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十三章 虹彩乍現

符太再次下筆,是《實錄》內三天後的事。

符太吃早點時,高力士來了。

符太示意小敏兒退避,俏宮娥乖乖的離開,高力士道:「眞為她高興,從未見過她這般輕鬆寫意的。」

符太打量他兩眼,點頭道:「小子果然有天分,不見數天,已開始隨心意約束聲音,確非池中物。」

高力士謙虛道:「經爺提點。」

符太道:「有志氣者,應設法摸索自己該走的路向,大方向已傳了給你,就是『長生拳』,只可意會,又或體會。哈哈!到你出拳時忘掉在出拳,就是學成的時候。」

高力士聽得大惑難解,滿腦子疑問,苦惱地道:「怎可能忘掉自己在出拳?」

符太哂道:「有何事是不可能的,你清楚自己出拳,是因落於下乘,流於形式,還囿於以前庸師所傳的所謂招式。上乘武功並非這麼的一回事,意至拳去,如流水般任乎天然,沒絲毫斧鑿之痕,何來招數。招非凡招,而是針對那一刻的形勢,別出心裁,發乎自然的招數,那時你想不忘記以前的甚麼『雙龍出海』、『橫掃千軍』也不成。」

高力士聽得雙目放光,不住頷首受教,嘆道:「經爺說的,乃當今天下最厲害的心法,以前小子學來的,全變至黯淡無光。感覺非常古怪。經爺多揍點小子好嗎?,」

符太失笑道:「老子心情差時,定找你來出氣。」

高力士大喜道:「謝經爺!」

符太感到拿此人沒法,岔開道:「我交託你的事,辦妥了吧!」

高力士恭敬的道:「幸不辱命,這次來是向經爺報上此事,今天黃昏在城南一道小橋下,他在舟子上等經爺。」

接著說出詳細的時間、地點。

符太道:「這麼簡單的事,花去三天?」

高力士道:「因為沒法假手於人,又不想通過宇文破去約宇文朔,不得不花點時間,始得到告知宇文朔的機會。」

符太問道:「見由你去知會他,宇文朔有何反應?」

高力士道:「他問小子,經爺因何事找他?,」

符太暗贊宇文朔了得,輕描淡寫、合情合理的一個問題,高力士不論答知或不知,均暴露與王庭經的關係,非常難答。

符太道:「你如何答他?」

高力士輕鬆的道:「小子告訴他,最好當面問經爺你老人家。」

符太沒好氣道:「沒用,這麼小的事竟應付不來,徒令宇文朔看不起老子派出去的人。」高力士道:「經爺罵得好,所以說話出口後,小子補上一句,就是『還可問經爺因何派小子來』。」

符太啞然笑道:「這句話確表現出你的拿手本領,既表示你看透了他的話,也表白你非完全不知情由,但又不用清楚說明。」

高力士道:「但小子眞的毫不知情,到此刻仍不明白經爺因何見他,而他又一口答應。」

符太罵道:「你何時過關了?」

高力士俯首受教,道:「經爺每罵必中,小子逾越哩,弄不懂位置和身分,是小子不

對。」

符太再沒法就此續罵下去,起立離軒。

高力士追在他後側,道:「經爺到哪裡去,小子可陪走一段路嗎?」

符太冷然道:「尙有何事?」

高力士低聲道:「湯公公病倒了。」

符太一呆道:「為何不找我去醫他?」

高力士道:「事情非常奇怪,他不準將生病的事泄露開去。」

符太皺眉道:「皇上竟不曉得?」

高力士道:「公公知會皇上,須休息幾天,皇上當然批准。」

符太生出不祥預感,早了無生趣的湯公公,失掉活下去的興緻,情況比高力士說的更嚴重。

高力士瞧他容色,擔心的道:「該怎辦呢?」

符太道:「我們到大宮監府去。」

龍鷹掩卷,心內傷情。

湯公公像千黛,失去活下去的意願,走到人生的盡端。

終讀畢《實錄》第三冊。

鄭居中來了,報喜道:「香大師請范爺去試嗅。」

龍鷹著他在外面等他,將卷冊毀屍滅跡後,並肩到設在四鋪中央的臨時工場去,不解道:「香怪說過須多天時間工場方可運作,為何不到一天工夫,已有成品?」

鄭居中道:「香大師現在只是調香,未開始煉製,。」

龍鷹道:「你嗅過了嗎?如何?/

鄭居中苦笑道:「他該認為我沒這個資格。」

接著問道:「天明前發生了何事?」

龍鷹微笑道:「田上淵來殺小弟。」

鄭居中失聲道:「甚麼?」

龍鷹若無其事的道:「你殺我,我殺你,爭地盤從來便是這個調兒。」

鄭居中不解道:「他不是和范爺關係良好?」

龍鷹道:「利害關係算否一種關係?利大於害時,關係良好;反之不好。你放心,既干不掉小弟,那保持好的關係對他就是利大於害,所以大家見面時,照樣稱兄道弟,這就是江湖!」

