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十四章 明爭暗鬥

甫離卧室,龍鷹清醒過來,暗抹一把冷汗,自己在幹甚麼了?

本立定主意,際此強敵環伺的當兒,絕不可被個人的好惡苦樂影響,以致誤了大事。故此,雖然想女人,那天仍不肯回頭去找閔天女,皆因無瑕正在天一園的廣場等候。後來閔天女在七色館外截著他,通知明惠想見他,更邀他晚上往天一園相聚,他口上答應,卻打定主意不去,為的就是怕給楊清仁感覺到閔玄清因之而來的異常處。

男女之情可將理智淹沒,徒添負累。到西京後,他所以能縱橫得意,皆因沒有這方面的問題。

符太的「丑神醫」,作出了最佳的示範,連小敏兒也不碰,就是要保持在冰雪般冷靜的狀態下,無牽無累應付禁中瞬息萬變的形勢。

為了「長遠之計」,他的感情生活,愈簡單,愈無情,愈好。宛如在戰場上督師的統帥,不被任何情緒支配,因為若輸掉戰爭,影響的非只是個人,而是把所有與自己並肩作戰的兄弟,全賠進去。

他必須秉持開始時的信念,不可碰紀夢,心裡想想都不可以。這個決定使他感到痛苦,卻是不得不忍受,在沒有選擇下,該作出犧牲。他奶奶的!還親口答應過霜薔,剛才全忘掉了。

他現在唯一的目標,是無瑕,絕不可分神,如讓無瑕曉得「范輕舟」與紀夢打個火熱,一切休提。

紀夢可非普通女子,而是西京人人慾得的名花,情況一如聶芳華,若讓人知道給他獨佔花魁,非常招嫉,勢對他在西京的發展有百害而無一利。其他人不說,武延秀肯定接受不了。

從任何一方面看,他均須堅持。

唉!獨孤倩然也如是,幸好她是深明大體的女子,大家保持眼前的似有情,若無情,實為明智之舉,否則天才曉得將帶來何種不測的禍害。

踏入鋪堂。

高力士慌忙起立施禮,高聲唱喏道:「皇上有召,請范爺立即入宮見駕。」

馬車起行。

高力士坐到龍鷹身旁,約束聲音道:「那個人是誰?」

龍鷹微笑道:「高侍臣耳目很靈,宮內的事,沒多少件瞞得過你。」

高力士謙虛的道:「不過是比別人用心點吧!這幾天是非常時期,故而特別留神。」

下了痛苦的決定後,龍鷹的腦筋不再發熱,回覆平常。沉聲道:「那人就是有份出現在田上淵賊巢內的『夜梟』尤西勒。」

高力士色變的道:「厲害!竟想到滲透韋家。」

龍鷹心忖高力士智慧之高,反應的敏捷,不在任何人之下。符太接納他是聰明的,如高力士站到韋後的-方,而他們又沒留神,等於多了個無形的大敵。

高力士嘆道:「范爺更厲害,當機立斷,不過天下間惟范爺辦得到,其他人縱然有此念頭,仍難付諸實行。」

又道:「范爺無意里,幫了大相I個忙,一家便宜兩家著。」

龍鷹正想找陸石夫問這方面的事,興緻盎盎的問道:「何解?」

高力士解釋道:「須從神龍政變說起,皇上登位後,論功行賞。大輸家是飛騎御衛副統領李鋒,被指無力駕馭御衛,不單未能坐正,還被貶往外地。另一個輸家是武攸宜,給張柬之等連續二十多個奏本,指他立場不穩、三心兩意,皇上也架不住,亦曉得眾神龍政變的功臣,針對的是所有武氏子弟,在龐大壓力下,勉為其難的將武攸宜調離皇城。」

龍鷹心忖李顯怎會怪武攸宜,且視之為同路人,因李顯本人亦是三心兩意,事後更非常懊悔,內疚氣死母皇,想盡點孝心送至陵墓也因女帝遺令作罷。

高力士續道:「大相當然不甘心,想出武攸宜和武懿宗交換位置之計,因在神龍政變一役,武懿宗表現異常出色。當然!出色的是陸大哥,可是功勞歸諸武懿宗,確與相王配合無間,不到兩個時辰,郭城落入政變軍手上,能起作用的二張黨人,全被拘押。」

又深有感觸的道:「到今天小子方曉得,范爺是故意放生政變軍,否則武懿宗和李旦均要人頭落地。」

龍鷹道:「說下去!」

高力士道:「大相之計,本來天衣無縫,群臣很難反對,照慣例,宮內的任命,以皇上的意旨為依歸,豈知武攸宜成為城守後,武懿宗的任命竟被娘娘卡住。」

龍鷹恍然道:「韋後想起用親族,對吧!」

高力士道:「范爺明察,正是如此。娘娘屬意的是新駙馬韋捷。平情而論,韋捷在任何一方面,都比不上武懿宗,武懿宗至少曾出征邊塞,長期領軍,更在政變立下大功。韋捷則為新丁,對軍事一竅不通,娘娘的借口得『年輕力壯,奮發有為』兩句話,但已打亂政變功臣們的陣腳,不知該反對武懿宗,還是反對韋捷。大相雖不敢公開和娘娘作對,暗裡卻挑撥皇上,結果左羽林軍大統領之位,一直懸空,直至今天。沒人敢推薦第三個人選,因不是開罪大相,就是開罪娘娘。」

