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十三章 花燭之夜

如龍鷹所言,船上可供藏身處,沒多少地方。

最可能的藏身之所,首推位於兩桅帆間的主艙。

主艙在甲板上樓起兩層。上層是艙廳、望台和兩間「上房」,由符太和宇文朔各佔一間,後者既奉旨保護太醫大人,當然不可離其左右。

下層一律艙房,左、右兩排,每排十間,共二十間,中有走道貫通,連接船頭、船尾。

甲板下尚有兩層,第一層仍是供住宿的艙房,最底層為儲物的空間。

主艙外有副艙,設於船尾,共兩層,一半在船面上,一半藏甲板下,提供宿位,也可儲物。

此外便是位在船頭四個密封的暗格,收藏船上常用的工具裝備和武器,例如弓矢。

今次隨船回去的竹花幫眾,共六十四人,加上鄭居中、宇文朔、符太、小敏兒和龍鷹,共六十九人,是全船爆滿,無瑕可以藏到哪裡去?

既然一切如常,符太只好乖乖的返上房讓小敏兒侍浴,鄭居中到甲板打點,龍鷹則和宇文朔走出艙廳前面向艦首的望台,察看月夜下漕渠兩岸的景況,也好讓符太安心洗澡。

無瑕乍然現跡,威脅到龍鷹四人每一句說話,所有舉動。

渠風迎面吹來,衣袂飄拂,獵獵作響。

船首甲板上把舵行舟的兄弟,神態悠閑,沒絲毫忙碌之態。

視野及處,共有五艘同樂會的戰船在前、後方遠處和左、右兩側護航。雖說北幫在戰船的數量上有壓倒性的優勢,但如於漕渠發難,在漕渠的寬度限制下,未必能發揮以眾凌寡的優點,且必須面對具規模的水戰,龍鷹等見勢不妙,可輕易登岸脫身,故北幫不理其他原因,絕不犯此大錯誤。

龍鷹請陳善子幫忙,護航是其中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要在神不知、鬼不覺下,將竹青號上的人轉移。

龍鷹正要說話,忽又現出個「痛不欲生」的表情。

宇文朔以眼神詢問,龍鷹苦澀點頭。

輪到宇文朔驚訝至瞪大眼睛。

剛才在艙廳內說話,只要躲在樓下的一層,運功竊聽,是已晉陞先天真氣級的高手可辦到的事,宇文朔自問即使在底層,隔著三塊層板,仍能收聽個一清二楚,皆因艙廳本身和層板均有震蕩迴響的情況。

當然,聚精會神的竊聽,非常損耗功力和精神,不能長時間持續,但像剛才只偷聽一至二刻鐘的對話,於宇文朔並非難事。

可是在艙外的望台說話,完全屬另一回事,聲音在渠風下即生即散,仍可竊聽者,實大幅超越了一般先天高手的能力,由此可知龍鷹和符太的忌憚,非是沒有根無瑕尚未聽夠?

宇文朔為龍鷹頭痛,還有何密話可供應,以滿足「玉女宗」的首席玉女?

龍鷹沉聲道:「有個問題,小弟一直想問宇文兄。」

宇文朔猜不到龍鷹心內乾坤,確好奇心起,欣然道:「請范兄不吝賜教。」

龍鷹道:「大家既成戰友夥伴,小弟不客氣哩!」

接著正容道:「太醫大人看破田上淵在獨孤善明的滅門慘案使的是混毒的手段後,宇文兄有否就此作過調查?有否特別的行動?」

宇文朔明白過來,心中叫妙,此雖秘密,但無損大局,屬可透露的東西。

龍鷹偕宇文朔到望台,一副說密話的模樣,正是要測試無瑕是否仍在船上。以無瑕的敏銳,不用運功竊聽,如在下一層,憑足音可知各人的動向。

龍鷹的艙房就在下一層,無瑕芳蹤何處?呼之欲出。

宇文朔略一沉吟後,道:「我曾將太醫指出用作混毒的小花朵,採集後分送關中幾位擅用毒的名家,求他們的意見。我們已非常小心,該不會泄露出去。」

龍鷹嘆道:「事實就是泄露了,才有今天太醫和宇文兄同乘」船的後果。」

宇文朔為之色變,並非裝出來的,而是心裡震駭。

龍鷹道:「你猜對了!太醫因從符太處學懂混毒,故此成為韋後和宗楚客必須除去的人,你也因此而受累,這叫殺人滅口,又可方便他們日後行事,不虞被悉破。」

宇文朔怒道:「好膽!」

龍鷹道:「萬勿動氣。」

宇文朔道:「太醫知道了嗎?」

龍鷹道:「明天找機會和他說。晚了!早點登榻休息,養足精神,出關後和田上淵見個真章,讓他明白箭技在水戰里可起的作用。

說畢掏出兩卷《實錄》,著宇文朔為他保管。

龍鷹拾級下階,往下層去。

隱隱里,他感覺無瑕不會這麼輕易離開,否則之前無須口口聲聲要自己負責任,又指來日方長。

他必須下個決定,方可揮濯自如應付眼前的大災難。

他可以有選擇嗎?

