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二章 深陷迷霧

龍鷹回到七色館,已是二更天,工場燈光火著,回覆朝氣,漏夜趕製足夠數量的「七色彩夢」應市。

至於「紅袖」和「洛神」,雖有製成品,但數量很少,只可作為贈予貴賓的禮物,反而「更香」多達二百盤,一半會於明天送給與七色館有「交情」的皇室貴胄、地方權勢人士手裡。另一半與「七色彩夢」作為開館主力的雙響炮之一。

李顯的御筆題匾,比他娘的所有空口白話管用多了。

龍鷹見過武奸鬼後,趕到興慶宮,與符太共進晚膳,高力士和李隆基亦有參與,吃得興高采烈。

也弄清楚丑神醫出使回紇的計畫。

韋後決定將丑神醫推上有去無回的不歸路後,據高力士的情報,先找來宗楚客密斟近半個時辰,才召高力士去說話。

開始時韋後言不及義,顯然不知該從何入手,令高力士轉為她用,以遂其奸謀,高力士立即變得「乖巧」,表明肯為她「赴湯蹈火」之心,並「聞弦歌,知雅意」,提出有把握說服丑神醫,皆因證諸以往,丑神醫向有每隔一段時間遠行的習慣,一俟說動丑神醫,可讓丑神醫自己去遊說皇上,皇上必不忍拒絕。高力士的奇謀妙策,令韋婆娘後心大悅,去了高力士與丑神醫「蛇鼠一窩」的疑慮,認為高力士可以成為她的人。

在高力士安排下,符太的「丑神醫」立即入宮見駕,如所料的,李顯在丑神醫「大義當前」下,不得不批准一舉兩得的「遠行避災」兼「出使回紇」的雙重任務。

巧妙之處來了。

符太向李顯提出順道到洛陽為湯公公診症之舉,李顯當然沒有異議,還汗顏自己沒想及此。

局布好了,就等韋後和宗楚客上鉤。

高力士將結果上報韋後,並指出符太決定捧完「好朋友」七色館開張的場後,當夜離開。韋後果然中計,此時她至少視高力士為半個親信,著高力士向符太提議,可坐「好朋友」范輕舟的便船。

符太的「出門遠行」,遂告功成。

龍鷹向符太提出「打蛇隨棍上」之計,好讓高力士榮登大宮監之位,符太為之叫絕。

須知大宮監之位,總攬宮內大小事務,於宮闈鬥爭關係重大,故成各方勢力覬覦的大肥肉,人人有其屬意的人,各自推薦人選,成爭持不下之局。

比較而言,高力士乃各方均能接受的人物,但卻非各人心內「正選」,頂多是「副選」,也因如此,其實最沒機會升正的,恰是高小子。

在通常的情況下,誰最能左右李顯看法者,便可勝出。

此人理該是韋後,偏偏在大宮監之位的爭奪戰,韋後的影響力再不靈光,關鍵在湯公公的「臨危叮嚀」,令李顯銘記心頭,一心選湯公公推薦的高小子,只恨怕與惡妻爭拗,更怕因此害了得他歡心的高小子,令事件沒法解決,卡在那裡。

如高力士所說的,過得韋後一關,事情可迎刃而解。

符太和高力士心無旁騖,一心為符太的遠行造勢儘力,事成後躊躇滿志,反沒想到天大良機,正出現眼前,錯過永遠不回頭。幸好龍鷹福至心靈,赴相府途上翻閱《實錄》,看到有關對話,靈機一觸,找符太道出情況。

至於符太如何利用機會,玉成美事,要再見到符太才清楚。

香怪去了秦淮樓,尚未回來。

到工場與兄弟們閑聊幾句後,龍鷹返卧室,躺到床上小睡片刻,又匆匆離開。

龍鷹踏足無瑕香居的外院,立知屋內無人,為證實心內的想法,迅速搜索一遍,然後到該為無瑕閨房的小室,在一邊的椅子坐下來,學無瑕凝視自己的榻子般,瞧著她的香榻。

閔天女借出來予她們「主婢」的這所別院,內進有一主一副兩間卧室,此外就是可供三、四個僕人起居的房舍。依道理,當然是霜薔佔主室,無瑕居副,故此眼前的香榻,該屬無瑕。

榻子有何好看的?

可是當時無瑕卻看得入神,似是可從榻子看出很多道理來。

龍鷹開放魔種,不片刻已有沒想過的感受。首先,是如非在這般刻意而為下,絕嗅不出來無瑕殘存的「余香」,且掌握到她遺下幽香的時間。

昨天她見自己後,一直沒回來過。

若她是怕自己尋上門來,蓄意避開,便大大不妙,因證明她確有對付自己的後著,不宜在短時間內讓「范輕舟」接觸到她,令「范輕舟」在她「發動」前,失去「扳平」的機會。

唉!他奶奶的。

自己究竟在何處出了岔子,給她抓著。

無瑕和他的情斗,仍是局限在他倆之間嗎?還是已是台勒虛雲一方公開的秘密?

