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七章 玄功初成

與宇文朔分手後,龍鷹朝東走,切入朱雀大街。華燈初上,路上車水馬龍,其熱鬧情況,不在以前神都定鼎大街之下。

他現在最希望見到的人,不是符太,因為並不擔心他,更抱著讀畢他所有大作,方見他的微妙心態。

想見的是李隆基,他到西京已有一段日子,是否有個好的開始,實事情成敗的關鍵,當他能暗地裡成為「眾望所歸」的人,扶持他會是順水推舟。然而在拿捏上,對李隆基是個大考驗,絕不可以過火,令韋、武生出警覺,來個棒打出頭鳥,那就嗚呼哀哉。

他在李隆基身邊安置商豫和十八鐵衛,為的正是怕出現這個情況。可是際此韋武集團權勢處於巔峰的時刻,除非來個揭竿起義,否則非常不智,也等於他的「長遠之計」失敗了。戰火燒遍中土,台勒虛雲、田上淵等輩乘勢而起,據地稱雄,默啜見機不可失,大舉南下,那時龍鷹也不知該應付哪一方。

在內作戰,與在大漠征戰是兩回事,投鼠忌器,不論他的志向如何崇高,為的又不是個人利益,可是戰火到處,受災受苦的是無辜的老百姓。

表面看,自己雖擁有能左右江山的影響力,卻絕不能運用,有等於無,不論形勢如何惡化,也只能將鬥爭限制在統治階層內,以不擾民為首要之務,「范輕舟」的角色必須玩下去,就像以前女帝將鬥爭局限於朝廷和宮廷。

眼前熱鬧繁華的情況,證明了女帝的手段多麼成功,留下來給蠢子李顯的底子多麼厚。

故而他此刻最想知道的,是李隆基的近況,見他是求安心,最有用的,是起出符小子到長安後的《實錄》,可「一目了然」。

陸石夫出現在他身旁,道:「大相想見你!」

龍鷹道:「陸大哥來西京有多少時間,竟已全復舊觀,耳目之靈,教人咋舌。怎可能辦得到的?」

陸石夫道:「就要看是否得人心,一來大批兄弟隨我到這裡來,非是舉目無親,須從頭做起。二來是因韋後和大相信任我,使我的權力尤勝從前。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更有能力為老百姓做該做的事,凡利民的,寸步不讓,自然而然建立起公正的聲譽,幹活時事半功倍。現時在西京,即使最霸道的幫會和地痞,敢不安分守己,就是找死!」

龍鷹暗忖武三思和陸石夫,肯定「錯配」,一個是腐敗的大奸臣,另一個守正不阿,偏是能互相利用。武三思通過陸石夫掌握城內任何風吹草動,壓制幫會和世族諸般勢力;陸石夫則憑藉武三思的支持,將以前管洛陽那一套搬到西京,官民一氣,令社會秩序井然。

除此之外,還有人心的因素。

不論朝廷、宮廷,早對女帝的治國手腕習以為常,即使高高在上的皇室貴胄,亦慣了安穩的社會秩序,這就是女帝遺留下來的底子,現在有陸石夫維持原狀,誰都不以為異,因樂見其成。

不過,龍鷹雖不用擔心西京,可是西京以外的洛陽和揚州,落入紀處訥和宗晉卿之手,卻不敢樂觀。然而,這仍非他最擔心的事,最令他憂心忡忡的,是默啜的動向。

李顯登位,驅賢臣、近小人,又縱容皇族,形成一片窮奢極侈的淫靡之風,假以時日,肯定令帝國元氣大傷。

龍鷹既去,以默啜的記恨,豈肯錯過此天賜良機,以重振突厥的聲威。大漠雖有方均坐鎮,作用只在監視和聯結各族,若默啜的軍事行動是針對中土而發,塞外地大人稀,默啜可避過所有人的耳目,驟然發動時,中土方驚覺大敵來犯,肯定被攻個措手不及。

以龍鷹如今的位置,對此是有心無力,惟有希望默啜蠢得攻打準備十足的郭元振,而非找其他防點突破。

做人眞辛苦,顧此失彼,眞的羨慕符太那小子,他的所謂煩惱,是別人求之不得的事,頗有不知人間何世的逍遙寫意。

「范爺想甚麼,想得這般入神?」

龍鷹搖搖頭,似欲揮掉擾人的思緒,振起精神,問道:「臨淄王現居何處?」

陸石夫道:「他抵京後居於興慶宮內的五王府,和韋後的關係該相當不錯,現時人人爭著霸地建府,不知須花費國庫多少錢。」

龍鷹嘆道:「有些事,開始了,不但停不下來,還會出現互相競比的情況。李顯現時的作風,是要將以前失去的加倍取回來,當這個態度廣澤近親,便成眼前的情況。」

陸石夫道:「幸好有范爺!」

龍鷹苦笑道:「希望遺留下來的,不是個爛攤子可以謝天謝地,否則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符小子的作用正在於此,機會愈早來臨,愈有把握由李隆基開展另一盛世。在朱雀大街上來回走一百趟、一千趟,仍不能掌握宮內的事,無從判斷該發動的時機,只有符太的「丑神醫」,始可令龍鷹能把握時勢,用略施謀。

