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九章 書齋迷情

解開小包裹後,是個兩寸見方的小木盒,揭蓋後,現出指頭般大的香膏,黃色里呈紅粉,晶瑩似玉,賣相佳絕。

韋溫將打開的盒子放到桌子中央處,凝神細看,臉現異色。

龍鷹輕鬆地,以旁觀者的態度觀察。他自詡有個不在香怪之下的靈鼻,如果他嗅不出屬哪種氣味,敢說天下沒人辦得到。''

眼前的「春夢」,可說是他和香怪聯手炮製,先由他從船上香料選材、配搭,再由香怪篩選、調校分量,經三天三夜的努力,研製出「春夢」的雛型。最後的成品,該相差不遠。

如秘女說的,沒人可用詞藻形容氣味,喪失嗅覺,就幾乎像忘記如何呼吸般,因對濃郁的芳香、甜美的味道,習以為常,視為當然。嗅覺和味覺,二而為一。

「春夢」仿如為屛風內的空間,塗上彩虹的七色,虛實難分。明明是七色,但入目的,卻是七色外的第八色,超乎言語。

「春夢」喚醒了在座者每一個人本沉睡著的感官,若有若無、沒法捕捉,幽美清淡的氣味,從鼻端鑽進心底里去,有種被寵縱和陷溺的危險而又飄逸逍遙的誘惑力,使人沉浸在高貴安詳中,煽起心內難以形容的情緒。

誰都說不出話來,也沒人顯出用力嗅吸的模樣,因「春夢」的芳香塡滿屛風內每一寸的空間,其縹緲莫測的特性,使人希望永遠保持著那個樣子。

連陸石夫這個對香料不屑一顧的鐵漢,亦鬆弛下來,一臉罕見的祥和。

龍鷹輕輕道:「我們並不須靠香氣生存,就是不肯放它走,且不顧一切地渴望它。依小弟個人的經驗,香氣就是天地自然,勾起我對空谷靈雨的深切回憶。如果可創造出前所未有的動人氣味,等於創造了自然。」

韋溫嘆道:「我認輸了,且非常樂意,更不想看答案,寧願保持不知道的神秘。」

接著環目一掃,道:「誰敢挑戰輕舟?」,

翟無念苦笑道:「確是從未嗅過的氣味,令我想到雨後放晴、萬花競黯的美景。」

季承恩心迷神醉的道:「香怪不負天才之名,產品何時面世?」

龍鷹微笑道:「快哩!」

陸石夫喝道:「斟酒!」

在屛風外苦候的夥計應聲趕至,和頭酒終告開始。

離開福聚樓,與陸石夫策騎走上躍馬橋的一刻,永安渠在橋下滾流而過,東岸布政、頒政、輔興、修德四大高門權貴聚居的富貴地域,其宏偉的府第襯托得占逾十六里坊之地的皇城、宮城,更是氣象萬千,盡顯大唐朝的威勢。想到獨孤大宅乃其中一所府第,內有玉女獨孤倩然,心內又多添溫柔。

在此一刻,龍鷹曉得在這個偉大的都城內,爭得立足之地,站穩陣腳。

現時能在西京左右他生存的,可大分為五方面的勢力,就是以武三思為首的武氏子弟;開始脫離武三思控制的宗楚客和田上淵;太平公主和楊清仁結盟後的勢力集團;惟宇文朔馬首是瞻的高門大族及新冒起的外戚。西京內的大小幫會、富商巨賈,遊走於各大勢力之間,各有依附,至或一腳踏幾船,因勢力與勢力之間,亦沒有清楚的界線。

說到底,皇甫長雄的敵意非為決定性的因素,更多的是意氣之爭、排外的情緒,龍鷹正因瞧穿互相間沒有解不開的衝突和矛盾,遂來個軟硬兼施,先鎮之以威,顯示後台的強大,再來以柔克剛,在敵意頗濃的敵人心裡,植下自己只是個來做買賣的生意人,與外商無異,巧妙處是搬出香怪這個地道的長安人做老闆,加上辯才無礙,贏得韋溫的好感,又藉「春夢」消弭了「范輕舟」的侵略和威脅。

陸石夫道:「想不到韋溫變得這麼快,該曾與八公主說過話,他們一向往來密切。」

龍鷹點頭同意,有李裹兒暗中幫忙,加上自己恭敬的態度,自然水到渠成。

陸石夫仍在回味,失笑道:「想不到褚允前倨後恭,曉得見風轉舵。」

龍鷹道:「眞正轉舵的是翟無念,知道再和我硬碰,有害無益。我看令他置拜把兄弟不顧的關鍵,在乎季承恩代宇文朔表態,韋溫當然是他另一考慮的因素,此人非常高明,深明進退之道。」

