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六章 共同敵人

宇文朔難以置信的道:「范兄竟將事情成敗的關鍵,寄托在獨孤家不可測的因素上?」龍鷹連吃兩個饅頭,以拖延時間,方悠然道:「你老哥仍不明白嗎?這就是小弟『玩命』兩字的由來。看似不可能的事,之所以變成可能,就看你對情況的掌握。」

又大喝兩口熱茶,續道:「我對獨孤家和皇甫長雄的恩怨,該比老哥你清楚,因小弟是直接從香怪處聽來,是獨孤倩美親口告訴香怪的,這方面我剛說過了。除此之外,我還有張公主牌,透過武延秀,知會八公主,以她的性情,勢立即告訴倩然小姐,武延秀亦會提醒她。倩然小姐若錯過這個機會,小弟只好怨自己命苦。」

宇文朔瞧著他又吃又喝,一副天掉下來當被蓋的模樣,沒好氣的道:「倩然世妹可以幹甚麼?」

龍鷹斜兜他一眼,道:「我有個奇怪的感覺。」

宇文朔一怔道:「范兄指哪方面?」

龍鷹笑道:「指的是我和老哥你,有沒有好友聊天的感覺呢?」

宇文朔訝道:「虧你仍可胡思亂想,卻沒想過皇甫長雄今天被放出來的後果,對你聲威

損害之大,難以估計。」

龍鷹從容道:「宇文兄的內心是否在想,這小子定有些事情瞞著我。」

宇文朔道:「你知道就最好,在飛馬牧場的那場球賽,如果像你現在聽天由命的樣子,早輸得一塌糊塗。」

龍鷹道:「你不相信小弟的直覺?」

宇文朔諷刺的道:「不但不相信,還直覺感到范兄在浪費在下的時間。」

龍鷹道:「技術就在這裡,倩然小姐收到八公主的信息,因事情關乎家族的聲譽,故必須去見公主,以弄清楚詳細的情況。對嗎?,」

宇文朔沉吟片刻,點頭同意。

龍鷹道:「關鍵就在這處,如倩然小姐不曉得如何處理,公主會提供意見,而她的意見來自武延秀,也即是小弟的想法。」

宇文朔定神看他半晌,嘆道:「你怎可能似可預見未來的發展?你到京師有多少天?竟然對京師錯綜複雜的情況了如指掌。告訴我,是怎麼樣的提議?」

龍鷹悠然道:「小弟此招,叫連消帶打,就是由倩然小姐,親自向娘娘聲言,從今天開始,獨孤家與皇甫長雄割斷關係,以後他的一切作為,俱與獨孤家絕不相干。」

以宇文朔的智慧,一時仍未能意會,思量好一陣子,終告動容,沒法掩飾心內的驚異,目光轉銳,審視再鯨呑另一個饅頭的龍鷹。

龍縻此計妙絕處,是不著痕迹,巧若天成。

獨孤倩然純是閫明立場,沒向韋後作出任何要求,卻營造出沒法逆轉的形勢,使韋後即使有應韋溫要求放皇甫長雄之心,也難以啟齒。

試想獨孤倩然這邊表明與皇甫長雄恩斷義絕,否定他獨孤世族女婿的身分,韋後那邊放人,等於當面摑獨孤家一個耳光,令獨孤世家受辱,也等於令關中世族全體顏面無光,保證宇文朔本身也感不是味兒。

龍鷹更有深一層的計算,就是利用了韋後對獨孤倩然的歉疚。

不論韋後如何喪盡天良,又假設她確有參與害死親兒之事,對這個曾為未來媳婦的高門貴女,怎都有點能觸動其內心情緒的深刻感覺,影響她的決定。

在這樣的情況下,武三思的威信變得重要了,雙重壓力下,最可能,且是必然地,韋後對皇甫長雄被收監一事不聞不問,不置一詞,而武三思則振振有詞,頂著來自長寧、韋溫等人的壓力。

個中情況的複雜微妙處,除龍鷹外,超逾任何人理解掌握的能力。

他們在西市附近永安渠旁一間食館進午膳,由於時間尙早,館內得寥寥幾個食客,他們選一角坐下,樂得清靜,方便密談。宇文朔吃兩個包子後停手,瞧著龍鷹大快朵頤。

龍鷹見宇文朔仍目不轉睛的打量自己,迎上他的目光,道:「怎麼樣?」

今次事件,乃西京各大勢力聯手來襲的另一個行動,可知福聚樓之宴,只能暫壓本土勢力的氣焰,不服者仍大有人在。到左朝鋒等關中劍派弟子再遭慘敗,皇甫長雄被收監,以翟無念為首的各大勢力,全力反撲。

可想像昨夜京涼收到師弟們被收押在延平門獄的消息,連忙趕往救人,雖然心知肚明己方理虧,可是這口氣怎咽得下?遂漏夜找翟無念商量,很可能褚允、石清流等也有分參與,遂擬定出以韋後壓武三思的通盤大計。