第一步,是在西京取得容身的席位。

漕渠橫過前方,西京規模最宏大的朱雀大橋,雄跨兩岸,氣象萬千,如將四至五道大橋合起來般,嘆為觀止之極。

兩人沒登上大橋,左轉,沿漕渠南岸的車馬道,朝西市舉步。

大唐國表面繁華,只是承女帝之蔭,實則走著下坡路,暗裡憔悴。

龍鷹問道:「那奸鬼想何時見我?,」

陸石夫道:「他本想早朝後見你,後來又想到或沒法這麼早趕回來,怕你久等,所以推遲到午後,范爺須陪他吃午膳。」

又道:「他少有為人著想,可知他非常看重你。」

龍鷹說出他最不願曉得的問題,問道:「他們五人情況如何?」

陸石夫的容色暗沉下去,道:「張柬之已離京,敬暉、桓彥范、袁恕己和崔玄曄雖投閑置散,表面無事,但情況卻非常不妙,因他們一方曾參與政變的武將,不是被外調,就是被解除軍職,代之以韋後的親族兄弟,其中又以韋溫最得韋後寵信,使得其權勢可直追武三思、宗楚客等人。唉!烏煙瘴氣—,」

韋武集團,究竟有何對付張柬之五人的手段呢?自己可以為此盡點力嗎?

龍鷹道:「李顯對五人的態度如何?」

陸石夫不屑的道:「當然不喜歡他們,幸好他雖然是昏君,也是最沒膽子的皇帝,否則五人早被誅家滅族。依我猜測,他怎都不敢頒令殺他們。」

龍鷹苦澀的道:「明的不成,可暗中去做。太少對此有何說話?」

提起符太,陸石夫露出笑容,道:「他沒說甚麼。眞想不到,太少可以這麼棒,他現時是宮內大紅人,連武三思都怕了他,怕給他糗,因太少一向是六親不認。最近一次見他,是安樂新府落成的慶宴上,臨淄王也是賓客之一。」

龍鷹放下心事,曉得這小子「安然無恙」便成。

陸石夫道:「暫時絕不宜與太少碰頭,范爺太觸目了,過了這一輪的風頭火勢後,我會作出妥善安排。」

龍鷹點頭同意。有陸石夫這個明白人在旁提點,省去很多精神。

此時來到西市門外,兩人止步。

陸石夫道:「我為你們發出江湖令,如有人敢騷擾你們的鋪子,等於嫌命長,范爺可以放心。」

龍鷹道:「小弟乃初來甫到的新丁,全賴你老哥照拂。」

約好明天來接他赴武奸鬼之會後,陸石夫話別離開。

高力士像個瘋子般,手舞足蹈的奔上台階,尙未敲門,紫雲軒中門大開,一隻腳直探出來,似緩似快,高力士明明瞧得一清二楚,還想到避開之法,偏是到腳掌撐到肚皮子上,仍沒法閃躲。

高力士的長軀應腳拋飛,往後墜跌,「蓬」的一聲四腳朝天的落在草地上,一時不知是否給活生生踹死了。

符太神態悠閑,不徐不疾的走下台階,抵達高力士右側,蹲下。

高力士睜大雙目,瞪著滿天星斗,出奇地平靜安詳。

符太嘆道:「高宮丞曉得剛才差點走火入魔?,」

高力士悠然道:「本來不知道,現在清楚了。」

符太喝道:「勿起來!」

高力士本想坐起來,聞言露出恭敬不如從命之狀,繼續躺著。

符太道:「說!」

高力士道:「今天黃昏後,小子在園子內耍經爺教的『忘拳』,愈耍愈投入,忽然間,忘掉一切,眞眞正正的無人無我,倏地里,腦後玉枕關火一般的刺痛,接著頭蓋的天靈穴爆炸開來似的,宛如醍醐灌頂,滿鼻芳香,又有瓊漿玉露從上流注口腔,那種感覺,怎都沒法形容。猛然驚醒過來,四周黑沉沉的,夜空繁星點點,過了至少個多時辰,小子竟沒半點記憶,心想今次得寶哩!這還不是修道者所說打通生死玄關的景象嗎?果然立即全身眞氣遊走全身,登時大喜如狂,趕來向經爺報喜。」

接著側頭仰望符太道:「經爺的一腳厲害,身上瘋竄狂走的眞氣給經爺盡收於一腳之內,然後再反送回小子丹田下的氣海,海納百川似的,現在渾渾融融,不知多麼受用舒服,哪還不知先前的眞氣澎湃,其實是走火入魔的先兆。」

又忍不住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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