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七章 互相出牌

陸石夫悠然道:「我問他,清楚范輕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嗎?」

龍鷹饒有興緻的道:「小弟也想曉得在別人眼中,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陸石夫道:「他張開口,卻說不出半句話。」

鄭居中抓頭道:「沒道理,他不但認識范爺,還在馬球場上與范爺交過手。」

陸石夫道:「正因他認識太深,反不知如何形容,換句話說,就是仍沒法摸得著范爺底,沒法掌握范爺,遂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之慨。明白嗎?同樣的問題,鄭堂主如何回答?」

鄭居中立告瞠目結舌。

陸石夫向鄭居中笑道:「看!認識又如何,這就是范爺厲害處。」

轉向龍鷹道:「他對你有很大的懼意。」

龍鷹點頭,續問道:「這是你在他一輪說詞後的開場白,接下的一句又如何?」

陸石夫啞然笑道:「我接著以朋友的身分告訴他,范爺非常震怒,決意通過武三思,要求覲見皇上,向皇上面稟,希望他明白事情的嚴重性。若他仍不清楚,可問宇文破,好知道當日在神都,范輕舟見皇上時是如何的一番光景,還在皇上其中一間寢宮睡了一覺。此事之外,范爺是當時唯一肯為八公主挺身而出,對抗二張的人,且因此被聖神皇帝限三天內離城。他奶奶的,他們是在太歲頭上動土。」

龍鷹豎起拇指贊道:「陸大人厲害,最難擋是搬出武三思來,不被他落井下石才怪,收入牢里的肯定沒一個人能活命,他們的頭子都脫不開關係。」

鄭居中聽得對龍鷹的「范輕舟」刮目相看。不過直至此時,仍弄不清楚兩人的手段和目標,只知是佔盡上風。

陸石夫道:「季承恩立即氣焰全消,低聲下氣請我勿報上去,為他來向范爺說幾句好話,希望大事化小,由他賠罪了事。」

兩人靜待他說下去。

陸石夫道:「於是我問他,是否只要向范爺說出季承恩三字,范輕舟會忍氣呑聲?」

龍鷹叫絕道:「肯定他啞口無言。」

陸石夫笑道:「扮好扮丑的,說我儘力穩住范爺,讓他們有斡旋的時間,提出讓范爺可接受的條件,當然不可隨便找個人來,而是必須『德高望重』,能令范爺須考慮開罪他是否划算。」

接著道:「午時是期限,逾時不候。」

龍鷹叫絕道:「陸大人了得,爽脆俐落。」

轉向鄭居中道:「我們並非有風使盡帆,而是留有餘地,好一舉解決無謂的紛爭,孤立皇甫長雄。」

陸石夫道:「竟敢視我的警告如無物,理虧在先,亦可看出背後撐他們腰的人,不懼武三思,我們偏要將他揪出來。」

鄭居中思索道:「誰人可不怕武三思呢?」

龍鷹道:「此人是誰,呼之欲出矣丨,」

敲門聲響。

陸石夫和鄭居中面面相覷,竟來得這麼快。

龍鷹傳音道:「是熟人,小弟和他有密話說。」

接著道:「門沒上閂,河間王請進來。」

鄭居中和陸石夫找借口離開,河間王收回望向陸石夫背影的目光,坐入龍鷹身旁的椅子,道:「要令陸石夫為范兄奔走出力,並不容易。」

對楊清仁他不敢怠慢,說錯一句話,會招來難測的後果,裝作漫不經意的道:「河間王何有此言?」

楊清仁從容道:「到西京後,陸石夫等於陞官,武攸宜坐上京兆尹的肥缺,陸石夫為兩少尹之一,專執巡治之責,左右街使、六街巡警全歸他管轄調度,範圍囊括西京和京畿二十一縣,人稱之為『關內總巡捕』,得他照應,范兄可以無憂。」

龍鷹訝道:「我還以為他仍是城衛副統領的位子。」

楊清仁道:「是個職權擴大了十倍以上的城衛副統領,只是他為人樸厚踏實,可能因此沒解釋清楚。」

龍鷹道:「河間王很留心他。」

楊清仁沒有隱瞞,道:「任何掌實權的人,入我關心之列。他之能坐穩此位,靠的是實力,幾是無可替代,以前是這樣子,現在仍然如此。」

又問道:「范兄如何認識他?」

龍鷹坦然說出張柬之通過陸石夫找他去說話的情況,問道:「武懿宗給調到哪裡去?」楊清仁道:「暫時未有著落,由於武攸宜當過長安總管,熟悉關中風土人情,他當京兆尹,較被接受。關內、關外是兩個不同的天地,以前一套,已不合時宜。」