鄭居中道:「田上淵以眞面目來行刺范爺?」

龍鷹道:「幸好他沒這麼蠢,否則日後要他來教我該如何與他相處。我的娘!是甚麼香?」

兩人跨過門檻,踏足工場。

龍鷹一時看呆了眼,感覺奇特。

近五十位兄弟,在等於把七、八個廳堂連接起來的廣闊空間內忙個昏天昏地,人人臉孔發光發亮,為設立各式裝置努力。大部分人肯定沒幹過這類粗活,笨手笨腳,卻沒一個人以此為苦,笑鬧聲中,眾志成城一起奮鬥努力。

地上放滿皿具、器材、木料,東一堆、西一組的,龍鷹可想像經昨天一日的辛勤後,購買了多少東西。

今次留下來的乃竹花幫的精銳,屬敢拚肯搏的年輕一輩,沒家室之累。加入竹花幫,或為幫眾的後代,又或因仰慕竹花幫之名,不論如何,竹花幫就是他們所屬的幫會,憂戚與共,血肉相連。

黃河幫和洛陽幫的敗亡,唇亡齒寒,令他們陷於屈辱無奈、朝難保夕的惶恐里,更從改朝換代的變化里,感到迫於眉睫前的危機。發生在兩個兄弟幫會的事,隨時臨身。那種目前所擁有的,可旦夕間化作飛灰的恐懼,折磨著每一個人。

想想今次到西京來,本意是要賣房賣地,可設想其窮途末路的頹喪失落。

忽然間,龍鷹把整個情況逆轉過來,要在敵人腹地內大展拳腳,雖然不是拿刀、槍、劍、棒來反攻北幫,已足令一眾兄弟感到再非全無作為,並且有憑創業,參與香料行,將竹花幫的勢力擴展往京城的動人滋味。

能於如此時勢,到這裡爭地盤、佔位置,等若奇蹟,事前沒人想過。本虛無縹緲的事,因香怪變得實在起來,而「范輕舟」竟能在京城這麼吃得開,也令他們信心倍增。

香怪坐在場子內中間一張臨時急趕出來的長方桌前,桌面放著大大小小十多個三彩瓶,聞龍鷹的說話聲抬頭往兩人瞧來,大訝道:「范爺這麼遠竟嗅得到。」

團團圍著香怪者有十多人,除其中一人外,其他是熟面孔的兄弟,包括李趣在內。

旁邊的鄭居中介紹道:「這位是香大師的高徒何凡康,昨天到後,留下來幫手,乃義氣中人。」

何凡康三十多歲的年紀,長相樸實,聞言道:「師父落難,小人不知多麼痛心,幸好有范爺為他出頭,守得雲開。」

龍鷹點頭讚許,來到桌子另一邊,兄弟們搬來椅子,讓他坐在香怪對面。

其他房舍內的兄弟,放下手上的工作,聞風趕至。

香怪在五十多個兄弟圍觀下,雙目放光的瞧著龍鷹,語調卻非常平靜,與他眼內狂熱的神色,表裡絕不配合。道:「是何氣味?」

龍鷹閉上眼睛,捕捉著仍殘留在空間內的余香,夢囈般道:「我的娘!有點似初生嬰兒的氣味,充滿生機、健康的愉悅,令我想起陽光遍灑下幽林的安謐,超凡脫俗,惟有寂靜,可是平靜底下又澎湃著奇異的動力,但願能化身彩蝶,只吸吮花蜜為食,還選月夜行動,就像活在林內的精靈,只是留下來的少許香氣,已令我生出香氣層層交迭,使人心蕩神馳,彷彿回到了記憶深處某一使我畢生難忘的地方,若如賦予了我某種奇異的力量,浸潤著整個人。」

接著猛睜雙目,道:「你奶奶的!究竟是如何配製出來的?用了甚麼香料?」

「砰!」

香怪一掌拍在桌子上,狂喊道:「我們的第一道彩虹,終於出現了!」

眾人轟然叫好。

前鋪。

龍鷹和鄭居中吃著由兄弟買回來的清粥和油條,不知多麼滋味。

外面鬧哄哄的,人聲車響,潮水般隔門傳入來。

龍鷹道:「眞熱鬧,從沒想過住在鬧市內。」

鄭居中問道:「田上淵會否用其他手法,打擊我們?」

龍鷹道:「你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