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七章 武比情斗

龍鷹回到日安舍,腦袋沒法歇下來。

田上淵在「離開」上,耍了漂亮的一手。其部屬的來得合時,非為湊巧,乃精心安排。當田上淵在日安舍等待龍鷹之際,北幫的高手早潛入日安居,布下監察網,監視著日安舍的動靜,龍鷹當時卻不感異樣,可知對方多麼高明,該是混雜在日安居的店伙和住客里,故能魚目混珠。

假設龍鷹與田上淵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其部下可迅速馳援,對龍鷹群起攻之。兩人離開日安舍時,潛伏者發出訊號,著布在附近的騎隊接應田上淵。組織嚴密高效,哪還像個江湖幫會,而是個軍事集團,田上淵不單懂兵法,且曾有過帶兵的經驗,異日與他交手,必須把此計算在內。

返入久別的卧室,龍鷹剔亮床頭的油燈,脫掉靴子,和衣躺到榻子去,掏出第一冊的《實錄》,翻卷細閱。

符太舉步走出大門,進入竹林內的碎石小徑,尚未離林,眼前現出一人,與他打個照面。

符太大訝道:「竟然是妲瑪夫人,來找鄙人有何指教?」

妲瑪清秀的玉容雖無喜無憂,可是雙目異采漣漣,卻令她活潑生動,引人至極,下一刻她一手朝符太的「丑神醫」胸口戳過來,似掌非掌,似拳非拳,普通不過的一招,配合著她的身法、步法,卻是飄忽無定,變化萬千,最厲害是不帶半絲勁氣,當然不是玩耍,而是因她已臻收發由心之境,故能在命中敵人前,蓄藏不發。

換過是龍鷹那混蛋,肯定大吃一驚,猜測她因何事向自己忽下毒手,是否奉韋後之命來殺他諸如此類。

符太則是喜出望外。

管他奶奶的因何事出手,最重要是肯送上門來,供他過癮。妲瑪是他目前最感興趣的女人,尤在柔夫人之上,新鮮熱辣之故也。正苦於無從入手,若來意是找他閑聊,他耍不出甚麼花樣,但現在是來生事,主動惹他,還用客氣?

龍鷹啼笑皆非。

這小子真的不知死活。顯而易見,妲瑪是因他以「血手」為李顯治病,觸動疑心,故來試他,只要逼得他一雙手變黑或變紅,符太立告原形畢露,給妲瑪掃地出門,「丑神醫」的大好醫業,化為烏有,「王庭經」成為通緝犯。上官婉兒若不能推個一乾二凈,或有奸佞趁機落井下石,立陷絕境。

後果如此嚴重,符太這傢伙卻歡喜若狂,如逢甘露。

他奶奶的!不過自己肯定是杞人憂天,假若事情朝最惡劣的情況發展,《丑醫實錄》就到此為止,只得一天,不會有四巨冊那麼長,結尾也沒有「長安見」三字。

目光回到捧讀的《實錄》去。

符太哈哈一笑,不退反進,以胸膛迎向變成了吃人雌老虎般的妲瑪。

妲瑪不慌不忙,原式不變,縴手一時柔若無骨似的,也沒有半分勁道,似緩似快拍往符太胸膛,到離他胸膛尺許的距離,掌化為指,戳往符太,毫不費力。

符太心內得意,知妲瑪被逼變招,真氣減半,剛化為柔,頓然落在下風。高手相爭,得失於一著半著之間,就像在棋盤上爭鋒,寸土必爭,絕不可被人看破下一著棋。

妲瑪現在正是給符太看破雖是來勢洶洶,卻絕不會殺他,遂詐作送死,逼她收回殺著,等於被符太看破下一步棋,偏又無可奈何。

今次淑女遇無賴,不是龍鷹的「假無賴」,而是符太的「真無賴」。

不過,如給她指尖點中胸口要穴,符太的「丑神醫」將遭生擒活捉,屆時妲瑪「驗屍」般檢視他,說不定發現他有張假臉,鐵定嗚呼哀哉,「丑神醫」橫死當場。

就在五指離符太胸口不到半尺的位置,倏生變化,玉手晃動,指尖隨之不住改變剌戳的方向,籠罩著符太胸膛璇璣、華蓋、紫宮、俞府、神藏等各大要穴,指法精奇奧妙,以符太之能,仍沒法掌握她最後戳中的穴位。

符太根本沒想過硬捱。在大明尊教那樣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環境長大形成的性格,不信任任何人,不容任何人主宰其命運。哈哈一笑!倏地橫移尺許,提腳閃電側掃,掃往妲瑪腿臀的位置。

妲瑪雙眸現出嗔色,偏無可奈何,想收手亦沒有可能,知騎上虎背,被「丑神醫」執住她是來試他而非殺他的意圖,窮追猛打。

她若不變招,仍可戳著符太的左肩膊,予他一定的損傷,可是卻同時被符太后發先至的一腳掃在腿臀的位置。最氣人是符太此腳雖迅疾無倫,然並沒有多大殺傷力,頂多令她痛一陣子,似輕薄她多於動手過招。

