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四章 延續初戀

「沒上鎖的,推門進來吧!」

妲瑪嬌美的聲音,從中園的位置傳過來,仿如耳邊細語。

符太生出偷情的感覺,即使妲瑪肯和他私通,絕不可讓第三個人曉得,否則只刁蠻公主,可教他吃不完兜著走。

符太自問當丑神醫當上癮,一旦失去這個身分,會是他這輩子最不能忍受的挫敗,不得不事事朝這個方向想。

芳玉樓除妲瑪外,沒有別的人。送他來的高力士隨車遠去。房舍靜悄無聲,令符太感到不可弄出任何聲息的必切性,免破壞了寧靜。

一直沒歇下來的腦子,受到感染,止水般安詳平和。

穿過小廳子,從後門步出,妲瑪的倩影映入眼帘。

美女打扮清爽,任秀髮垂在兩肩,短褂長綢襌,白地黃花,悠然坐在跨清溪而過一道木橋的矮攔上,在夕陽斜照下,半邊臉龐陷進陰暗,特彆強調了她猶如刀削、清楚分明的輪廓線。

她凝視朝她走過去的符太,用神專註,目不轉睛。

想起她那晚在翠翹樓,不肯以眞面目視人,又隔了三天,此刻可以這樣子直視她玉容,又得她眸神深注的瞧著,是個殊榮。

未踏足木橋,符太一震止步,失聲道:「夫人受了傷!」

妲瑪雙目現出驚異之色,花容仍平靜無波,冷然道:「你怎曉得的?」

符太理直氣壯的應道:「夫人似乎不知道鄙人幹甚麼的活,吃哪一行的飯?」

心內卻叫糟糕。

妲瑪的傷,他不是瞧出來的,出自感應,是本教「明氣」和「暗氣」的氣機交感,非常微妙,當符太進入可感應到妲瑪的氣場的範圍,他骨子裡仍是「暗氣」的功底,掌握到妲瑪氣場上異乎平常的波動,直覺知她受了內傷,衝口說出。

如妲瑪般的高手,當然亦可感應到符太的氣場,卻是另一回事,因符太的「暗氣」,經生死之變後,轉化為奇異的能量,故此不單沒法在氣機上鎖緊符太,也沒法將他本屬「暗氣」的眞氣辨認確定。

答話間,符太來到她相對另一邊的矮木欄杆坐下,雙方膝腿的距離,不逾一尺,是相當親密的位置。

美女熟悉的芳香,塡滿符太的鼻子。

妲瑪審犯的瞪著他,語氣出奇地平靜,淡淡道:「你究竟是誰?」

這個問題,在過去幾天,美人兒當反覆思索了不知多少遍。

符太攤手道:「夫人早一清二楚,鄙人沒有新的東西可以奉告。」

妲瑪沉聲道:「為何助我?」

符太道:「夫人仍不明白鄙人對你的……」

妲瑪冷冷的打斷他,道:「再說一句這樣的話,我立即逐客,以後不和你說話。」

符太失聲道:「這般嚴重?」

妲瑪唇角飄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明眸一轉,語調回暖,輕輕道:「人家今天心情很壞,可是你仍是那副陳腔濫調,使人無名火起,語氣說重了。」

符太呆瞪著她。

我的娘!妲瑪竟然道歉,算否雙方關係的突破?一向以來,美人兒哪管他的感受?不是動刀動劍,就是直斥狠責。

沉聲道:「證實了嗎?」

妲瑪緩搖螓首,似以此方式表達心內的不服氣、不情願,雙眸蒙上憂思,落在熟悉她的符太眼裡,直覺到是因處於茫然無助的情況。

她怎都該與玉女宗有一定的關係,否則不會懂得「天魔妙舞」,此時此刻,何不向無瑕等求援手?她肯見自己,正是因處於孤立無援之境,又多少開始比較信任他,大家有一定的「情誼」,至於甚麼男女之愛,雖言之尙早,可是在這個基礎上發展,勢頭是良好的。

對他的態度,妲瑪有明顯的改變,懂得梳理照拂自己的情緒。

我的娘!

眞是無可言傳的滋味。

妲瑪避開他灼熱的目光,別頭望下,瞧著被引進園裡的清溪,在橋下默默淌流。

符太追問道:「和他動過手了嗎?」

妲瑪輕輕點頭,動作微僅可察,若非符太正盯著她修長的玉頸飽餐秀色,或忽略過去。妲瑪少有這般有問必答的,他們的關係的確與前有別。

妲瑪毫不掩飾地,向符太展示她一貫堅強里脆弱的一面。

這是可以理解的,對手田上淵,不單是實力雄厚的幫會大龍頭,還有整個韋武集團在後面撐他的腰,乃現時北方最炙手可熱的人物。看那晚武三思、宗楚客等人對他的態度,知他非只是韋武集團的走狗,而是集團內舉足輕重的核心分子,其意見受到重視。

