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章 首個目標

李隆基道:「宗楚客是蒲州人,其母乃聖神皇帝的從姊,與武三思的親戚關係就是這麼來的。宗楚客還有兩個兄弟,兄為宗秦客,弟為宗晉卿。宗秦客早死,宗晉卿亦為習武之士,聽說武技不錯,只因智計心術不及乃兄,故名氣遠遠落後。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宗楚客貴為兵部尚書,在兄長提攜下,宗晉卿得任將作大匠。兩兄弟又可狼狽為奸,搞風搞雨了。」

李隆基仍稱武瞾為聖神皇帝,不呼其謚號「則天」,是給自己面子,很有分寸。聽李隆基說起宗楚客的底細,如數家珍,頭頭是道,便知自己對朝廷的情況,多麼無知。

想當日武三思說及與宗楚客的關係時,一句不提與宗楚客的親戚關係,無私見有私,是兩人間早有勾結。武三思此人真要不得,縱然在與龍鷹關係良好之際,仍然滿口謊言,想起恨不得將他煎皮拆骨。

順口一問,道:「此人是如何起家的?」

李隆基道:「宗楚客野心極大,是貪得無厭之輩,趨炎附勢,奔走奉承,對能為他帶來利益者,事事效勞。宗楚客與武三思不同處,是有實學,悉外事,聖神皇帝曾在他當兵部員外郎時,召他諮詢方略,因提議見效得重用。」

龍鷹比對所知印證李隆基的話,確公允詳盡,心中佩服。李隆基的「發揮作用」,頓令他如虎添翼。

李隆基道:「輪到鷹爺哩!」

龍鷹道:「依臨淄王之言,武三思該沒法控制宗楚客。」

李隆基道:「這是內里的情況,表面上兩人如水乳交融,一天武三思仍有利用價值,宗楚客必事事順從。」

接著現出思索的神色,沉吟道:「武三思對宗楚客的信任,該不在洞玄子之下。」

龍鷹喜道:「這就精采哩!頓然令我『范輕舟』重要性大增,得左右逢源之境。臨淄王厲害,竟能瞧破『范輕舟』微妙的位置,所以特別就宗楚客和洞玄子作出比較。」

李隆基與他交換個眼神,互傳惺惺相惜之意。

丁伏民和田歸道卻是一頭霧水,後者還好一點,因始終長期生活宮禁里,較清楚武三思與兩人的關係。

丁伏民道:「武三思信任宗楚客多一點,還是洞玄子多些兒,因何重要?」

龍鷹道:「須從頭說起。台勒虛雲一貫擴張勢力的方式,可大致概括為『兵不血刃』四字,不是真的不殺人,而是只挑對方最關鍵性的人物。先滲透,佔據有利的位置;後奪權,用最低的成本,取得最大的利益。洞玄子之徒池上樓當年就是用這個模式,先成為烏江幫龍頭的快婿,當龍頭遇刺身亡,他名正言順的接收烏江幫,接著剷除異己,在幫內安插自己的人,便是這個調調兒。」

李隆基道:「這是美男計,可惜池上樓生不逢時,遇上鷹爺。」

龍鷹笑道:「你老哥的逢迎捧拍之道,該不在宗楚客之下,聽得小弟心懷大慰。哈哈!」

丁伏民和田歸道為之莞爾,見兩人笑謔無禁,心裡踏實,須知在龍鷹的「長久之計」內,李隆基就是那個真命天子,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影響到他們未來的生死榮辱。

李隆基欣然道:「沒有點宮廷的基本絕活,如何在宮廷內混?」

龍鷹點頭道:「言之成理。」

接著轉回正題,道:「想賺大錢,在民間有影響力,首務在控制江湖,這不是個人可辦得到,必須是有組織的幫會,且得到官府的支持。大江聯始終沒法控制大江,正因與官府處於對立的位置。台勒虛雲有鑒於此,改弦易轍,采滲入之策,池上樓之於烏江幫是好的例子。」

李隆基道:「台勒虛雲在這方面並沒有犯錯,打開始已采滲透之法,蠶食大江聯旗下的大小幫會,唯一的問題是他預期中的亂局沒有出現,在聖神皇帝治下,天下太平,令他不得不改變策略。」

龍鷹點頭同意,道:「北幫的崛起,也是在台勒虛雲意料之外。在他的北上大計里,目標是北方最大的幫會、歷史悠久的黃河幫,乃他著力之處。現在武三思、宗楚客當權,北幫的勢力水漲船高,與黃河幫成水火不容之勢,在這樣的情況下,台勒虛雲有兩個選擇,一為任由北幫吞掉日趨老朽的黃河幫,一是助黃河幫迎戰北幫。明顯地,兩個選擇均非台勒虛雲樂見也。」