陸石夫道:「翟無念會影響京涼的取態,京涼更犯不著來惹你。我還要趕返官署處理一些事,在這裡分手如何?」

龍鷹道:「你的馬兒?」

陸石夫大笑道:「當借給你用,保證很快有人送駿驥供范爺代步。」

言畢拍馬去了。

回到鋪子,龍鷹召集全體兄弟,報告和頭酒的情況,繪影繪聲的述說祭出「春夢」時對方各人的反應,惹得歡聲雷動,又告誡眾人千萬勿泄出昨夜之事,以免對方醜事傳千里,眾人轟然答應,雖是香料業初入行的新丁,卻無不是江湖老手,曉得竅妙。

這個臉是翟無念、京涼等丟不起的,他們守口如瓶,事件很快會被遺忘,像沒發生過。城衛方面自有陸石夫約束。

鄭居中捧來紙筆墨,要他為香料鋪和香料題字,以供製作牌匾之用,香料名稱須大小倶備,好雕刻成凹凸印模,燒在盛香料的彩瓶上,或印在木盒子,想得非常周到。

龍鷹當仁不讓,大筆連揮,字體如龍飛魚躍,渾如天成,惹來全場讚歎,進一步激勵士氣。

今次龍鷹做生意如帶兵,身先士卒不在話下,還以坦誠的態度,一視同仁對待跟隨他的所有兄弟,贏得眾志成城、萬眾一心。

龍鷹接著和信心倍增的香怪到一旁說話,問道:「裝載『春夢』的木盒子造得非常精緻,看韋溫揭起盒蓋時頗用力,便知密不見縫。臨急臨忙,在何處找來這麼多小木盒?」香怪道:「是以前找人造的,凡康仍留有十多個。」

龍鷹道:「依我今天的經驗,精美的盛香器皿,可收先聲奪人之效。現在障礙已去,我們可放心去找最好的巧匠,為我們製作好的盛器。」

香怪皺眉道:「在行業內,皇甫長雄仍有很大的影響力。」

龍鷹笑道:「那我們就是引蛇出洞,不用我們動手,陸石夫會收拾他。」

閑聊幾句後,返前鋪續讀《實錄》。

今天,符太特別有寫《實錄》的興緻,思潮如脫韁野馬,不書之於紙,會很不爽。晚膳前,埋首書桌個半時辰,膳後又到書齋繼續努力,寫得入神時,敲門聲起。

暗嘆一口氣,不情願地掩卷擱筆,心中奇怪,難道有人來找他?依道理,今天宮內該沒人有閑情來煩他。

敲門的小敏兒,清楚他寫「醫經」時不可被騷擾的禁忌,雙方習以為常,只當有人來訪,才來敲書齋的門。

道:「進來!」

小敏兒輕輕推門而入,來到他身旁,半眼不瞧桌面的「醫經」,坐入到他腿上去,雙手纏上他肩頸,伏在他身上。

溫香軟玉抱滿懷,同時頭痛起來,小敏兒故意不理會他的「醫經」,不用說是心生疑惑,因若是「醫經」,沒道理須掩上,一副怕給她讀得內容的姿態。

此正為貼身探子厲害之處,可瞞她多久?

小敏兒在他耳邊柔聲道:「郡王成為太子哩!」

嗅著她的發香、體香,符太生出世上只剩下他倆的錯覺,其他人事一是並不存在,一是與此時此刻斷絕分隔,模糊遙遠。

榮公公就女色的警告仍言猶在耳,際此銷魂蝕骨之時,變得既不合時宜,更不切實際,符太探手摟她個結實,訝道:「小敏兒就為這件事來嗎?」

小敏兒咬著他耳朵,喘息著道:「敏兒很害怕。」

符太心裡打個突兀,不解道:「害怕甚麼?」

小敏兒幽幽道:「甚麼都怕!」

符太摸不著頭腦,問道:「有了『大還丹』後,該甚麼都不怕才對。」

小敏兒苦澀的道:「那是沒有『大還丹』前的想法,有了後,反更怕死。死了1.就沒有了大人,甚麼都沒有。」

符太身感宮內絕色輕輕抖顫著的嬌軀,耳聽吐氣如蘭輕柔的呼吸,確是少點定力,立告失陷溫柔鄉內。想想在爾虞我詐、殘酷不仁的禁宮內,還有甚麼比擁著這麼活色生香的烈火更能忘掉只求私利、不擇手段的人心?

小敏兒摟得他更緊了,道:「大人一直在迴避。」

符太以為她指的是男女間最親密的關係,道:「不是解釋清楚了?」

小敏兒赧然道:「敏兒是指交易的事呵!」

她的交易,是指得到「大還丹」後,告訴他韋後的秘密,並全心全意向他獻上動人的肉體,再無保留。

事實上,符太一直沒將她所謂的秘密放在心上,不相信有秘密可言。

符太不自覺地撫摸她嫩滑的香背,美麗的宮娥於此盛夏時節,又在紫雲軒內,準備登榻就寢,身上只穿薄薄一件單衣,觸感和赤體差不了多少,卻另有一番掩不住的春色美景。符太道:「呵!差些忘掉我們的交易。告訴我,那小子冊封為太子,是好事非壞事,為何似惹起小敏兒諸般感觸?」

小敏兒滿足地嬌吟道:「我們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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