妲瑪嬌哼一聲,以一個妙至毫顛的旋身,轉至符太左後側的位置,放棄攻擊,也令她避過符太輕狂的腳掃。

今次她學乖了,一雙縴手化作重重掌影,如狂潮迭浪,吞吐無定,下則腳踏靈步,既令人感到她守得無懈可擊,也造成可隨時化守為攻的趨向,嚴重威脅對手。

如果真的是生死火併,此時的符太將因對方的攻守難分,陷入兩難之局,除非祭出壓箱底的「血手」,卻正中妲瑪下懷,後者只須守至他銳氣折怠的一刻,轉守為攻,可使符太臣服於她一雙縴手之下。

由此看出,妲瑪縱然不用她拿手的劍,雙手的功夫與符太相差無幾。

如若躲閃,妲瑪在氣機牽引下,掌法會如激瀑洪流般擴展,鋪天蓋地,教符太無法脫身,直至俯首稱臣。

符太大呼過癮。練成「橫念」後,一直欠缺龍鷹那混蛋的「武鬥運」,沒法遇上象樣點的對手來個比拼較量。現在得真正高手送上門來,且是活色生香,剩看她在自己的威凌壓逼下,不得不施展渾身解數,已是賞心悅目之至,與她搏擊格鬥,又不用分出勝負生死,實與打情罵俏沒有分別。

符太驀地凝止剎那,神奇似飛行的鳥兒煞停在半空。當然不是失去動力,又或停下來那麼簡單,而是與某股莫名的力量結合,介乎在與不在之間,妲瑪正鎖緊他的氣機硬被中斷,驟失憑依。

這招是從龍鷹那混蛋處學來的,別的人即使武功高過符太,仍沒法學得到,只有符太因曾像龍鷹般「出死入生」,真氣在過程里被能量化,始能心領神會,際此精采一刻,派上用場。

由極動轉至極靜,難度如「水中火發,火里水生」,而此正為龍鷹邪帝魔功的精萃。沒有妲瑪這個相埒的對手,逼不出符太此一秘技。

妲瑪本無懈可擊的一招,頓失方寸,一時不知該守還是該攻之際,符太的「丑神醫」重返現世,以肩膊帶動全身,撞入美人兒的漫空掌影里去。

異族美女一雙碧綠的明陣現出被氣煞了的嬌嗔之色,符太雖是重施故技,卻是覷隙乘勢,以妲瑪完全掌握不到的奇招,令妲瑪精妙絕倫的掌法變老,就趁她重整陣腳前,以全身勁道來個肩撞,美人兒又不能下手取他小命,若給他真的撞入香懷裡,兩人變作滾地葫蘆,妲瑪將有那麼尷尬難堪,就那麼尷尬難堪。

妲瑪嬌叱一聲,左掌掃在符太肩膊處一,不求傷敵,只為借力脫身。

美人兒風車般轉動,沿小徑往紫雲軒的方向旋去,陽光透竹林灑在秀髮、羅衣隨她旋動飄舞的美女身上,幾疑是天仙妙法,攝人心魄。

符太感到妲瑪頗有怯戰之意,一來因符太武功之高,在她意料之外,又更清楚被把握弱點,處處吃虧,如此糾纏下去,實不知如何了局。可是符太打得興起,怎肯放過她?

符太怪嘯一聲,興高采烈的窮追妲瑪。

於翠蔭匝地的林中小徑一追一逐,另有一番滋味。

沒想過的,美女忽然反方向旋迴來,感覺上她仍然旋遠,事實上她已來至近前。

符太記起陰癸派的「天魔妙舞」時,已是悔之不及。

他得意得太早了。

妲瑪的「怯戰」,只是個反擊他、引他上鉤的幌子。

我的娘!

掌影填滿竹徑,狂風驟雨迎頭照面的灑過來,招招勁道十足,含著能裂經斷脈的可怕真氣,擋不了不死也傷,問你還敢否以身試法?符太的「丑神醫」再無可恃,惟有老老實實見招拆招,與美人兒拳來腳往,打個不亦樂乎。

形勢逆轉,輪到符太沒法出重手,妲瑪卻不用節制,一副你若想找死,人家也沒法子的模樣,招招去盡,以符太之能,彼長我消下,擋得辛苦吃力。

數息的光景,符太擋了妲瑪三十多掌、二十多腳,而不論她的招式如何刁鑽狠辣,可是她的動作仍然是那麼好看,那麼動人。

忽然兩邊豁然開闊,竟被妲瑪逼出竹林小徑,到了與紫雲軒一林之隔的園裡,後方十多步處是小敏兒引領他進來的月洞門。

妲瑪掌握主動,一掌震得他挫退近五步,收手嬌叱道:「不打了!只懂耍無賴。」

以符太臉皮之厚,又是沒有廉恥的人,給美人兒這麼掃出小徑,也沒顏再興干戈。斜兜她一眼,陰惻惻的道:「夫人若不能交代出來惹老子的道理,夫人到了天涯海角,本神醫仍要纏你。」

妲瑪訝道:「為何今次見回神醫,總有神醫變了另一個人的古怪感覺呢?」

符太壓低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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