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十五章 命運之謎

與李隆基同來的還有商豫,小妮子依然神采奕奕,卻不像以前般鋒芒盡露,變得內斂收藏,修為大有精進。她作宮娥打扮,隔遠和龍鷹打個招呼後,與小敏兒說話,兩女當非首次見面,而是早混熟了。

李隆基欣然道:「我還她心愿,讓她可見鷹爺一面。」

龍鷹道:「『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現時的京城,形勢愈趨複雜危險,臨淄王必須以大局為重,不可一刻鬆懈。」

李隆基苦笑道:「我今天想見鷹爺,正是要提醒情況有多嚴峻,沒想過由鷹爺先來警告隆基。」

符太忍俊不住的笑起來,調侃龍鷹道:「你這傢伙叫『魯班面前弄大斧』,對朝廷政治,怎可能比臨淄王了解更深。」

龍鷹道:「剩是我所知的,已非常嚇人。」

李隆基沉聲道:「宗楚客正暗中拉攏太子。」

龍鷹和符太聽得你看我,我看你。

怎可能呢?理該勢不兩立才對,兩方沒有可互信的丁點兒基礎。如宗楚客的作為讓韋、武知悉,肯定死無葬身之地。

李隆基道:「我是憑一些蛛絲馬跡,猜出來的。」

略頓續道:「先說李重俊的情況,若我沒猜錯,楊清仁於背後弄鬼,煽動長公主和我王父支持太子,令太子威勢大增,依附者趨眾。唉!同樣是支持,長公主的手腕勝我王父百倍,她只在關鍵處插手,無痕無跡。我王父則去當馬前卒,激動時聲淚俱下,不懂隱藏。常說若讓韋後變成另一個聖神皇帝,我們李唐子弟,沒一人能活命。」

符太皺眉道:「臨淄王有勸他嗎?」

李隆基頹然道:「給他臭罵一頓。在王父的授意下,我幾個兄弟與太子的往來多了。」

符太道:「長公主深得政治的個中三昧,竟沒勸她王兄?」

李隆基雙目閃過複雜的神色,道:「沒就這方面說半句話,還有點推波助瀾。」

符太拍腿道:「這叫『笨人出手』,確是我們意料之外的天大煩惱。」

不用明言,大家清楚明白,李重俊以武力推翻韋、武之心,不住萌芽茁壯。在李重俊的位置看,乃唯一生路,沒人可變更他求存的決定,可是在他們的位置看,卻是死路一條。李重俊絕鬥不過宗楚客,何況還有虎視眈眈的楊清仁,楊清仁背後尚有台勒虛雲。

李重俊不單不知彼,且不知己。

龍鷹嘆道:「台勒虛雲厲害之處,是不動聲息下,操弄局勢於股掌之上。」

符太問道:「臨淄王又從何而知,宗楚客在拉攏李重俊?」

高力士此時來了,早前報上臨淄王到後,一直沒出現。

李隆基道:「坐!此事由副宮監說。」

高力士誠惶誠恐的坐入唯-的空櫈去,問清楚要他說甚麼,清清喉嚨,道:「由於左羽林軍大統領之位,一直懸空,成為了各大勢力激烈爭奪的要職,所以小子一直留神,從而發現一些微妙的變化。」

見龍鷹和符太均聚精會神聽他說話,又畏怯起來,沉重的呼吸幾口,道:「小子怕看錯,故先稟上臨淄王。」

符太罵道:「只要你明言是猜的,何怕說出來,我們會判斷。」

龍鷹笑道:「太醫大人放過他吧!」

轉而鼓勵高力士,道:「兩軍對壘,對方的進攻退守,哪一件事不是猜的?」

李隆基道:「讓我補充幾句,目下能左右西京政局的大小勢力,韋後高高在上,其下就是武氏子弟、外戚、宗楚客和田上淵、長公主偕我王父,還有置身幕後,通過楊清仁插手干預的大江聯。然而,除以上諸般勢力外,還有一股勢力是兩位沒注意到的,就是受惠於神龍政變,恢複爵位,甚或被任命要職的皇族子弟。佼佼者有成王李千里及其子天水王李禧,與嗣虢王李邕等人,均授軍職,反是楊清仁因遭武三思、宗楚客所忌,給投閑置散。」

向高力士道:「到副宮監說哩!」

龍鷹和符太交換個眼色,對李隆基均心裡稱許。他自己不說,高力士說,是要讓高力士在兩人面前領功,哪還不使高力士對如此「明主」死心塌地。

高力士道:「事情發生在三天前,那時小子仍未從鷹爺處得知田上淵行刺陸大人的事,居宰相之位的魏元忠上奏皇上,促增設一個少尹的職位,簡言之就是將陸大人的職權瓜分為二。」

