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八章 巧施離間

天從人願,龍鷹睡至日上三竿,方醒過來。昨夜入寐前,本想看幾頁《實錄》,豈知實在太倦了,睡魔襲來,立告不省人事。

人睡足了,較為樂觀,昨夜的悲喜參半,代之是積極奮鬥的精神,為避免黃河、洛陽兩幫情況重演,他決定盡最大的努力,說服符太,令張柬之等五人逃過死劫。

讀《實錄》使他對符太在宮內的遭遇,掌握得巨細無遺,也因而助妲瑪奪回五採石,沒錯失時機。亦使他明白符太的心意,對五王符太是漠不關心,認定他們咎由自取。要符太做不情願的事,並不容易。

經昨夜的攜手合作,且取得成功,與宇文朔的關係大有改善。他感到宇文朔開始信任自己,這並不表示宇文朔再不懷疑「范輕舟」,但起碼視「范輕舟」為可靠的夥伴戰友,此點至為關鍵。

梳洗後,先到工場為兄弟們打氣,談笑一番後,鄭居中偕他到工場外說話。

鄭居中道:「記著今晚秦淮樓之約。」

龍鷹笑道:「你比我更緊張。」

鄭居中道:「誰想讓像紀夢般的美人失望,還有清韻大姐,她們對我們既客氣又親切,令我們受寵若驚。」

又滿足地嘆息,晃著頭道:「凡康那小子最沒用,差些兒暈倒。」

龍鷹道:「看來你好不了多少。今晚一道去如何?凡康也可以參加。」

鄭居中道:「人要知足,何況這裡沒有我是不行的,有時為了一個工序的設計,大家吵得面紅耳熱,我就是唯一的調解人。」

略一沉吟,道:「凡康也不宜去,因他已夢想成真,可在近處瞧著紀夢的一顰一笑,那種場合更不適合他。」

接著又道:「請范爺擇個開張的吉日良辰。」

龍鷹記起對安樂公主、獨孤倩然等諸女的承諾,道:「先給我一批『七色彩夢』作送禮之用。」

又頭痛的道:「老闆有何看法?」

鄭居中道:「正是老闆著我來問你。」

龍鷹思索道:「若非大事鋪張,搞妥秦淮樓那批貨,送妥禮後,我們隨時可打開大門做生意。」

鄭居中道:「沒點場面,怎配得起范爺的身份地位?」

龍鷹問道:「通常派請柬該預多少時間?」

鄭居中道:「一般須十天半月,不過以范爺的聲勢,五、六天該沒問題。」

龍鷹道:「那就定在六天後,先由老闆和你出名單,再由我看有否須補充的。我現在要到少尹大人處走一轉,怕午後才能回來,其他勞煩你老哥哩!」

鄭居中點頭答應。

龍鷹訝道:「你們竟不曉得少尹大人昨夜被行刺的事?」

鄭居中色變,失聲道:「甚麼?」

龍鷹說出情況,最後道:「大人沒甚麼大礙,放心好了。」

鄭居中沉聲道:「誰幹的!」

龍鷹湊近他道:「是田上淵。哈!明白了!」

說罷離館去了。

少尹府氣氛異樣。守衛增加,十步一崗的,還多了一批穿便服的高手,其中幾個龍鷹認出是武三思的近衛。

入主堂後,果然是武三思來了,坐在陸石夫卧椅旁,低聲說話。如非武三思特別指示,龍鷹除非打進來,否則不能踏足主堂半步。

武三思兩眼滿布紅筋,昨夜該沒睡過,難得他仍肯來探望陸石夫的傷勢,可知他一如宇文朔所料,對昨夜的刺殺生出警覺。

兩人齊往龍鷹瞧來。

陸石夫向他打個眼色,提醒他小心。

武三思長身而起,朝陸石夫道:「石夫好好休息,本座要和輕舟說幾句。」

言罷迎上止步施禮的龍鷹道:「我們到西廳說話。」

龍鷹跟在他身後,問道:「少尹有好轉嗎?」

武三思道:「該無大礙,我已使人再去請神醫,以神醫的醫術,兩帖葯可使石夫復元。」

龍鷹一聽便知大奸鬼昨夜已遣人去找符太,當然找個空,現在尚未知是否回來了。

到偏廳坐下後,武三思劈頭問道:「輕舟昨夜到哪裡去了?石夫出事後,我使人去找你,卻說你尚未回來。還以為會在因如坊見到你,又碰不著。」

龍鷹硬著頭皮道:「我去了見閔天女。嘿!沒甚麼,只因天女對輕舟的合香很感興趣。」

這是他唯一想出來最妥善的理由,可解釋他忽然失蹤,又遲了去探望陸石夫的事。大概不會有人敢去問閔天女,縱問,天女亦義不容辭的為他圓謊,而即使閔玄清推個一乾二淨,別人還以為她只是不願泄露與范輕舟的關係。

