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第五章 帥壘之戰

「鏘!」

龍鷹拔刀出鞘,刀鋒瞄準高奇湛。

就在他握上刀把的一刻,高奇湛後撤三步。這三步退得極有學問,盡顯小可汗手下第一猛將的識見和功架。

須知雙方雖未真正動手,可是自高奇湛無聲無息的由後方接近龍鷹,兩人已等若直接交鋒,便像對陣沙場,從調動兵員開始,每一著都是決勝負的關鍵。

當氣機互鎖之時,此退彼進,對戰兩方氣勢隨之變化,如果高奇湛是因不敵龍鷹,被逼後撤,在氣機牽動下,龍鷹會氣勢陡盛,立即放手強攻,將對手逼在下風,直至高奇湛落敗身亡。

乍看是直退三步,事實上落點巧妙,甚至速度上亦緩疾不同,令人有飄忽難測的難過感覺,最精採的是其氣勢不減反增,愈趨龐大,即使以龍鷹的靈銳,亦感其無可乘之隙。

一股凜冽刀氣,往高奇湛潮沖而去。

高奇湛從容手握劍柄,將腰佩之劍拉出半尺。

「轟!」

刀氣像遇上銅牆鐵壁,往外泄瀉。

兩人同時晃動,均臉現訝色。

龍鷹想不到高奇湛如此強橫,竟可藉抽劍凝起的護勁,硬捱他凌厲的刀氣。更發覺高奇湛直至此刻仍沒有對自己動殺機,故采全守之勢,卻是守得穩如鐵筒,就像汗堡那樣使人感到攻無可攻,只要一天尚未糧絕,就休想克破之。

換過別人,肯定感到氣餒,因而氣勢信心驟減,那時將輪到高奇湛全面反撲。可是龍鷹的魔種遇強愈強,反被激起通天魔性,一聲長笑,橫過十多步的距離,照頭一刀劈去。

「當!」

高奇湛一聲「范兄了得」,長劍疾挑,正中刀鋒,劍招樸實無華,還似有點笨拙,只有龍鷹曉得他不單看破自己的刀勢變化,故能以變應變,且還留有後著。

火花濺射。

剎那間,龍鷹連綿不斷的向他劈出九刀,每一刀採的角度和位置都不同,隨心而變,刀刀貫滿魔勁,仿如天馬行空,無跡無痕,對手擋過一刀後,完全沒法掌握他下一刀會如何劈來,即使以高奇湛之能,亦要應付得非常吃力。龍鷹卻比他更吃驚。

現在的情況,等若當年為殺莫問常、與法明纏戰的情況,表面是他掌握全攻之勢,殺得法明沒有還手之力,實際上法明卻是以不變應他的萬變,只要能守至他後力不繼的一刻,將是龍鷹遭殃之時。

現在的龍鷹,比之當年又大有突破和長進,且實戰經驗遠比其時豐富,仍有沒法破其守勢的感覺,可知看似落在下風的高奇湛如何超卓。

「當!當!當!當!」

四聲刀劍交擊的聲音,震徹全壘,聲傳每一角落。

廣場邊緣處早擠滿了人,人人呼吸屏止,看著令他們火爆目炫的龍爭虎鬥。

高奇湛腳踏奇步,硬架龍鷹變得大開大闔的四刀,每當刀劍砍擊,觸點均濺起火花,尤使人動魄驚心。

到最後一刀,龍鷹感到自交戰以來,對手前所未有的反擊力,劍氣劍功,如海浪暗涌般,仍在海面時,只像高起少許的浪波,可是當沖至岸崖,方曉得是能裂岸的驚濤,一方面心知不妙,但亦激起興緻,喝一聲「好」後,不進反退。

果然高奇湛雙目芒光劇盛,一劍平削而來,不變里隱含萬變。

「叮!」

龍鷹一刀直砍,命中對手劍鋒。

高奇湛笑道:「范兄技窮矣!」

龍鷹反唇相譏道:「高帥說得太早哩!」說話時,又由退改為進,連人帶刀撞入高奇湛幻起的劍影里。

刀劍撞擊和勁氣相衝的聲音同時爆起,兩人倏地反方向後撤,再成先前對峙之局。

高奇湛一臉難以相信的神色,怎猜得到勝券在握之時,竟被龍鷹以怪招扳回平手。千辛萬苦營造出來的優勢,盡付東流。

龍鷹則心叫僥倖,藉魔種的靈銳,他投進對方劍勢最強處,改采自己最擅長的近身戰術,令對方不但沒法展開劍勢,還硬被自己將他逼得重采守勢。心知肚明如若純憑刀法與他生死決戰,明年今日勢為他龍鷹的忌辰。