此子春風滿面,顯然仍縱橫得意,對龍鷹的有問必答,且與他所知的沒有出入,非常滿意。

龍鷹贈多幾句,道:「武三思一直著陸石夫留意小弟何時抵京,故就在船至西京的當夜,他找上了我,也使我能將香怪保出獄來。河間王清楚香怪嗎?」

楊清仁道:「到前天方清楚,在一宴會場合,首次聽人提起香怪,說他加盟了范兄的來京團。在座的全為西京有頭有臉的人,對范兄擺明來京霸地盤,均不以為然,只我肯為范兄說幾句好話,並暗示他們勿惹你老兄,否則將如我般在馬球場上,不住的吃驚。哼!敢不聽我的金石良言,現在碰個焦頭爛額,悔之恨晚,可以怪誰?」

龍鷹笑道:「河間王曉得昨夜的事哩!」

楊清仁微笑道:「范兄一鳴驚人,現時消息稍靈通的,均清楚此事,只差未上達皇上和娘娘,然而紙終包不住水,武三思知道,等於他們知道。」

龍鷹好整以暇的道:「此事可大可小,看武三思如何陳情,幸好武三思會很有耐性,就看對方能打出怎樣的一副牌。」

楊清仁嘆道:「我沒看錯范兄,到哪裡都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范兄是怎樣辦到的?」

和楊清仁說話,該說甚麼,隱瞞哪一方面,非常費神。

龍鷹岔開道:「在此之前,已有人來夜襲刺殺,沒猜錯的話,此人就是田上淵。」

楊清仁沒有震驚,點頭道:「即是范兄搬到西市後的首個晚夜,田上淵想不到的是,竟然空手而回,如果肯問我意見,我會警告他勿要這般愚蠢。」

龍鷹笑道:「他不是空手而退,而是收禮而回,是小弟贈他的小禮。還有後果是他尙未察覺的,就是在武功上露了底,顯示出與別不同的手上功夫,任何人驟然遇上,會頓陷險局,陶過就是這麼死的。」

他這番話,是要試探楊清仁對他的信任度,是否沒有隱瞞,若然如此,理該告訴他田上淵用的是「血手」。

楊清仁沉吟片晌,道:「范兄這個消息,非常有用,解開我們很多疑團。」

龍鷹心忖不論自己的利用價値有多大,棋子始終是棋子,屬外人。

趁分了他心神,方接回他先前的問題,道:「事有湊巧,敵人以為我和香怪到了秦淮樓去,偏是香怪身體不適,我們折返時,剛好遇上敵人來犯。」

楊清仁半信半疑,卻無法找到漏洞,也不可能尋得破綻,除非能鑽入龍鷹的腦袋內去,因與表面的事實不相背。

打量著前鋪寬廣的鋪堂,道:「這個物業很大,四個這般的物業加起來,香安庄也瞠乎其後,難怪皇甫長雄如此著緊。香怪是皇甫長雄非常顧忌的人。」

龍鷹沉聲道:「除他外,還有何人要對付小弟?」

楊清仁輕描淡寫的道:「是宮城、皇城所有有資格不歡喜你的人。多隻香爐多隻鬼,朝廷遷返長安,搞亂了整個局,很多人的利益受影響,現在等於重新洗牌,田上淵實在過分,對黃河、洛陽兩幫趕盡殺絕,惹起關中各大勢力的恐慌,也令北幫在長安內處處受掣肘,不是所有事均能憑武力解決的。就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時候,范輕舟忽然大駕光臨,否則憑皇甫長雄一人之力,何德何能煽動各方勢力聯手施威,只沒想過逞威變失威,在范兄手上鬧個灰頭土臉,不知如何收科。」

龍鷹乘機問道:「有沒有黃河幫的消息?」

楊清仁道:「黃河幫始終是有百年基業的大幫會,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聽說黃河幫少幫主逃往幽州去,託庇於郭元振。於黃河兩岸,對北幫仍有零星的反擊,北幫的傷亡很重,故對西京顯得力不從心。」

龍鷹喜道:「這是個喜訊。」

終放下點心事。

楊清仁道:「眼前的事,我不宜插手,亦相信你胸有成竹。其他方面,儘管開聲。」龍鷹問道:「小可汗在這裡嗎?」

楊清仁苦笑道:「連我都不曉得,因何忽然問起他?,」

龍鷹道:「來此途上,遇上湘君碧,她說小可汗要見我。坦白說,現在我有點失去了目標和方向,不知走哪條路方正確。」

楊清仁道:「甚麼都不用理會,一切待在西京站穩陣腳再說。」

龍鷹道:「我想見小可汗,是想問和你們合作,於我有何好處,或許問你並無分別。」

楊清仁凝視他片晌,道:「以范兄的才智,怎可能猜不到?不過,現在去談這麼遠的事,言之尙早。首要是求存,我們會不惜一切扶持你,當建立起信任,再論其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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