,與這樣的雄師正面交鋒實愚不可及。我們不是要擊垮他們,而是逼得他們知難而退。突厥人善攻,卻不善守,

故此一退,我們的機會便來了。但仍不可讓他們有可著力之處,否則我們贏回來的,可一場戰爭的全賠出去。」

符太道:「給你脫服哩!」

接著指著西北的方向道:「突厥的主力大軍,將在數百里外,沿大河朝西套平原推進,這裡的情況穩定後,我打算獨自一人去碰碰,如拓跋斛羅出營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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