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十八章 最大籌碼

「因何殺人?」

東西不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一句說錯,與宇文朔的關係將盡付東流。

由於鋪堂仍在趕工開張,龍鷹和宇文朔到外面市街說話。天已黑齊,鋪子關門,市門雖仍容人出入,街上不見行人。

北幫的一舉一動,全在宇文朔一方的人嚴密監視下,「夜梟」尤西勒初抵西京時,由北幫的人招呼,既然瞞不過大江聯的耳目,更瞞不過宇文朔的「地頭蟲」。

龍鷹道:「因小弟從他的外形和兵器,認出他是曾追隨契丹王盡忠的『夜梟』尤西勒,此人後來投靠突厥的大可汗默啜,忽然出現在韋捷的從人里,居心叵測,又蓄意藏起實力,一心殺我,遂順手宰掉。」

他沒一句謊話,只隱藏了消息來處,以及曉得尤西勒和田上淵的關係。

接著多問一句,道:「宇文兄聽過這個人嗎?」

宇文朔搖頭道:「沒聽過。然據目擊者言,此人武功了得,乃一等一的高手,卻斬瓜切菜的被范兄宰掉。」

龍鷹失聲道:「斬瓜切菜?沒看見我當場濺血兼噴血?」

宇文朔忍俊不住的笑起來,嘆道:「看范兄現在的樣子、神氣,哪有絲毫受創之象?卻惟恐在下不認為你武功低微。」

稍頓,續道:「據聞范兄要到少尹大人趕至,方曉得對方是駙馬爺韋捷。是否如此?」

龍鷹微笑道:「我早猜到眼前氣焰熏天的好看小子,不是皇親,就是國戚,也知不可容對方報上名號。」

宇文朔沉吟道:「愈認識范兄,愈感范兄實力無窮,這不單是我的感覺,也是其他人的感覺。」

龍鷹苦笑道:「鋒芒太露,不是好事。」

宇文朔沒直接回答,道:「你的情報很准,尤西勒是韋捷通過北幫招聘回來的契丹高手,只是改了名字。甫抵駙馬府,立即大顯身手,連敗府內幾個高手,令韋捷有恃無恐,敢在老虎頭上動土。」

龍鷹失笑道:「宇文兄太抬舉小弟了。」

宇文朔從容道:「你清楚韋捷找晦氣的原因嗎?」

龍鷹苦笑道:「小弟已不再想這方面的問題,知的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西京的人事關係太複雜。」

宇文朔道:「讓我說給你聽,一句話,就是真駙馬和假駙馬之爭。」

龍鷹一怔道:「竟有此事?」

宇文朔不屑的道:「至於武延秀和韋捷爭的是甚麼,在下沒說的興趣,范兄大概也沒聽的心情,亦沒多少外人清楚。總而言之,韋捷認定范兄屬武延秀一方的人馬,打擊你等於打擊武延秀,韋捷本身又是關中劍派的弟子,為同門爭回一口氣,理所當然。」

龍鷹嘆道:「每天開罪多一人,如此下去,如何了局?」

宇文朔微笑道:「剛好相反,因有更多的人,看出范兄與田上淵不但非是同流合污,還大有可能成為勢不兩立的敵人。」

龍鷹訝道:「更多的人?指的是誰?」

宇文朔淡淡道:「翟無念、京涼,夠了嗎?」

龍鷹問道:「他們竟也曉得尤西勒是北幫的人?」

宇文朔道:「本來並不清楚,若非如我們般日夕留神,怎曉得呢?問題出在尤西勒身上,此人心高氣傲,雖然屬以武會友的比試性質,受他挫敗者大有被折辱的不良感覺,被辱者之一是劍派弟子,憤而離開韋捷,還向京涼怒訴,這才揭開尤西勒與北幫的關係。遷來西京後,武三思和韋氏族人矛盾漸現,可是宗楚客一直逢迎巴結韋家,故與韋溫關係良好,又肯支持韋氏子弟任官,曾上書奏請韋溫為『總知內外守捉兵馬事』,韋捷為『左羽林軍大統領』,後因長公主和相王暗中策動朝臣反對,故而作罷。韋家和宗楚客關係密切,有目共睹。」

又道:「故當范兄搏殺尤西勒之事傳開,京涼、翟無念等立對范兄刮目相看。當然,沒人敢在看清風頭火勢前輕舉妄動,豈知皇上竟於這個時刻,召范兄入宮見駕。最愚頑的蠢材,亦知范兄撐得起任何後果。」