丁伏民拍腿道:「明白了!第三個選擇就是拉攏我們的范爺,以范爺壓抑箝制北幫。」

龍鷹再一次領教到台勒虛雲的高瞻遠矚,此正為他將大批可隨時武裝起來的船隻賣給「范輕舟」的主因,其他均為次要。

李隆基道:「精采精采,台勒虛雲肯定千方百計的籠絡我們的范爺,小心他們的美人計呵!」

龍鷹嘆道:「無任歡迎!」

見李隆基一臉艷羨之色,道:「臨淄王對玉女宗的媚女有興趣呵!」

李隆基坦然道:「說沒有興趣是口不對心,當然也清楚等於玩火。唉!只恨玩火的刺激過癮,本身正是樂趣,男人的通病呵!」

眾皆莞爾。

李隆基的坦白隨和,令人生出好感。

龍鷹道:「台勒虛雲唯一可做的,就是煽動黃河幫與北幫拚個兩敗俱傷,縱未能如願,可大傷北幫元氣,然後由老范去收拾北幫。」

李隆基道:「不計鷹爺的奇兵,以江舟隆現在的實力,是沒可能辦得到的。即使范爺與竹花幫連手,守得住大江的地盤,已屬奇蹟。」

田歸道道:「北幫有這麼強大的實力嗎?」

李隆基道:「以前沒有,現在有了。」

他的看法,是難以反駁的。韋武集團權傾天下,又有宗楚客做靠山,北方強徒群起依附北幫,乃必然的狀況。

龍鷹道:「此恰為台勒虛雲期待的形勢,老范在受壓下,掙扎求存之際,台勒虛雲乘虛而入,提供各方面的助力,說不定可收歸江舟隆於旗下。」

李隆基道:「此一可能性極大,難怪范爺可左右逢春,如魚之得水。」

龍鷹向丁伏民和田歸道道:「所以我們第一目標,是北幫,且必須枕戈以待,候北幫統一北方後,欲朝大江擴展的一刻,予他們來個迎頭痛擊,守穩南方後,我們的奇兵將轉往幽州,配合山海關的另一支奇兵,從北反攻北幫,令北幫深受兩面皆敵的痛苦,那時我們的勝利,將為期不遠。」

李隆基一怔道:「山海關的奇兵?」

龍鷹詳細解釋寬玉和他突厥兄弟的情況,最後道:「臨淄王不宜見他們,伏民和歸道則可和他們見面打招呼,建立關係。我將送他們一程,來回大概兩、三個月的時間,然後我先返幽州去,看遷都的情況,再決定該往神都還是西京。」

李隆基計算著的道:「遷都過程宏大艱巨,幸而西京本為京城,萬事俱備,但這麼從神都遷返西京,沒兩年時間不成。不過皇上當於今年內起程到西京去,好讓聖神皇帝入陵為安。」

武瞾駕崩的事不能拖太久,必須於年內徹底解決,讓新朝沒有負擔的上路。

龍鷹記起符太的《丑醫實錄》,心忖怎都要先到神都,起出符太的筆記一讀,好了解朝廷內外的情況。

長身而起,道:「是時候哩!伏民和歸道隨我來!」

李隆基送他們到門外,道:「鷹爺返幽州時,隆基該已到西京去了。」

龍鷹呵呵笑道:「那就在關中見!」

領丁伏民和田歸道兩人去了。

神龍二年正月,漫空飄雪裡,龍鷹以「范輕舟」的身份,返回已改回原名洛陽的「神都」。

甫入城,已感覺到異樣的氣氛,定鼎大街多了聯群結隊的江湖人物,三五成群,穿街過巷的,似在捜索某一目標。從定鼎門走過五個里坊,已遇上七、八起這樣的隊伍,確是人多勢眾,巡兵的數量卻大幅減少,對一眾公然活動的武裝大漢,視如無睹,皇法似再不復在,以往神都兵衛森嚴的情況,蕩然無存。

街上行人車馬顯著減少,路人匆匆走過,誠惶誠恐,不敢張望停留,透出緊張和不安。

龍鷹敢肯定有大事發生了,換過以前找陸石夫一問立即清楚明白,只恨陸石夫該已隨李顯遷往西都去,欲問無門。

那些惡漢雖有打量龍鷹,不過多看幾眼,顯然他們有清晰的目標,見龍鷹非是找尋的人,沒來惹他。亦可看出他們與官方有一定的默契,不隨便生事,盡量減低對平民的影響。當然!影響乃必然的後果,只是大批凶神惡煞的大漢招搖過市,已弄至人心惶惶。

三個多月前,龍鷹從塞外返回山海關。自家知自家事,見到苗大姐、小圓、葵蜜和他的香居美女們,立告心軟,不陪她們走上一段路,看她們抵達安全之境,心神難安,過意不去。

也實在懷念馳騁塞外山野荒原的日子,趁機重溫舊夢。

返中土後,趕赴幽州,李隆基在十日前動身到西京去,郭元振剛從邊疆回來,從他處曉得方均得到朝廷任命,遠赴安西都護府就職,放下心頭大石。默啜始終是中土的心腹大患,雖非實時的威脅,可是其蓄勢以待下,一旦發動,塞外諸族的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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