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九章 興慶密會

天未亮,龍鷹匆匆出門。

本想早點起來,然力不從心,多睡了片刻。因曾被台勒虛雲暗綴在旁,故而非常小心,被他發現與宇文朔暗中往來事小,今次去會符太則事大,不容有失。

選在這麼早的時候,為的是城內大部分人不是仍高卧未起,便是尙未出門,只有趕市集的農民,方這般早上路。際此人稀車少的時候,想跟蹤邪帝而不被他察覺,絕對不可能。

龍鷹不敢託大,連續使出反跟蹤的諸般手段,連過永安和清明兩渠,到貫通明德和朱雀兩門的朱雀大街後,朝南走約半里路,方折往東市,又過東市不入,越龍首渠,抵永嘉坊後,翻牆進入興慶宮。

興慶宮前身為隆慶坊,因內有接通龍首渠的大池龍池,風光佳絕,被征為官地。四周築高牆,成為大明宮外皇族另一行所,也因此興慶宮與大明宮或太極宮大不相同,不拘一格,因地制宜,風格多樣。

大致而言,興慶宮可分南、北兩部分,中間有隔牆,以門相通。北為樓殿區,南為園林區,乃龍池在處。

龍池是園林的核心,龍首渠的支流從東北方流入,成數十頃的橢圓形大池,池內植有荷花、菱角,池岸花木繁茂。

位於龍池東端的沉香亭,相傳當年「少帥」寇仲和徐子陵入住興慶宮花萼相輝樓時,最愛到這裡來說話。一樓一亭,遂名動一時。

直至抵達沉香亭,龍鷹仍不明白符小子為何約他到這裡密會。

興慶宮的防衛並不森嚴,遠及不上當年神都的宮城、皇城,可想像亦與西京的京城無法比擬,特別是李顯被「兩大老妖」行刺後,已成驚弓之鳥。

宮內有軍隊長駐於東北角的衛署,負責宮內安全,雖派出兵員守門和巡邏,當然難不倒邪帝。

藏身於沉香亭西面茂密的林木里,片刻後符太來了,掠到他旁,學他般蹲下來,罵道:「遲達兩刻鐘,你這混蛋怎麼弄的,著你天亮前,你日上三竿才來。」

龍鷹反駁,道:「太醫大人在宮內養尊處優,怎知民間疾苦,你奶奶的,可知從西市到這裡來,等於橫過整個西京,若依你指定的時間,老子豈非不用睡覺。」

兩人互望一眼,同時捧腹,又不敢發出聲音,非常辛苦。

符太喘著氣道:「你可曉得興慶宮,現在有另一個名字?」

龍鷹勉強應道:「甚麼娘的名字?」

符太道:「五王宅!」

龍鷹一怔道:「難道張柬之等的五王,全搬進來?」

符太道:「此五王不同彼五王,臨淄王李隆基、壽春郡王李成器、衡陽郡王李成義、巴陵郡王李隆范、中山郡王李隆業兄弟五人是也。枉我用心良苦,一點不領情,嫌近嫌遠的,你走慣了,大家可隨時見面。」

龍鷹開懷道:「眞想不到連太少你這麼本無可救藥的混帳,竟然可以有長進,處處為人設想,你又憑甚麼住到這裡來?,」

符太傲然道:「憑的當然是能妙手回春的一雙『血手』,再就是以毒攻毒的用藥奇技,你那娘的魔氣早給本神醫融渾轉化,屬於我而與你斷絕關係。他奶奶的,不過改變點眉頭眼額,換過以道炁為主軸的道眼,聲音、姿態來個截然有異,竟就這麼騙過所有人,眼睜睜瞧著都不敢相信。」

龍鷹道:「少說閑話,小弟現時百廢待舉、千事待辦。你和閔天女是何關係?為何那天可在天一園遇上你?」

符太道:「我說的是閑話,你說的是廢話。你奶奶的!不懂自己去讀嗎?你忙?老子更忙。少說廢話,何時見妲瑪?我快給她逼死。」

龍鷹沉吟道:「在這裡見面有何問題?」

符太道:「我當然沒問題,但她卻不宜踏足興慶宮半步,這叫寧給人知,莫給人見,所以只有我去找她,沒她來找我。他奶奶的,明明對老子情不自禁,偏裝模作樣,眞想強親她的嘴,看她如何反應?」

龍鷹懷疑的道:「是眞的情不自禁,還是你一廂情願?」

符太嘆道:「看來是後者居多,都是你的醜臉累事,換過以前的青靚白凈,肯定易多了。」

龍鷹哂道:「依我看恰好相反,你這邊脫下醜臉,她那邊將你踢出新房。哈哈!希望你那時仍記得剛說過的蠢話。」

符太也忍不住笑,道:「你有很多時間嗎?快說!」

龍鷹思量道:「到小弟的七色館來如何?藉機建立可公然往來的關係,勝過每次都要偷偷摸摸的。」

符太頭痛道:「她不但不施脂粉,更從來不用香料,竟然到你的香料鋪去買香?更何況你甚麼娘的色鬼館尙未開張營業?」

龍鷹道:「色鬼館?虧你想得出!你奶奶的!她代那婆娘去又如何?只要小弟送那婆娘一盒『七色彩夢』,保證她心動,大家調校好時間,『七色彩夢』送到韋後手上時,妲瑪剛好在她身旁便有自告奮勇的機會。此為絕世妙計,不行再想其他辦法。」