宇文朔說的,是龍鷹沒暇去想,沒想過的情況。

安內攘外,是開仗的先決條件。龍鷹的「安內」,就是七色館平平安安,不受風雨侵襲。依宇文朔的說法,七色館已度過危險期,以後可專心經營香料,大展鴻圖。

宇文朔道:「當然!我並不是說,自此京涼等對范兄猜疑盡去,而是看到范兄的另-妙用,可克制田上淵,最好兩敗俱傷。」

龍鷹欣然道:「宇文兄說得坦白。」

宇文朔道:「在下不過是將范兄心知肚明的事說出來。剛才京涼來找我,問及范兄與竹花幫和黃河幫的關係,並詢問在下的意見,該否讓范兄與咸陽同樂會的幫主陳善子碰頭見面。」

龍鷹道:「宇文兄漏夜來找小弟,為的是這件事。」

宇文朔道:「愚意認為,與陳善子終須一見,為的是對付白牙,卻絕不可由京涼或翟無念安排,人心難測,見面的消息泄露出去,范兄與田上淵間再沒有轉圜餘地。」

龍鷹同意道:「愈可以將與北幫的決裂推遲,對我愈有利。宇文兄看著辦!」

宇文朔微笑道:「范兄這麼信任在下?」

龍鷹理所當然的道:「不信任你老兄,可信何人?」

宇文朔淡淡道:「但你並非真的信任我。」

龍鷹語重心長的道:「路是大家一步一步走出來,能走到這裡,絕不容易,小弟非常珍惜。」

宇文朔默默盯著他好一陣子,點頭道:「於范兄來說,是個進步,沒掩飾有難言之隱。」

仰望夜空燦爛的星辰,吁一口氣道:「昨天在下到興慶宮拜訪太醫,問及他與范兄的關係,太醫不肯就這方面作進一步的闡明,只保證若要為獨孤善明一家討回血債,關鍵系乎范兄。」

接著沉聲道:「縱然當時仍有疑慮,現時一掃而空,就在晚間范兄便搏殺尤西勒,擺明與田上淵難以善罷。擔心的,是范兄此舉屬」時衝動,缺乏後續支持。」

龍鷹笑道:「宇文兄似忘掉了飛馬牧場的球賽。」

宇文朔目光回到他身上,啞然笑道:「怎能忘記,在下是想曉得范兄胸內有何成竹?」

龍鷹坦誠問道:「宇文兄以何種形式參與?」

宇文朔道:「一天未破『獨孤血案』,我只可暗助,不可明幫。然而!動刀動槍,可將在下和干舜世兄計算在內,隱去面目便成。」

龍鷹道:「對小弟是最有鼓舞作用的好消息。有方法和陶顯揚取得聯繫嗎?」

宇文朔道:「早有聯繫,陶顯揚通過陳善子找我說話,所以我才曉得白牙的事。是五天前的事了,當時我告訴陳善子應與你碰頭,他很猶豫,現在該沒有顧慮。」

龍鷹問道:「陳幫主此刻身在何處?」

宇文朔道:「該仍在西京。」

龍鷹道:「或許宇文兄不相信,對付北幫,最大的籌碼是武三思,如他不肯點頭,一切休提。」

宇文朔沉聲道:「若武三思點頭又如何?」

龍鷹道:「那不出三年,我們可將北幫連根拔起,問題在武三思能否活到那一天。」

宇文朔雙目異芒遽盛,顯示出心內的震動。

龍鷹道:「待小弟說服武三思,才向宇文兄解釋我的『屠田大計』。目下小弟想知道的,是少幫主陶顯揚的情況。」

宇文朔道:「小陶身在幽州,受郭元振保護,正召集舊部,力雪前恥。」

龍鷹道:「希望在兩、三天內,有武111思的好消息,我們可從長計議。」

談多一陣子後,宇文朔告辭離開。

龍鷹返回卧房,繼續讀卷。

符太請安樂居上座後,自己坐到她的右下首。

美麗的公主容光煥發,艷色四射,心情極佳,再沒有爭不成做「皇太女」的失意,顧盼間,媚態不經意的流露,一雙眸神如在尋找要勾魂的對象。

他奶奶的,這妮子不過二十一、二歲,已是熟透的鮮果子。

一眾人等,遠離重樓。

公主要來看符太的居停,符太有何阻止之法,只好任她登堂入室,在內堂接待。

符太暗呼不妙。

安樂一雙妙目在他身上滴溜溜的轉動,未語先笑的道:「太醫大人的小敏兒很漂亮呵!」

符太嘆道:「漂亮有屁用,想不到手腳這麼長。唉!醫者父母心,我們行醫的,醫不好人也不可以害人。故只能望梅止渴,得個『看』字。」

安樂掩嘴嬌笑,笑個花枝亂顫,開心迷人,瞄著他道:「太醫說話粗鄙不文,膽子比以前更大,可惜色膽卻愈來愈小。」

符太記起她有「愛婢代主」的手段,豈敢在「色膽」上逞強,頹然道:「到今天仍餘毒未清,令我王庭經醫名盡喪,說話重一點是免不了哩!」

安樂輕輕道:「仍相信太醫的話者,是大傻瓜。」

符太往她瞧去,見她俏俏起立,駭然道:「八公主要幹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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