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三章 珍罕旺鋪

符太回味無窮的在發獃,心裡逐漸明白過來,太平對龍鷹仍是死心不息,如此試探之法直接、簡單、有效,無從躲避。

太平若無其事的,仍望往窗外,可是符太清楚感覺到她的體溫從灼熱逐步回覆正常,耳根玉項殘留著未褪掉的紅霞,顯然她賜吻的一刻,確情動了。雖然她心裡的對象另有其人,但符太仍有得享她眞情,迷人滿足的滋味。能與長公主親嘴,未眞個銷魂,已足教他顚倒好一陣子。

她不說話,符太也不作聲,車廂陷入奇異的沉默去。

蹄起蹄落。

馬車駛進東宮。

符太乾咳一聲,道:「長公主……」

太平聲調轉冷,道:「太醫最好當作沒發生過任何事,忘掉算了。明白嗎?」

符太終於在宮內找到個對丑神醫完全沒有興趣的女人,就是身邊的太平,或許該說她比較正常,愛俏厭丑,正後悔剛才和自己干過的事。

符太剛好相反,忽然飛來艷福,事前沒半絲徵兆,如海上遇狂風,吹得他舟拋人翻,其香艷旖旎處,千言萬語仍未能形容二一。管她事後如何翻臉不認人,親熱過就是親熱過。說話時,太平仍不肯朝他瞥半眼,曉得自己不是龍鷹後,她再不願看他的醜臉。

人心奇怪,同一張面孔,感覺可相差十萬八千里。

符太乏言以對。

馬車直駛往內苑。

太平該是去見李顯,路上遇上符太,趁機試探。

這麼夜了,她去見李顯幹嘛?

看來,她該是嗅到危機,明天的封王典禮,並非如張柬之等想的是件好事。

太平公主的聲音傳入耳內,道:「想問太醫一個問題。」

符太表面冷靜,心裡卻吃了一驚,他自知疏忽了太平,從沒想過她可以成為一個問題,事實上她在默默留意著他的「丑神醫」,找尋他的漏洞和破綻。對「丑神醫」是龍鷹,她一直心內存疑。符太顧忌的,正是這樣的冷眼旁觀。

符太不悅道:「長公主在懷疑甚麼?」

太平淡然道:「太醫曉得和誰在說話?」

符太湊近她,看著她因自己的靠近而皺起的眉頭,心中暗快,壓低聲音道:「當然清楚,只不過長公主的一套,絕對在鄙人身上不生效用,長公主敬鄙人一尺,鄙人敬長公主一丈。鄙人就是這般一副吃軟不吃硬的脾性,像剛才那樣,嘻嘻!是不同的另一回事。」

太平大嗔道:「都叫你忘掉了!」

符太暗呼厲害,這般不著痕迹的見風使舵,只她可如此自然而然的做到,立即由硬變軟,也可能是雖不喜歡自己那張醜臉,可是感覺仍算過得去。

顯示實力後,大快下,坐直身體,嚴陣以待的道:「請長公主賜問!」

此為見好即收,開罪她沒有好處。

太平默然片晌,柔聲道:「曉得太醫的脾性哩!太醫對女人的經驗很嫩。」

符太失聲道:「長公主竟問鄙人這麼的一個問題,難道要鄙人糾正長公主的想法,告訴長公主鄙人在這方面經驗豐富?」

話是這般說,卻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太平憑其男女經驗,又或是因之而來的敏銳直覺,曉得自己是嫩至不能再嫩的嫩鳥兒,豈非與他和奚後的傳聞有異?「丑神醫」該是情場猛將才合乎道理。

太平終朝他望來,輕描淡寫的道:「太醫勿多心,本殿是順口說說,想問的,是太醫既非守禮不阿的道學先生,何故拒絕安樂的賜寵?」

符太嘆道:「似沒甚麼事可瞞過長公主。哈!眞的要說出來?」

太平語帶威脅的道:「太醫衡量吧!」

符太又湊近她,距離不到二尺,壓低聲音道:「鄙人最不願被人逼著的去做一件事,管對方是誰。」

說畢坐直身體,舒服的挨往座背,悠然道:「當然!公主如學得長公主三分本領,鄙人將沒絲毫被逼的感覺。」

太平大嗔道:「還說!」

符太大耍賴皮,沒迎上她像想咬他一口的目光,陰惻惻笑道:「唉!說與不說,敢問長公主分別在哪裡?鄙人就是這副牛脾性。嘿!守口如瓶不是不可以,可是須先解開鄙人的疑惑,長公主紆尊降貴,所為何由?」

馬車停下,停在紫雲軒外。

太平冷冷道:「請太醫下車。」

嘈吵聲從前鋪傳來。

今早天亮後兩刻鐘,北幫永安渠碼頭區的負責人馮征,帶來個腳夫的頭目,領著一行百多人,其中大半是腳夫,小部分為北幫的幫員,還有近二十輛驢車,裝備整齊地到騰空出來的碼頭恭迎香料船隊。

