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第十一章 不宜久留

弓謀道:「第一件事,發生了一段時間,就是在女帝、中土武林大力掃蕩下,魔門竟然尚有漏網之魚,且是魔門兩個頂尖級的元老輩人物。這兩個人厲害至極,竟敢公然現身,到襄陽去行刺李顯,且在大批白道高手和官兵重重圍困下,從容脫身,丟盡了白道武林和官府的面子。最令人驚異的是武林和官府事後雖發動所有力量,仍沒法再尋到兩人行藏的蛛絲馬跡,由此可見這兩個人是多麼了不起。」

龍鷹心忖找得到才出奇,因為根本並不存在。本沒甚麼興趣,又知弓謀精明過人,不得不多問一句道:「這邊對此事有何看法?」

弓謀道:「我們是既震駭又興奮,頗有節外生枝的感覺,不過未見其利先見其害,現在外面風聲鶴唳,情況緊張,累得大江聯偃旗息鼓,事事不敢張揚,免致被殃及池魚。」

龍鷹道:「這兩個漏網的魔門高手,姓甚名誰?」

弓謀道:「這個就不清楚,我是與兩個七壇級的人閑聊時,聽回來的。」

龍鷹問道:「另一件又是何事?」

弓謀雙目放光的道:「另一件新鮮熱辣,昨天才傳來消息,『嶺南四大天王』的其中之一,被人在鬧市行刺,且被斬下首級,刺客單獨行動,成功後安然脫身。」

龍鷹道:「這個人與大江聯有甚麼關係?」

弓謀道:「精采處就在這裡,所謂的『四大天王』,事實上是嶺南最大的四個人口販子。這個被斬頭的叫謝伏,是大江聯在嶺南的主要合伙人,是與香勒狼狽為奸的結拜兄弟。」

龍鷹暗想難怪香霸要匆匆離開,將對付自己的責任交給柔夫人。驀然想起一事,問道:「殺謝伏者是男還是女?」

弓謀道:「這方面就不清楚,我是只知大概。聽說刺客最令人驚異的,是雖身中多招,仍能像個沒事人似的,以迅疾無倫的身影,連傷十多人後,突圍逃走。」

龍鷹心中一震,終於曉得刺客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花間美女。忙道:「大江聯有何應對的辦法?」

弓謀皺眉道:「這個並不清楚,但極可能交給楊清仁去處理,因為我見到有幾個二十八宿的人物,今早乘船離開。」

龍鷹恨不得立即肋生雙翼,飛往嶺南去,和夢蝶一邊談情,一邊大宰人口販子和對付楊淸仁。他當年與花間女設計對付法明和莫問常時,建立了一套聯絡手法,比任何人更有找到她的機會。

再談一陣子後,兩人各自離開。

龍鷹一覺醒來,心中充滿愉悅。

昨夜他夢到花間女,先是夢見一道一道的門,各式俱備,他將門逐一打開,終於在最後一道門內見到她,伊人坐在一個棋盤前,棋局進行了一半,他想看清楚點時,醒了過來。

唉!是離開的時候了。

在這裡再待下去,不可能有甚麼作為,動輒還被揭破身份。不過怎也要待至月會之後,看能否幹掉洞玄子,為花簡寧兒報一點仇。罪魁禍首當然是小可汗。

自聽到有關夢蝶的事,對她的思念,宛如從沙漠湧出來的地底甘泉,沒法遏抑。

飛霞閣闃無人聲,外面傳來秋蟲的鳴唱,令他想起荒谷小屋的歲月。過去像落在手掌里的一撮沙粒,不管你如何努力握緊,仍會從指隙間漏走,包括痛苦和歡樂。

他從床上坐起來,忽有所感,那是單槍匹馬的感覺,不單是指他現時的特殊情況,而是泛指整體的現狀。不論你有多少戰友和支持者,但是,最後還是單獨一個人掌握著關鍵和秘密,其中的錯綜微妙,由於別人缺乏他的親歷其境,是沒法完全掌握和明白的。

這個想法令他感到孤獨。

為何以前從沒有過這般的感覺呢?原因或在於過去十多天在大江聯的經歷,知得愈多,想法會不住改變,甚至迷失,且會將個人的感情投進去。

光是如何說服女帝同意他的看法,認同他的手段,便非常頭痛。武曌絕不會如他般同情和憐憫大江聯內的任何人,而一律視為叛逆或外敵。

如果他是鐵石心腸的人,一切不成問題,問題在他不是這種人,受著感情的支配。

湘夫人的聲音從外廳傳進來,道:「徒兒快起床來見師父。」

龍鷹在湘夫人對面坐下,道:「徒兒要溜了!」湘夫人美麗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他,道:「溜到哪裡去?」