符太認同道:「我會設法陪她來,何時可送香入宮?」

龍鷹道:「小弟何時入皇宮,何時送達,你著高小子張開眼、豎起耳便成。快則今天,遲則明天。」

符太放下心頭大石,點頭道:「總算有交代了!」

龍鷹仔細端詳,有感道:「太少確變了。和小敏兒又如何?勿告訴我她尙未失身於你。」

符太道:「你當我是你嗎?少管老子的事。記著!不是見個面、碰個頭般簡單,你最好有全盤的『屠田大計』,勿要害我。」

龍鷹嘆道:「你好像忘了我是誰。沒時間和你扯東扯西,設法讓高小子先與我建立關係,可成為我們間的聯繫人。李隆基曉得我們見過面嗎?」

符太道:「他知道了。現時他在西京頗有辦法,你到西京來還是他告訴我的。時機來時,他自會與你碰頭,不用偷偷摸摸的。」

龍鷹道:「我要走哩!你住在哪幢樓房?,」

符太指點位置後,龍鷹急忙離開。

尙未到相府,半路上給陸石夫截著,道:「不用找大相了,早朝尙未回來,卻使人傳話,說娘娘要見你,著我領你入宮。范爺心裡有個準備,隨時可花上一整天。所謂的召見,是到宮內某處等候,何時見你,須看她的情況。」

龍鷹暗嘆一口氣,看來找沈香雪之事,要延至午後方成,大有可能浪費了寶貴的一天光陰。道:「我要先回七色館,看有多少盒『七色彩夢』可供送禮。」

陸石夫使手下讓出坐騎,供他使用,兩人並騎馳返西市。

陸石夫在馬背上道:「今次娘娘忽然要見你,不會是好事。」

龍鷹道:「事情愈鬧愈大,昨晚京涼來見我,還搬出丘道約來,語帶威脅,令今仗更輸不得。他奶奶的,怎都要捱過今天。」

陸石夫沉吟不語。

龍鷹問道:「大哥感覺如何?我指的是大哥本身。」

陸石夫欣然道:「表面似和平常沒大分別,但感官卻靈敏了,人變得輕鬆,很多時候有忘憂忘慮的感覺,非常棒。」

龍鷹喜道:「效果比我預測的更好,或許是因大哥的清心寡欲,等若半個修行者。」

陸石夫嘆道:「是苦行!若非可潛修武道,又有追隨范爺的樂趣在支持,日子會很難過。唉!賤內去後,我已生無可戀,沒甚麼事可使我提起勁來,只有不住的工作。」

龍鷹道:「故而能無憂無慮,於大哥是罕有的事。」

陸石夫道:「確然如此。范爺送贈的奇氣已一去無蹤,因已與我本身混合為一,無分彼我。」

龍鷹笑道:「陸大哥現在等於一個活的陷阱,等待那傢伙來上鉤。」

陸石夫雙目射出未在他眼內出現過的異芒,冷哼道:「最怕他不來!」

龍鷹心忖正因陸石夫因愛妻之逝,心早死去,故能起死回生的魔氣,對他特別有效。道:「大哥可以放心,他一定來。」

陸石夫現在已成關鍵人物,不論武三思或「范輕舟」,在西京的威勢,全賴陸石夫撐起來,何況他手握城衛兵權,幹掉他,等於大削武三思的實權,對「范輕舟」,則為沉重至沒法承受的打擊。

陸石夫道:「如非怕打草驚蛇,我會派人全面監視樂彥,將田上淵養傷的藏身處找出來。」

龍鷹道:「恐怕連樂彥亦不曉得田上淵在城內。此事我已請宇文朔代勞,他有他的辦法。」

陸石夫道:「入宮時,特別在見娘娘時,捜查徹底,故而身上絕不可以藏有見不得人的東西。」

龍鷹暗抹冷汗,如給捜出符小子的《實錄》,肯定兩兄弟同告嗚呼哀哉。忙道:「幸得陸大哥提醒。」

宮城位於皇城之北,有三個組成部分,中為太極宮,掖庭宮居西,東宮居東,然掖庭宮和東宮合起來,仍只是太極宮十分之一的大小。

掖庭宮是犯罪官員的子女們,收入宮內進行賤役的處所,形同監禁刑所;東宮是皇太子辦公和住宿處,就像洛陽的東宮。

故此宮城以太極宮為主體,重重宏偉壯觀的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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