龍鷹有感而發,道:「宮廷的事,沒一件是簡單的。」

高力士道:「現在好哩!韋捷行為不檢,鬧得灰頭土臉,雖因身份特殊不用負罪責,但已失掉坐上大統領之位的資格,如何服眾?」

龍鷹終明白武奸鬼為何在此事上這麼主動積極。

高力士續道:「雖然撂倒韋捷,但武氏子弟未必能得益。」

龍鷹訝道:「為甚麼?」

高力士道:「武懿宗給投閑置散,到西京後瞧著武攸宜升上京兆尹的要職,又旅途勞頓,至今一病不起,若不能在短期內康復,只好坐看大統領之位,由別人坐上去。」

龍鷹道:「武三思理該請我們的太醫大人出馬。」

高力士道:「早請過了,大人掉下一句『心病還須心藥醫』,不開方的掉頭走了,大相無可奈何。」

龍鷹道:「現時心藥從天降下,武懿宗該霍然而愈。」

高力士道:「范爺明鑒,事關重大,娘娘絕不讓步,看情況,漁翁得利的可能性最高。」

龍鷹愕然道:「宗楚客?」

高力士道:「宗楚客乃兵部尚書,為軍方最高職位,掌天下兵權,左羽林軍大統領之位,又不可以長期懸空,故由宗楚客代領。竅妙在這裡,宗楚客安排心腹劉景仁坐上左羽林軍副統領之位,等於把左羽林軍操縱在手,武懿宗沉病不起,沒法任職時,宗楚客可扶正劉景仁,娘娘和大相很難說話。」

龍鷹嘆道:「太複雜了!」

馬車駛進朱雀門。

龍鷹心內思量,自己的「范輕舟」,之所以能在西京叱吒風雲,純時勢造就。

武三思與宗楚客面和心不和,只因有五王的共同目標,不得不全力互相配合。

若沒有「范輕舟」的出現,武三思勢節節敗退,不過即使有「范輕舟」撐場,若左羽林軍大統領的要職失守,宗楚客又手握兵權,武三思唯一可倚靠的,就是與韋後姦夫淫婦的關係,及李顯對他的寵信。

武奸鬼會否提名武延秀?想起早前武延秀春風得意的模樣,可能性極大。假設韋後和武延秀確有傳聞中的男女關係,韋後亦難說不。

龍鷹的「太複雜了」,有感而發。

高力士的聲音傳入耳內道:「臨淄王想見范爺。」

龍鷹回到太極宮的現實環境內,官員往來御道的熟悉情況映入眼帘,答道:「給我們安排。」

高力士提議道:「見過皇上後,范爺借口到興慶宮拜訪太醫便成。」

龍鷹點頭同意,順便問道:「皇上見我,有特別的用意嗎?」

高力士道:「范爺明鑒,依小子的揣測,是因八公主來纏皇上,說起范爺的舊事,令皇上記起范爺的諸般好處,感到忽略了范爺,也委屈了范爺,一時感觸下,召范爺入宮,好說些慰問的話兒。嘿!范爺有沒有方法弄得自己傷勢未愈,臉青唇白的模樣,可收意想不到的奇效!噢!我的娘!」

龍鷹沒神沒氣的道:「這樣子成嗎?」

高力士難以置信的道:「范爺神人也。」

果如高力士所料,李顯見「范輕舟」,是因關心這個曾以「天竺神咒」治好他怪症的人。不知安樂向她父皇灌了甚麼葯,李顯見到「范輕舟」傷勢未愈的樣兒,忘了殺人的是「范輕舟」,在龍鷹和高力士面前大發韋捷的脾氣,說他恃強凌弱,仗勢逼人。

龍鷹愈想愈真實,新一輪的權力鬥爭即將開展,武三思和安樂左右夾攻,正是要將武延秀捧上左羽林軍大統領的位置,這傢伙至少有半邊屁股坐入此要位去。龍鷹看不到任何能阻止情況朝此方向發展的力量,確事關重大,可逆轉武三思和宗楚客間暗鬥的形勢。

馬車抵達興慶宮的金花落,在聽雨樓前停下,龍鷹下車,高力士隨馬車離開,該是去知會李隆基。

符太意態悠閑的迎出門來,揚聲道:「歡迎范兄。」

他故意大聲說出來,表明不讓小敏兒曉得龍鷹的真正身份。

龍鷹環目四顧,贊道:「好地方!」

聽雨樓分前、中、後三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