保著「范輕舟」的身份,由始到終佔據最重要的位置,一旦「范輕舟」被揭穿是龍鷹,後果之不堪,牽連之廣,難以想像。

那時台勒虛雲可輕易毀掉他,至乎根據蛛絲馬跡,藤連瓜,瓜牽藤的,將李隆基也揪出來,就嗚呼哀哉。

這是個碰不得的選擇,可是若依原定計畫,與江龍號會合,以無瑕的玲瓏,荒原舞等人又沒有防範之心,肯定出岔子。

只是荒原舞、博真等人的出現,足令無瑕懷疑自己是龍鷹,也不用說其他了。

另一直截了當的方法,是借故與無瑕翻臉動手,同樣不智,且自問做不出來。唉!

剩下的唯一辦法,便是繼續扮「范輕舟」,即是改變「空船計」之策,全體留下來,原船應付田上淵的伏襲。

本信心十足的事,變成一場賭博,自己辦得到嗎?這個險值得冒嗎?

倏忽間,他狠下決定,因若還三心兩意,徒令無瑕心生疑惑,看穿他的處境。

他的艙房位於靠船尾最後一間,尚差十多步,水響聲從他的房內傳出來。

我的娘!

「玉女宗」的第一高手,首席美人兒,竟在房裡用小敏兒燒的水入浴?

這是個多荒誕的人間世?

龍鷹輕推艙房門子,一板之隔外是與船上任何一處地方有別的異境,展現眼前是個氤氳空濛的天地,在榻子旁靠近艙窗几椅的位置,擺放著齊腰高的圓浴盆。

絕色美女背著他,坐在木盆里,邊欣賞窗外美景,邊以浴巾溫柔的拭抹晶瑩閃亮的凝膚。

熱氣從盆內騰升,將她包裹在水霧裡,濕潤的秀髮烏黑閃耀,垂貼下來遮著大半香背,卻讓龍鷹得睹她兩邊裸露的肩胛,隨她的動作輕柔的聳動。

熱水的氣味,與她動人的體香完美無瑕地結合為一,撲面迎接他的大駕,令他跨過門坎後,幾疑已遠離人世。

門關。

龍鷹渾忘人世所有煩惱,隨手脫掉外袍,一揮,外袍一片雲般往榻子飛去,蓋在無瑕寬衣解帶脫下來的羅衣上。

我的娘!

榻尾還有個小包袱,顯然是美人兒簡單的行裝。

無瑕像不曉得有人闖進來瞧她美人沐浴,仍沉醉迷失在自我的天地里。

霧裡看花,格外誘人。

何況是精通媚術的「玉女宗」第一高手?如非龍鷹準備十足,肯定失守。但她的誘惑力太強大了,龍鷹的心神全被眼前的無限勝景佔據,明知不該,仍無從脫身,耽溺難退,心房「霍霍」躍跳。

仿似失陷在最深最甜的夢域,沒可能是真實的,偏又是那麼令人血脈沸騰,如此探手可觸。

縹緲優美,如雲似水。既是瞬間即逝,也是永恆不滅。

踏足艙房異域的剎那,置身於氤氳空濛,雖小卻是無限的天地內,龍鷹生出一種宿命的、被註定了的奇異感覺,就是不論日後與無瑕的發展朝往哪個方向,終沒法走出去,也不願走出去。

無瑕眼角不瞥半眼龍鷹拋往榻子上的外袍,也沒轉過頭來,輕輕道:「范爺回家哩!」

龍鷹挨往後面的門,抱著雙手嘆道:「無瑕姐何不早點說,須負的竟是這樣的責庄,也是小弟樂意和優而為之的事。」

無瑕像背後長上眼睛似的,淡淡道:「勿動,站在那裡!」

龍鷹正欲舉步,聞言半途而廢,訝道:「若如只有遠觀,緣何大姐卻到小弟的陋室沐浴?大姐也根本不該在這裡!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小弟又非正人君子,大姐不給我說出個道理來,休想小弟只作壁上觀。」

無瑕保持優雅悠閑的動作,「噗哧」笑道:「勿唬無瑕哩!你雖然非是正人君子,卻是色膽小如耗子之徒,要強來早強來了,人家拒絕過你嗎?」

龍鷹為之氣結,卻乏力反駁,苦笑道:「我不是正人君子,大姐亦非良家婦女,擺明在色誘小弟,竟要人用眼而不準用手,算甚麼娘的道理?」

無瑕回頭瞄他一眼,又轉回去,喘息著笑道:「范爺勿動氣,大家有商有量,講道理嘛!嘻嘻!歪理也好,要怪就怪是你自己提出來的,甚麼回鄉祭祖、稟天問地、大紅花轎,聽得人家意亂情迷,帖帖服服的默許終身。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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