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十三章 妙絕天下

龍鷹、符太和妲瑪奔馬長街,馬不停蹄馳出宮城、皇城,過朱雀門,直入朱雀大街,到與興平大街交叉處,轉右直奔延平門,於子時前小半刻鐘,抵達延平門獄。

陸石夫早得宇文破派出飛騎御衛知會,在門外恭候三人。

大門敞開,獄內廣場燈光大亮,明如白晝,値勤的獄卒人人精神抖擻,緊守崗位,等待釋放犯人的一刻。

三人馳進廣場,甩鐙下馬。

施禮後,陸石夫伴著三人,朝牢房方向舉步,龍鷹和陸石夫在前,符太和妲瑪居後,由於有韋後的義妹親臨,兼之有丑神醫,氣氛異樣至極。

龍鷹問道:「京涼來了嗎?」

陸石夫沉聲道:「他在牢堂等候,好接皇甫長雄出獄,算給他面子了。」

又向龍鷹打個詢問的眼色。

龍鷹道:「不用顧忌,是自家人。」

陸石夫大訝,卻沒追問。

龍鷹的自家人,指的當然是妲瑪。

表面上,妲瑪做足本分,向皇姊韋後盡責,依韋後吩咐稟告李顯,明言皇后有急事須「范輕舟」親自去處理,言罷退往李顯飮酒作樂的殿外等候。

當時在座者,尙有武三思、宗楚客和一眾酒肉心腹近臣,人人目睹其事,也心知肚明甚麼事情在發生著,除了昏君李顯。

此時李顯剛兩杯下肚,哪來閑情理會酒色外的任何事,見到「范輕舟」,更是歡喜,兼且丑神醫尙是首次參加他的夜宴,轉頭忘掉了在殿門外等候的妲瑪。

談起香經,一發不可收拾,直至符太「冒死進諫」,李顯方肯放人,踏出殿門的時間,剛好是亥時中,離明天開始的子時,僅剩半個時辰。

龍鷹道:「不理是他娘的甚麼時候,放人的時間必須塡『亥子之交』。」

陸石夫豎起拇指叫絕,道:「范爺了得,此招教誰都不能說誰。」

龍鷹報以微笑,隨他踏階登門,進入牢堂。

此正為龍鷹最後想出來的妙計,就是將放人的時刻模糊化,選在兩日交替的界線,既是前一天,也是後一天,沒人丟臉。其中自有種玄之又玄的意味。

與同來的兩個關中劍派的資深弟子,正等得不耐煩的京涼,見「范輕舟」入堂,雖聽到四個人的步音,還以為是獄佐一類的人物,黑著臉站起來,不客氣的道:「范兄是故意遲來!」

妲瑪的聲音在陸石夫、龍鷹後方響起,冷如寒霜的直斥道:「不管你是誰,勿說廢話。」

京涼終見到妲瑪,雖認不出是何方神聖,卻被她的美麗和氣質所懾,又認出伴在她旁是「丑神醫」王庭經,立知妲瑪大有身分名堂,雖然是自出道以來,當面被不留餘地的頂撞,也不得不立即閉口,尷尬至極。