符太提問道:「夫人和娘娘究竟是何關係?」

龍鷹閉上眼睛,讓沉重的眼皮得到稍息的機會。

符太問的,是除妲瑪和韋後外所有人都想問的問題。妲瑪於「房州事件」後,留下來不走的原因漸告分明,就是追尋失物,一天未完成使命,絕不離開。

問題在她與韋後結為姊妹,長年留在深宮內,於她找人、尋物,有何裨益?韋後倚仗她,理由路人皆知;可是妲瑪依附韋後,卻沒道理。

龍鷹比當時的符太,更清楚妲瑪的獨立性,否則無瑕一方,不會到今天仍不曉得田上淵實為大明尊教上一代的原子。

還有個許時辰天亮,艙窗外暗沉沉的,後天將抵西京,而他尙未讀完《實錄》的第二冊,故此他決定了一日三餐在艙房內解決,趕在抵西京前完成閱錄之責。

眞想好好睡一覺,只恨看到緊張關鍵處,欲罷不能。

符太是否眞的愛上了妲瑪?套用符太自己的說話,是言之尙早。

龍鷹在天山遇上符太,活脫脫是一頭剛從籠子里釋放出來的怪物,四處尋樂子找刺激,殺人於談笑間,且專揀最強大的一方下手,因而尋上突厥人,由此遇上比他更強的自己,從此結緣。

在整個塞外征伐千里的戰事里,符太延續著他孤狼的性情,不願受約束掣肘,自行其是,獨力面對刺激挑戰,屢立奇功。

返中土後,符太的另一個挑戰是柔夫人。龍鷹很懷疑符太是否眞的愛上柔夫人,還是意在找尋戰爭時刻處於生死邊緣那種刺激外的代替品。

或許符太本身亦分不清楚。

從《實錄》看,符太對柔夫人的思念雖未至置於腦後,然亦非常淡薄。不過!話說回來,如非符太是這麼薄情的人,早栽在柔夫人手上。

扮了丑神醫後,符太處於緩慢但肯定的變化里,可是有一天,他再不用扮丑神醫,會否回覆故我,就天才知道。

比之柔夫人,妲瑪觸動了符太深埋心底的傷疤。不能挽回的過去,似是重現眼前。現在他再不用陷入配不上對象的暗戀死結,而是可將心內的苦戀付諸實行,明刀明槍去攫取妲瑪的芳心,個中的刺激迷人處,從符太的字裡行間表露無遺,是符太初戀的延續。

今次符太是眞的陷身情網,來如風暴,去又如何?

龍鷹再次投進符太的秘密天地。

唉!

看來不看完這精採的段落,休想安眠。

妲瑪略一猶豫,仍不肯轉回來面向他,輕描淡寫的道:「我知道的,就是天下若有一個地方,最有達成心愿的機會,就是這個位置。我從塞外一直追尋到中土來,忽然斷去所有線索。」

終轉過來瞧著他,續道:「我們沒法生擒大明尊教的人,他們寧願自盡,仍不肯落入敵手。」

符太不解道:「夫人怎曉得,在深宮內,反是最能找到目標的地方?唉!然而,事實確然如此,給夫人遇上田上淵。」

妲瑪道:「因被人偷去之物,早失竊過一次,幸被尋回來,所以對此物保管之嚴,敢說滴水不漏。任你如何武技超凡,若不悉內情,是無從入手。只恨敝教內出了個一心謀奪此寶的叛徒,成了我們大明教唯一的破綻缺口,被利用而不自知,到最後不但得不到敝教的鎮教之寶,還因此掉命,在僅剩一口氣時,或許天良發現,又或只是想我們為他報復,說出這個騙得他信任的人,來自大明尊教,但絕不忠於大明尊教,且有到中土爭天下的野心,也與太醫大人說的,不謀而合。」

符太恍然,難怪妲瑪對自己與前不同,知道自己不是亂吹牛皮也。

皺眉道:「貴教這個叛徒肯定是蠢材,竟然相信大明尊教的人。」

妲瑪道:「勿這麼容易下斷語,爾虞我詐,兩方都不是好人,你道敝教的叛徒,沒有過橋抽板,殺對方滅口之心?只不過鬥不過人,致失寶掉命。盜寶之事,一個人是辦不到的。」

符太平靜的道:「五採石!」

妲瑪點頭應是。

符太表面若無其事,心內翻起滔天波瀾。

對五採石的歷史,他不甚了了,可是對五採石的用途,像清神珠般,在教內前輩的筆記內讀過。看來田上淵對五採石的認識,來自這段筆錄。

也不得不佩服田上淵,竟能於讀到五採石的事後,遠赴大食,盜寶而回,其中過程的艱困,可以推想,需要的是多麼大的決心和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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