李隆基惟恐兩人不明白,道:「西京是一城兩縣,以朱雀大街為界,東屬萬年縣,西歸長安縣,魏元忠深悉朝政,提議不單名正言順,且合情合理。」

龍鷹嘆道:「是我拖累陸大哥,雖一字不提這方面,但明眼人都瞧出魏元忠暗指陸大哥力有未逮,故須交出半邊管轄區。」

符太道:「魏元忠的膽子很大。」

李隆基道:「此正為竅妙處。」打手勢著高力士說下去。

高力士道:「皇上在考慮時,相王竟親自見皇上說項,提議由陸大人改任西少尹,東少尹之位,可任命同為皇族的成王李千里。」

李隆基插言道:「王父推薦李千里,事先定和長公主商量妥當。」

龍鷹恍然道:「我明白了!假設陸大哥遇刺身亡,李千里可立即頂上,成為新少尹。時間上配合得這般巧妙,若說沒有宗楚客在其中操弄,誰都不相信。」

符太道:「魏元忠是哪方的人,這般擺明沖著武三思而來,武三思豈肯放過他?」

李隆基道:「請副宮監說出你的猜測。」

高力士恭敬的道:「鷹爺、經爺明鑒,小子認為這是一個秘而不宣的重大政治交易,牽涉到郭城、皇城兩大重要軍職,就是增設少尹和左羽林軍大統領之位,因宗楚客乃兵部尚書,在這兩個職位上最有決定權。魏元忠若沒宗楚客在背後撐他的腰,想找死嗎?而不論李千里,又或魏元忠,均傾向太子一方。若如我們所猜的,因著韋捷事件,事情可在數天內見分明。在這兩個要職的爭奪戰里,長公主、相王和太子在明,宗楚客在暗,將攜手合作,大削武三思的權柄。」

龍鷹嘆道:「他們不但要削武一二思的權,還要殺他。」

眾人點頭同意,一天城衛兵權仍在武攸宜和陸石夫之手,沒人可動武三思半根毫毛。

符太問道:「娘娘在此事上,采何立場?她對皇上的影響力,不容忽視。」

李隆基分析道:「這是最巧妙的地方,使人對宗楚客的陰謀詭計感到震駭,韋後現在給『公告』弄得頭昏腦脹,哪來閑情理會其他的事。如果我是宗楚客,索性和韋後來個桌下交易,答允讓韋氏族人出任另一軍中要職,以補償韋捷失掉大統領一職之痛。得韋後支持,現今的左羽林軍副統領劉景仁坐正,再無懸念。」

符太咋舌道:「我的娘!真複雜。」

龍鷹道:「小弟開始明白臨淄王進退兩難的處境哩!」

符太道:「不用過度操心,皇上一天命在,相王和臨淄王絕無生命之險。」

龍鷹道:「希望不會發展至那個田地,若然如此,只好揭竿起義。」

轉向李隆基道:「當務之急,是不可讓你王父或王兄、王弟,直接被卷進李重俊早晚會發生的叛亂里去。」

李隆基目下唯一可以做、最應該做,就是韜光養晦。「棒打出頭鳥」,如被認定是個威脅,以前所有努力,盡付東流。

龍鷹拒絕了高力士相送,獨自離開興慶宮,步行返七色館。

他須靜心思索。

他腦海浮現上官婉兒的玉容。

在剛才所有關於政治鬥爭的說話內容,無一字提及上官婉兒,可知她收藏得很好,可是實際上,由於她是為聖諭執筆起草的人,先後奉仕兩代皇帝,其對李顯的影響力,難以估量。

以李顯柔弱的性格,自然在關鍵處,垂詢上官婉兒有關女帝的做法,進一步加大上官婉兒左右李顯想法的可能性。信任、倚賴,上官婉兒干政的能力,不在任何人之下。

要命的是,上官婉兒和龍鷹,也是最能互相摧毀的一對。

現在「范輕舟」來了,上官婉兒想見他,早見了,卻是一直避而不見,她心裡有何盤算?

他因何忽然想起上官婉兒,是想到在五王一事上,李顯肯定猶豫難決,若在符太式的警告上,加上上官婉兒的說話,或可將五王的命運扭轉過來。丑神醫的診斷,營造出攻門的形勢,欠的是上官婉兒的臨門I杖,將馬球打進球洞去。

龍鷹橫過朱雀大街,想著該否主動去見上官婉兒,又想到或許她正等待自己去見她,主客易局,自己必須透露更多她想知悉的事,想得入神時,耳鼓響起台勒虛雲的呼喚。

龍鷹落在船尾,戴上台勒虛雲遞來的竹笠,作漁夫打扮的台勒虛雲兩槳探出,打進清明渠的河水去,小船朝南緩行。

洛陽或西京,河道從來是密談的最佳處所,既不虞被竊聽,且因不住改變位置,追躡近乎不可能。

台勒虛雲以充盈深思的目光,用神打量他,嘆道:「輕舟怎辦得到的!」

龍鷹暗自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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