馬蹄聲響,自遠而近,圍觀者立即讓路,湘夫人飛騎而至,隔遠嬌叱道:「住手!」

龍鷹暗嘆一口氣,隨手將刀拋在一旁地上,心忖如高奇湛乘機攻來,便可以贈他一個天大的驚喜。

豈知高奇湛亦還劍鞘內,氣定神閑的道:「范兄明天午時頭有空嗎?奇湛會在北城的散花樓恭候大駕。」

湘夫人來了,大嗔道:「還不上馬!」

龍鷹向高奇湛露出笑容,道:「有人曾告訴我,可在別人飲食的姿態習慣,見微知著,窺見性情。小弟雖沒此本領,卻能從高帥的武功路子,認識到高帥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今晚針對小弟的陰謀手段,確與高帥無關,小弟怪錯好人,就此道歉。明天見。」

飛身躍上馬背,兩手探前,緊箍湘夫人的小蠻腰。

湘夫人低罵一聲,策馬載著他往壘門馳去。

「師徒」在摘仙閣的大門前下馬。

湘夫人在龍鷹手臂狠捏一下,道:「太過分了,又摸又親,大逆不道。」

幾個年輕漂亮的女孩迎出來伺候他們,龍鷹理直氣壯的道:「難得才有與師父共乘一騎的機會,若正正經經,會令師父感到自己沒有吸引力,這才是大逆不道。哈!」

湘夫人沒好氣地橫他一眼,下令道:「將這個臭氣熏天的傢伙帶到浴池洗個乾淨,才讓他出來見我。」

眾女一聲領命,硬將龍鷹架往浴堂去。

龍鷹換上供應給他的便服,一身浴後香味的在亭子里坐下。

湘夫人若有所思的瞄他兩眼,目光又重投飛瀑去,這裡確是說密話的好地方,在夜深人靜的一刻,別有滋味。

秋蟲鳴唱。

龍鷹看著她仿如刀削般分明的輪廓線條,試探的問道:「是不是與師父的良辰吉時到了哩!」

湘夫人不答反問,似不著意的道:「剛才在浴堂,為何這般守規矩?」

龍鷹心裡大罵。伺候他沐浴的三女,奉湘夫人之命對他百般挑逗,正是趁他中了「種玉」媚術之際,來盜取他的真元,而他偏不為所動,看湘夫人還有甚麼手段?她順理成章的帶他返摘仙閣,正是居心不良。

表面則若無其事的道:「這個要問師父呢!到今晚我方曉得真正著了道兒,早前向高奇湛出手,竟出現後力不繼之象,差點被他收拾,幸好有玩命的絕活,還豈敢在女人身上取樂?」

湘夫人眼內喜意乍現倏斂,淡淡道:「為何又一副惟恐師父不肯和你上床的樣子,不害怕嗎?」

龍鷹學她般不答反問,道:「師父因何要害徒弟呢?」

湘夫人橫他一眼,道:「我如何害你?」

龍鷹平靜的道:「沒有師父點頭,花俏娘怎肯放人,讓夫羅什帶翠翠到寧園去?」

湘夫人輕嘆道:「師父也知徒兒會誤會為師,花俏娘雖曾為我的婢子,可是能逼她做不情願之事者,並不止我一個,你在這裡時日尚淺,對很多事仍是一知半解。」

龍鷹心中信了她一半,因她已有對付自己之法,實在不用多此一舉,另生枝節。道:「那誰要對付我呢?」

湘夫人凝視著他,好一陣子後,雙目射出複雜難明的神色,幽幽的問道:「因何大開殺戒,佔盡上風仍不肯留手?十六個人,一死兩重傷,其他人亦傷得沒法爬起來,此戰轟動總壇內整個領導層,小可汗還著師父明天帶你去見他,師父並不清楚小可汗的心意。」

龍鷹沉聲道:「師父該清楚徒兒一向的行事作風,殺不了我,自然給我宰掉,我已因有顧忌而留手,若在外面,他們沒有一個人能活命。」

湘夫人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若我在事前曉得,必會阻止此事的發生,沒有人比師父更清楚你的實力。但亦想不到不論在任何一方面都準備充足的十六個人,又有周詳計畫,竟然不堪你一擊,為師也不得不對你重新估計。你可知被你殺死的人是誰嗎?」

龍鷹道:「我只想知道誰在背後指使他們。」

湘夫人嘆道:「紙終包不住火,寬公回來,絕不肯放過此事背後的策劃者,只要你肯向為師保證,聽過也當做沒聽過,為師便告訴你。」

龍鷹道:「說吧!徒兒怎肯出賣師父?」

湘夫人仰望夜空,道:「看到嗎?中天散發紅芒的亮星叫『熒惑』。因它熒熒如火,且亮度常有變化,在天空走的路徑非常複雜,令人迷惑,故稱『熒惑』。」

龍鷹訝道:「原來師父是懂看天文的人,我認得的只有太白星,不但因它是眾星里最亮白的星,更因它不離太陽左右,位置清晰。」

湘夫人滿懷感慨的道:「是他告訴我的。」

龍鷹道:「他究竟是誰?」

湘夫人回覆平靜,道:「他通曉天文地理,學究天人,是小可汗的謀士和智囊,身居九壇,現出任高奇湛的軍師,名義上是高奇湛的下屬,事實上則是平起平坐,各司其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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