如他先前所想的,自己抵達西京時,無瑕尚未應霜喬的央求,親身出馬對付「范輕舟」,因事實上無此必要。

籠絡或收買「范輕舟」,令「范輕舟」為他們所用,講利害便成,乃水到渠成之事,因「范輕舟」和田上淵已成「一山不能藏二虎」的絕局,非任可力量能化解。

在這樣的形勢下,無瑕何用多此一舉,犧牲色相?

顯而易見的道理,他偏在此刻才想得到,是否被她的「香榻」啟發?

想法雖然荒誕,卻非無稽,而是得更深刻的道理支持。

「萬物波動」。

當年在大荒山,與万俟姬純找尋「大汗寶墓」,遍搜不獲,苦無辦法下,龍鷹靈機一觸,於沒辦法想出辦法來,就是像嗅到因殺人無數而沾上「血腥」的刀子般,嗅到被屠殺的築墓匠工被殺時的波動遺痕。

「血腥」非是氣味,嗅得到亦非貼切的說法,只是很難找到更好的形容。

實情是刀子是一種波動,人的情緒也是波動,人被殺時,比平常激烈百千倍的情緒,會以波動的形式嵌入刀子的波動里去,被「記錄」下來。

凶地、凶宅鬧鬼,或許是這麼的一回事。擁有靈覺者如龍鷹,會生出感應,例如鬼聲啾啾,甚或生出異象。

在平常的情況下,不可能發生這種事,但較有可能的,就該是眼前的榻子,因那是人每晚躺三、四個時辰的地方,解除了防禦,進入神秘的夢鄉,與榻子的波動渾融無間。

是否真的是這樣子,龍鷹無從判斷,只知瞪著無瑕的榻子,確想到一些以前沒想過的東西。

別人是睹物思人,他是睹物知人。

無瑕若確是秘族珍罕的「種女」,精通精神異術,擁有如這般的奇技,他絕不以為異。

秘族自有一套在大漠生存、與生俱來般的本領,能人之所不能。

又想到,若無瑕刻下在榻子上,肉體橫陳,自己能否抵受得住誘惑?

心現警兆。

難道無瑕回來了?

龍鷹無聲無息的穿窗而去,在後院一株樹後蹲下來,靈覺開展。

來人亦是翻牆而入,卻沒絲毫隱蔽行藏的意圖,可肯定不是無瑕,眨眼間到了內進去,又入無瑕的卧房,顯是與無瑕相熟的人。

心湖浮現「便宜師父」湘夫人的如花玉容。

我的娘!

竟是湘君碧,這代表甚麼?

龍鷹頭皮發麻。

湘夫人竟不曉得無瑕不在,是不是亦表示她不曉得無瑕與他的「情斗」?至少不曉得無瑕「避而不見」的情況。

換過來的是台勒虛雲、楊清仁,又或香霸、洞玄子,他沒有暗跟而不被察覺的把握,獨對湘夫人有十足的把握,既知悉她武功深淺,更對她有非常的感覺。此外!就是曉得她會返因如坊去。

龍鷹離開藏處,躡在已遠去百多丈的湘夫人身後。

龍鷹險些失諸交臂。

一如預料,湘夫人直接返因如坊,可是進入因如坊後,這邊入,那邊出。幸好湘夫人非是處於戒備狀態里,還有點心神不屬,給龍鷹憑感應鎖著她可察覺的心緒波動,發覺有異,重新趕上她。

倒不是湘夫人察覺有人在後面跟著她,而是慣用的手法,可甩掉任何追蹤者。

因如坊燈火燭天,人聲鼎沸,不時歡叫如雷,又或齊聲嗟嘆,全坊爆滿,興旺熱鬧。有香霸主持大局,強大的財色實力在後支撐,因如坊冒起成全國第一大賭坊,乃必然的事。

龍鷹又想到在附近秦淮樓內的香怪,不知正和清韻如膠似漆,還是已黯然離開。他清楚香怪,絕經不起打擊,也不願花精神氣力去爭取,清韻一句無情話,可使他心灰意冷,立即退場。

龍鷹逢屋過屋,在龍首渠北岸、崇仁里一所房宅的主堂瓦脊處探頭北眺,恰好捕捉到湘夫人沒入岸邊一所民宅的暗黑里去,同時記起宇文朔說過的,賭坊年輕少艾的美女們,居於附近的話。

龍鷹收攝心神,小心翼翼朝目標院宅潛去。

小樓上層是宅內唯一燈火掩映的地方,該只得柔夫人獨居,適合她愛清靜的性情。從首次在大江聯總壇與柔夫人的接觸,她已予龍鷹這個印象,似能由內在的天地里,得到所需的一切。與符太的「愛情糾紛」,只可用「孽」來形容,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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