胸有成竹下,翟無念專程來見龍鷹,先當他是個傻瓜般,套他的說話,然後說出嘲弄的言詞,當面羞辱,來個正面交鋒。

宇文朔沉聲道:「這是不可能中唯一可行之計,如倩然世妹依范兄迂迴曲折的提議行事,今次老翟將敗個不明不白。」

龍鷹趁機問道:「宇文兄怎會與老翟聯袂而來?」

宇文朔淡淡道:「我晨早給他來吵醒,他說得客氣,卻是逼我就對你的立場表態。念在大家同是關中人,在下對他好言相勸,告訴他,他們根本不曉得面對的是甚麼人物,也永遠摸不透范兄的底細。明智之舉,是按兵勿動,靜觀其變。當然!他既有反撲之意,又自信有萬無一失的手段,不但聽不入耳,還邀我一起去見范兄,意在向我炫耀,故此我才有向范兄示警之事,卻苦於沒法明言。」

龍鷹感激的道:「宇文兄很夠朋友。」

宇文朔坦然道:「直到此刻,在下仍非范兄的朋友,關係一如在馬球賽的對手,唉!但豈無相惜之意。」

又沉吟道:「經此事後,范兄將被視為大相一方的人,范兄對此有何感受?」

龍鷹道:「要抗衡有宗楚客在後面撐腰的田上淵,武三思是唯一選擇。老翟他們又比小弟好多少?被宗楚客利用了仍如在夢中。」

宇文朔興緻盎然的道:「是否因左朝鋒,令范兄有這個想法?」

龍鷹收回瞧往剛入館的兩個食客,壓低聲音道:「小弟和田上淵交過手。」

宇文朔失聲道:「甚麼?」

如非從《實錄》讀得,宇文朔現時最大的敵人乃田上淵,仇深似海,該不會向他披露這方面的情況。

要爭取宇文朔向自己靠近些兒,共同的敵人是立竿見影的有效手段。讓眼前値得敬重的對手,分辨清楚目下錯綜複雜的形勢,歸根究柢乃武奸鬼和宗奸鬼間暗中的角力較量,可令他明白自己的處境,清楚「范輕舟」非是武三思的走狗。

龍鷹道出那晚的情況,又說出夜來深故意來遲的事,最後道:「加上左朝鋒,宗楚客務要置小弟於死之心,昭然若揭。只要宇文兄下點工夫,便曉得小弟所言屬實。」

^宇文朔問道:「范兄清楚陶過之事嗎?」

龍鷹滿懷感觸,點頭表示清楚,不堪回首的道:「黃河幫之敗,肇因於此。」

宇文朔道:「范兄也猜到下手的刺客是誰?」

龍鷹再點頭。

宇文朔嘆道:「對范兄了解愈深,愈不明白范兄的意圖,范兄以前的諸般解釋,在下一概不接受。可是!剛才范兄發自肺腑、自然流露的感情,卻令解釋得清楚與否,再無關痛癢,那是沒法說出來的了解和直覺。」

時近正午,不住有客人來光顧,隔鄰坐了半桌的人,再不適宜談話。

宇文朔同意後,龍鷹結帳,步出食館,永安渠兩岸風光映入眼帘,清風拂來,使兩人精神一振。

宇文朔眺望對岸,道:「范兄可知昨夜不費吹灰之力,放倒左朝鋒等五人,老翟等人完全沒法接受,我自問辦不到,起碼不可能如范兄般輕鬆容易。」

龍鷹岔開道:「小弟有個突破田上淵的方法。」

宇文朔動容道:「請隨在下走。」

龍鷹隨宇文朔朝躍馬橋的方向沿岸漫步,頗有吃飽肚子後,隨意散步的逍遙自在。

宇文朔道:「計將安出?」

龍鷹道:「樂彥。」

宇文朔顯然對樂彥下過一番工夫,聞言並不訝異,沉聲道:「你認為可收買他?」龍鷹道:「暫時大概辦不到,田上淵可以給他的,也不是我們做得到。名譽、權力、財富、美女這些大部分人爭逐的夢想,樂彥並不欠缺。」

宇文朔同意道:「北幫兩堂、三帥,樂彥位居龍堂之主,排名尤在武功比他強的虎堂堂主虛懷志之上,備受重用,想動搖這樣的北幫領袖,無疑緣木求魚。然則范兄為何偏想到他?」

龍鷹道:「得重用是因有此需要,兩堂、三帥里,惟他是有根可源的中土人士,但並不表示田上淵信任他。」

宇文朔精神一振,道:「憑何有此看法?」

龍鷹道:「在田上淵刺殺小弟失敗後,我見過他,感覺不到絲毫異樣,直覺告訴小弟,田上淵在此事上是瞞著他的。勿輕視小弟的直覺,屢屢能令小弟避過大禍,正是憑沒來由的兆感,使我沒變成另一個陶過。」

宇文朔心動道:「如能分化樂彥,確能突破田上淵似潑水不入的堤防。」

龍鷹道:「宇文兄對田上淵的興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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