武三思淫笑道:「輕舟很風流。」

龍鷹裝出尶尬之色,道:「真的沒甚麼!」

武三思心情複雜,苦樂難分,沒心情就這方面調笑,肅容道:「誰幹的?」

龍鷹道:「不出兩個可能性,一是與皇甫長雄有關係,一是大江聯。」

武三思大訝道:「大江聯!我倒沒想過,他們幹嘛要殺石夫?」

招式叫「拋磚引玉」,龍鷹高明處,是曉得自己在不知道「嫁禍公告」一事的處境里,一時沒聯想到宗楚客和田上淵。田上淵大有殺「范輕舟」的理由,卻沒道理殺屬於己方集團的陸石夫,如果龍鷹一口咬定田上淵,武三思反問一句你憑何作此猜測,自己便啞口無言,縱有話說,避不了有離間武三思和宗楚客之嫌。

怎都勝不過任得武三思自己去胡思亂想。

龍鷹裝胡塗道:「大江聯因金沙幫被連根拔起,其人口販賣又因池上樓落網受重挫,『房州事件』後偃旗息鼓,然而其奪天下之心,始終不息。於大江聯來說,一言蔽之,就是『惟恐天下不亂』,他們肯定有姦細蟄伏京城內,清楚情況,曉得有陶過遇襲身亡在前,如同樣情況發生在少尹身上,最大嫌疑的肯定是北幫,可令我們立即四分五裂。」

武三思不以為然的道:「田上淵沒理由這麼做?」

龍鷹火上添油道:「他豈有這個膽量,不怕開罪大相嗎?」

武三思雙目凶光爍爍,沉聲道:「這方面一時難有定論。不過!敵人既已付諸行動,絕不罷休,我們豈能坐以待斃?輕舟有何提議?」

龍鷹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道:「請大相指示。」

武三思用神看他,道:「給我殺田上淵。」

龍鷹失聲道:「甚麼!」

又道:「大相肯定昨夜的事是田上淵乾的嗎?」

武三思和宗楚客的矛盾,在李顯登位後,開始浮現,仍基於「一山不能藏二虎」

老掉牙的理由。

田上淵的冒升既疾且猛,如為宗楚客這頭虎添翼,昨夜失敗的刺殺行動,已是肆無忌憚,大奸鬼別的不行,斗人算人卻最出色,怎容宗、田兩人削弱他的權勢。只恨眼前首要之務,是誅除五王,故忍著這口氣,待誅除五王,再回頭來和宗楚客算賬。

要斗垮宗楚客,先要拔掉北幫這顆虎牙。宗楚客又如何算計武三思?

武三思道:「這類事可能永遠沒答案,如果有的話,我現在立刻去見娘娘和皇上,保證日落前可發出清剿北幫的命令。」

接著沉聲道:「我知此事急不來,輕舟給本相瞧著辦。」

手下來報,太醫到!

武三思連忙起立,道:「太醫是怪人,更是我不能待慢的人,我去和他打個招呼!噢!差些兒忘掉,輕舟也認識他,我們一起去吧!」

符太的及時現身,是意料外的事,沒想過的,是高力士與他一起來。

龍鷹立即想到時至今日,武三思仍欠請動丑神醫的把握,故秉持優良傳統,派高力士去辦此-重任。

妲瑪夫人離京的消息,看來並未泄出,或許韋後不願讓人曉得,即使親如武三思的姦夫,亦有隱瞞。此純為直覺,因武三思見到符太,沒有特別的波盪,如大奸鬼知悉此事,看著符太時,多少有點異樣。

丑醫、美人的特殊關係,宮內路人皆見。

武三思熱情如火,符太冷似冰雪,格格不入的應對後,符太坐入陸石夫旁的椅內,為其把脈斷症。

奸鬼確有他的一套,坐在陸石夫另一邊,一臉關切,龍鷹卻知道他心裡恨不得立即離開,好去處理對付五王的大小事情。

龍鷹和高力士並肩立在武三思身後。

表面上,符太和平常沒有任何分別,但熟悉他的龍鷹,清楚捕捉到他眼神的變化,充盈生機,那並不止是愉悅或滿足,而是對未來某種難以言表的情緒,與他一向對世情的漠不關心,大相徑庭。

符太道:「陸大人的底子很厚。」

武三思忙道:「石夫沒甚麼大礙吧!」

符太斜兜他一眼,道:「那就要瞧大相怎麼看,刺客的武功陰損至極,走的非是中土武功的路子,即使被行刺者初時似沒生命之險,可是若處理不善,或施以一般內家的療傷手段,會弄巧反拙,傷勢不減反增。」

武三思大吃-驚,今次是真的吃驚,駭然道:「那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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