龍鷹卻做好做丑,忙道:「夫人息怒,這位是關中劍派的當家師兄京涼京當家。」

又向發獃的京涼道:「夫人乃娘娘的皇妹妲瑪夫人,娘娘請她來監督小弟放人之事。」京涼聽得倒抽一口涼氣。

陸石夫客氣道:「京兄請坐。」

京涼乖乖的坐回椅子去,他的兩個同門更連大氣不敢透一口,三人氣焰全消。

陸石夫朝守牢房的兩個獄卒下令,道:「將犯人皇甫長雄提出來。」

接著向龍鷹、妲瑪和符太道:「夫人、太醫大人、范先生,這邊請。」

領三人到牢堂另一端,獄長早預備好撤回告狀的文書,擺在長方木桌上,等待「苦主」龍鷹畫押。

京涼等只有看的分兒,噤若寒蟬。

龍鷹從容不迫的坐到椅子去,毫不猶豫畫押簽署。

陸石夫、符太和妲瑪,分立兩旁。

皇甫長雄給押出來了,手銬、腳繚、蓬頭散發,不過被關了兩天,卻像別人給關了兩年的模樣,萎靡憔悴,眼布血絲,見到「范輕舟」,雙目噴火。

京涼怕他不知就裡,胡亂說話,沉聲喝道:「勿說話!」

皇甫長雄方發覺京涼來了,知有轉機,頓然精神大振。

陸石夫喝道:「解鏡!」

獄卒照辦。

不片晌,皇甫長雄回覆自由身。

陸石夫斜眼兜著他道:「得范先生不追究,今次對你是從寬發落。不過!若你再糾眾犯事,我陸石夫第一個不放過你。」

皇甫長雄正要反唇相稽,放幾句狠話,京涼已知機的著左右搶過去,連推帶挾的將皇甫長雄架往門外去,自己則向眾人施禮告辭,匆匆離開。

陸石夫和龍鷹,送妲瑪和符太一程,以符禮節。

今次是妲瑪、符太策馬在前,龍鷹、陸石夫在後,在夜靜人稀的興平大街,望東面的朱雀大街緩騎而走。

蹄起蹄落,兩旁隱傳迴響,頗有漫遊夜京城的興味,特別是經過驚濤駭浪的一天後,風波暫平,諸事告一段落。

龍鷹「亥子之交」之計,是必須的,否則將成畫龍欠睛,因關係到權力的鬥爭。所謂權力,簡而言之,就是可令別人做本來不會做的事,如主子之於奴僕,上級之於下級,於至高無上的統治者來說,是不得有違。韋後正是運用她的權力,硬逼「范輕舟」做他不情願的事,如若不從,不論理由有多充足,韋後仍認為威權受到挑戰,必報此恨,那時「收之桑榆,失之東隅」,定是得不償失。可是來個「亥子之交」的雙贏之局,加上妲瑪陳述情況,雖未臻理想,韋後總算對己方人馬有交代,故可勉強收貨。一來一回,乃截然不同的局面。

今天的遭遇跌宕起伏,峰迴路轉,處處意外,變化之速,使人難以留神。

入宮見韋後前,於如何對付田上淵,仍模模糊糊的,可是情況忽然逼至眼前,必須向妲瑪表現出鷹爺的功架,以免她再一次失望,際此緊要關口,靈思如泉湧出,同時大耍賣關子的能耐,連自己也感精采紛呈,說畢意猶未盡。

尙未轉入朱雀大街,龍鷹已將布阱對付田上淵一事,向陸石夫解說清楚。

陸石夫道:「這個容易,不外兩天的時間,我可留在少尹府,足不出戶,然後裝作因因如坊開張,權貴雲集北里,依例不得不親身出來打點,好予田上淵可乘之機,錯過了,便不知何時再有這麼的好日子。」

前面的符太鬆一口氣道:「最關鍵的難題解決哩!」

陸石夫道:「我卻認為最大的難題,是一旦你們現身追殺落難的田上淵,等若公開你們的身分和關係,對我們未來的發展,弊大於利。」

符太打出個斬首的手勢,道:「殺人滅口便成。」

妲瑪默默聽著,一直沒插話。

四騎轉入朱雀大街。

龍鷹道:「太醫大人說的,是最理想的結果,假設田上淵落單,又傷上加傷,說不定太醫大人所言成眞。可是不怕一萬,卻怕萬一,世事豈能盡如人意,一個不好,陰溝可以翻船。哈!幸好小弟早擬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之計,不論事情朝哪個方向發展,肯定萬無一失。」

妲瑪說話了,帶點央求、撒嬌的意味,道:「魔爺呵!快到朱雀門哩!還天一半、地一半的。」

符太別過頭來和兩人交換個眼色,三人心有同感,就是妲瑪不單深信龍鷹能解決任何事的本領,且對他有種對長輩的孺慕和尊敬。

龍鷹讓步道:「精確點說,就是由小弟和太醫大人做捕蟬的螳螂,夫人做在旁邊等待便宜出現的黃雀。」

妲瑪道:「仍未解決暴露身分的問題。」

龍鷹悠然道:「當這雙螳螂,化為兩大老妖,一切難題迎刃而解。」

符太清楚來龍去脈,首先叫絕。

陸石夫第二個明白過來。

妲瑪一怔後,道:「為何扮他們?」

龍鷹解釋道:「任何人向田上淵出手,也招他懷疑,獨兩大老妖出手,他是啞子吃黃連,有苦自己知。」

仰望星空,深吸一口氣後,續道:「事情牽涉到魔門和大明尊教間上代人物的關係,方閻皇、康老怪與捷頤津的交情,也只有他們,方曉得田上淵的出身來歷。」

又道:「換過我是田上淵,兩大老妖忽然於自己最不願遇上他們的時刻,尋上門來找自己晦氣,只能怨命苦,誤以為捷頤津請兩人為他完成未竟之願,代他清理門戶,而不會想及其他。此其一也。」

符太讚歎道:「此為無可再絕之計。其二又如何?」

龍鷹道:「若你是老田,見兩大老妖殺至,想到的是甚麼?當然是奪命凶神來了,亦清楚在那樣的情況下,不論身旁有多少人,亦可能小命不保。」

陸石夫點頭同意道:「老田不可能未聽過,兩老妖於陷身東宮高手盡出的包圍內,禁衛重重下,仍可從容突圍的事。『人的名兒,樹的影子』,加上身負嚴重內傷,不奪門而逃才陸。」

符太嘆道:「所以不論對方有多少人,在兩大老妖先聲奪人下,老田一方肯定立告崩潰,省去我和范爺兩大老妖不少工夫。最妙是老田除非有採石隨身,否則就是空手遠遁,留下五採石讓我們美若天仙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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