龍鷹的船首先泊岸,一番客氣話後,大家齊心合力卸貨下船,將大箱小箱裝上驢車,用布蓋個結實,神秘兮兮的,立即送貨入西市的鋪子,乾淨俐落。

沿途自有北幫的人打點,鄭居中和幾個手下偕香怪先往鋪子去,香怪是要好好休息,鄭居中等則負責打掃塵封網結的舊鋪。

這邊交由龍鷹負責,馮征盡地主之誼,全程相伴。

香料船逐一泊岸,整個過程在個半時辰內完成,比龍鷹等估計所需時間,快上一倍。

碼頭區開始熱鬧忙碌,不時有人來看他們落貨運貨,其中幾個形跡可疑,擺明不是來幹活的人,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樣,目露凶光的在旁看著,只是見有馮征在,沒人敢出言干涉。

龍鷹向馮征道:「這幾個癩皮似乎不把貴幫放在眼內。」

馮征好整以暇的道:「西京一向是個沒有人可說了算的地方,大小幫會各有山頭,各有所恃,我們打了大大小小十多場硬場,方能占上一個席位。在我們之外,勢力最大的是長安幫、關西兄弟會和聯義堂。」

稍頓,繼續解釋道:「長安幫有關內世族在背後撐腰,關西兄弟會的後面是關中同鄉會,名雖關中,卻是全國性的商人組織,囊括了關中的富商巨賈,對朝廷有很大的影響力。聯義堂則等若關中劍派的分支,也數他們最好勇鬥狠,動輒出刀子,甚麼人都不怕,只怕官府,頭子叫京涼,出身關中劍派,精擅刀法,被吹噓為自萬仞雨後關中劍派最出色的刀手,現在也是關中劍派的當家師兄。」

龍鷹記起鄭居中提過的翟無念,是長安幫的大龍頭,與皇甫長雄狼狽為奸,同是出身關中劍派。

訝道:「關中劍派不是世家大族的武場嗎?為何其弟子竟沾手江湖的事?」

馮征道:「范爺說的,是以前的事了,關中劍派早已變質,又開枝散葉,付得起錢就可拜師學藝,遂良莠不齊,像京涼只是掛個名,本身另有絕藝,手底頗硬。」

又道:「關中是另一個世界。我們目前算立穩腳步,在城內說句話,仍有人肯聽,可是在城外,已輪不到我們說話。」

原來如此!田上淵曾說過的,鞏固成果需時,又被警告過勿肆意擴張,個中複雜的情況,惟當事人明白。很多事不是憑武力解決得來。

說到底,北幫始終屬外來勢力,卻在關中插足,惹來關內諸般勢力齊心合力的排斥、反撲,乃必然的事。

自己的「范輕舟」,等於投進這個深潭的一塊巨石,激得浪花四濺。可想像當各大勢力曉得竹花幫的船隊到,個個等著看好戲,豈知北幫掉過來出手出力,大奇下惟有派人來看個究竟。

早前樂彥聞合作的提議立即喜上眉梢,是事出有因,不是樂意讓自己在西京落地生根,而是用「范輕舟」做先鋒卒,亂局攪局,北幫可趁亂爭霸稱雄。

北幫勢力雖大,指的是在整個北方的整體力量,關內城多地大,地方勢力盤根錯節,又見黃河幫被田上淵毀掉,兔死狐悲,遂通過種種關係、諸般渠道在各不同層面壓抑他們,文比武鬥,令北幫寸步難行,現在能在西京占上一席位,已非常了不起。要擴展嗎?還看「范輕舟」。

「范輕舟」能起的作用,價値之高,無可估量。

馮征的說話傳入耳內,道:「另外還有賭場和青樓兩大勢力,均不易動搖,以前黃河幫辦不到的事,我們仍一籌莫展,現時我們在韜光養晦,好恢複元氣。」

不論馮征是否居心不良,不過他怎都比樂彥眞誠坦白,或許因不曉得自己和田上淵眞正的關係。

龍鷹順口問道:「長安幫的龍頭翟無念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馮征訝道:「范爺竟聽過他?」

龍鷹不解道:「聽過他很出奇嗎?」

馮征釋然道:「范爺這樣說,正顯示不清楚翟無念的行事和為人。所謂『長安幫』,並不是個具體的幫會組織,而是對某一群人的統稱,包括翟無念在內,沒人承認長安幫的存在,只是供外人一方便的稱謂。『長安幫』也可以包括關內其他的幫會、世家大族的人馬、

關中劍派的頭面人物,至乎在西京當官的人,卻以翟無念馬首是瞻,遇事時比任何幫會齊心團結,在關中諸般勢力里,以他們最難纏,因無從入手。」

龍鷹首次頭痛,看來對付皇甫長雄,非是手到拿來的易事,只好在香料生意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