龍鷹聳肩道:「當然是外面的花花世界,再不走怕有錢也沒命去享受。」

湘夫人白他一眼,道:「真誇大!更是倒轉來說,你才是那個使人沒命去享受的人。」

龍鷹笑嘻嘻道:「做師父的,最重要是須以身作則,明辨是非黑白。被小徒幹掉的那個小子,叫害人終害己。哈!師父勿以為小徒在開玩笑,我今天立即走,如果師父不給小徒安排舟船,小徒泅水也要離開。」

這叫以退為進,一方面令對方不懷疑自己對月會另有居心,且可爭取早些兒離開。趁武曌以為他需要三個月的時間,溜往嶺南去與花間女並肩作戰。湘夫人不悅道:「還要胡鬧,你當是小孩子玩遊戲嗎?」

龍鷹攤手道:「留我在這裡,有什麼意思呢?」

湘夫人差點語塞,沒話找話說的道:「你至少該待寬公回來後,才做決定。」

龍鷹奇兵突出的道:「師父和柔夫人是什麼關係?」湘夫人雙目殺機一閃即逝,冷冷道:「你說話要檢點,不要胡言亂語。」

怒氣從龍鷹心底里湧出來,源自對人性醜陋一面的憤慨,光火道:「你當我是第一天出來混嗎?柔夫人與你雖在作風上有出入,媚術卻是如出一轍。我也不知走了什麼運道,第一天已踏入你們精心布置的溫柔陷阱,我寧願面對的是真刀真槍,也不願對著殺人不見血的手段。召我到總壇來就是要害我嗎?一個是這樣,另一個也是這樣。」

湘夫人不嗔反笑,柔聲道:「幹嘛發這麼大的脾氣?柔夫人又怎樣害你呢?你這個沒良心的小子,昨天她幫了你一個天大的忙,還冒著開罪白清仁之險,你晨早起來便已派她的不是。」

龍鷹曉得她是以柔制剛,他卻是得理不饒人,原因在他是真的想立即離開。唯一可令他留下來的,是要在月會上擊殺洞玄子。但不論他對自己如何有信心,在見過洞玄子後,心中清楚成功的機會是微乎其微,他怎都不能像對付薛懷義般,斬下他的首級,即使能重創他,亦難以在眾目睽睽下不留手的置他於死地。一個不好,被他邪術所制,便是陰渠里翻船,毫不划算。

倏忽間壓下怒火,晉入魔種之境,沉聲道:「問得好!表面看,柔夫人對我好得沒話說,便像師父,派康康來對付我,還說甚麼禁不起她的哀求,事實上卻不知在我身上弄下什麼手腳,這方面,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接著大老闆指使他的二女兒來害我,令我整天熱欲難熬,更抵不住你們邪門的異術。因著復真的事,你們根本不愁老子不自動送上門去,故此前晚師父親自出手,逼復真交出翠翠,又不見你如此對付夫羅什那小子?柔夫人一見小弟,立即施展媚法,目的就是要將玲莎安置到我身旁,對我肯定有害無利。雖然我仍弄不清楚你們這般做的目的,卻清楚不會是好事。你給我通知花俏娘那騷貨,對玲莎,小弟是無福消受,敬謝不敏。」

說畢這番話後,整個人鬆弛下來,過去幾天的緊張和不安,像滔滔大河般傾泄了。

自花簡寧兒葬禮之後,支配他的是情緒而非理智。直至剛才一刻,還一心想殺死洞玄子,因只有如此方可減輕心中的內疚,但這卻是不切實際的想法,除非將他和洞玄子關在同一個籠子里作困獸斗,否則要殺洞玄子便如殺席遙或法明般的困難。奇怪的是這個想法在過去多天里一直支撐著他,令他感到留下來是有意義和作用的。

昨天中了柔夫人的媚術,有著當頭棒喝的效果,使他回覆理智,曉得不單有吃敗仗的可能,且絕不可以感情用事。花簡寧兒之死對他的打擊既深且重,令他陷於情緒大起大落的波動里,還刻意尋歡作樂,麻醉自己。幸好終於清醒過來,不再囿困於私人恩怨中,而是以大局為重。

此地已是不宜久留。

在如今的情況下,忽然要走。道理是說不過去,幸好還有最後一招,就是耍無賴。

湘夫人斂起笑容,道:「高奇湛和你說過甚麼話?」

就她一句話,龍鷹明白過來,大江聯情況的複雜,的確出乎想像之外。

難怪寬玉曾說,湘夫人的行為,他和小可汗有時亦管不到。

以小可汗為首的漢人派系,實則由兩大集團結合而成,一為小可汗台勒虛雲及其一手提拔的高奇湛,以及下面的將兵。小可汗之所以能坐穩大領袖的地位,是因為默啜只信任他,沒有他們父子,大江聯根本難以成事。

另一為玉女宗和香霸的邪惡世家結合而成的集團,由香霸、楊清仁、湘夫人、柔夫人等人主事。

如果他沒有猜錯,台勒虛雲並沒有當皇帝的野心,故自稱為拓荒者。不論智慧武功,雄才大略,他也是高高在上,更看透世情,不將世間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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