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第十五章 試金之石

馬車在護河前停下,等待弔橋下降。

龍鷹泛起個「不懷好意」的曖昧笑容,老實答道:「確有看過叫什麼《玉房指要》、《素女經》、《玄女秘旨》那類書,不過看來只是騙人的東西。幸好下屬是天生異稟的人,托天之幸,在男女之事上,從未失過手。」

弔橋緩緩降下,發出「軋軋」絞盤轉動和鐵鏈的金屬摩擦聲。

湘夫人道:「既然如此,採薇因何離開你呢?」

龍鷹首次接觸到她狠辣無情的一面,那不止是公事公辦,又或她所說的坦白直接,而是不留餘地,逼你慌亂下露出破綻。暗呼厲害,道:「那你要問她才成,有答案後請轉告下屬,因我比任何人更想知道。」

弔橋落下,入城堡之路已暢通無阻,但御者因未得她指示,只好停車靜候,守堡門者亦不敢催促,由此可見湘夫人在這裡的地位。

湘夫人淡淡道:「輕舟說這幾句話的時候,並沒有注入足夠的感情,只像說著別人的事。」

龍鷹心中大懍,心忖她如此不住質詢試探,或許正代表小可汗對他的態度,就是仍抱有懷疑,自己一不小心,極可能沒命離開。光是她加上寬玉,就可收拾他有餘。並首次想到,此女和妲瑪,說不定有點關係。淡淡道:「當時還傷心得不夠嗎?俱往矣!」

湘夫人沒有表示相信或不相信,道:「輕舟長得眼正鼻直。所謂一身精神,具乎雙目。相家論神,有清濁之辨。而清濁易分,邪正難辨。欲辨邪正,先觀動靜。如若靜似含珠,動若木發,此為澄清到底。如靜若螢光,動如流水,尖巧喜淫。靜若半睡,動若鹿駭,別才而深思。後兩者一為敗器,一為姦邪。輕舟想聽妾身對你的評價嗎?」

龍鷹差點開溜,湘夫人確非尋常女流,媚功外還博通風鑒相人之術,而那根本非是一般手段可破解的東西,超出了他能應變的範疇,只能一發覺不妥,立即遠遁。剎那之間,他升上「魔變」的極峰。

「魔變」的極峰,又與「魔極」不同,極極生變,反是不露任何形跡。龍鷹滿有興趣的道:「原來夫人精通相人之術,是否還懂摸骨,摸時需脫精光嗎?」

湘夫人像對他的回應很滿意的模樣,笑吟吟的道:「輕舟雙目光華內蘊,眼有真光,仿如明珠,含而不露;動時如春木茁芽,威稜四射,至正至端。像輕舟般的一個人,怎會淪為專靠黑吃黑的強徒惡棍?」

龍鷹嘻皮笑臉道:「終遇上個懂得欣賞我范輕舟的紅顏知己,我倒不覺得黑吃黑的勾當是傷天害理的事,反而是替天行道,執行惡人自有惡人磨的天理。他奶奶的,夫人或許未嘗淪落江湖,可是在江湖行走,不惡怎麼行?至於怎會是這樣子,怕要問老天爺才成,這就是命運了。一食一啄,均有前定。」

湘夫人掩嘴嬌笑道:「終於收到個好徒弟了,曲也可給你拗成直。」

馬車越過弔橋,進入堡門。

汗堡之下,分左右帥壘。

所謂「壘」,事實上為有強大防禦力的城堡。右帥壘正是大統帥寬玉的治所,護河深廣,牆高城厚,城周約七里,開東、南、西、北四門,牆高四丈,寬一丈八尺,每邊設六座角樓,倚山而築,四門均置門樓,擁有強大的防禦力。如將汗堡和另一帥壘計算在內,只是三座成品字形分布的堡城,即使能攻進湖區,想攻陷三堡仍是非常困難,動輒遭到反噬之險。

城堡內正對城門的街形成十字主大街,交叉口處是大統帥府,其他是軍署、房舍、倉庫、作坊等建築,河渠縱橫,遍植果樹,還有農田,一副能自給自足的模樣。

湘夫人沒有下車,由寬玉派來的人接龍鷹到大統帥府去,街上人來人往,還有婦女和小孩,顯然寬玉手下的家眷,亦居于帥壘內。

大統帥府造型獨特,簡單點來說,就是將龍鷹在神都宮內甘湯院的後院走馬樓,放大十倍,多加一層,木構改為磨磚對縫的青磚牆,再於四角加設朝外和向上凸出、角樓式的小碉堡,外牆四周則沒有開窗,可得出個大概的情況。

帥府活似長方形的龐然巨獸,硬山式屋頂,俯伏在帥壘的核心,牆高壁厚,氣象肅森,外形冷峻,固若金湯,自然而然便生出威懾全壘的凝聚力,令龍鷹嘆為觀止。

龍鷹經過以巨石製成的門框,從特別加厚的門樓進入帥府,亦不由生出被呑噬的驚怵感覺。

攻進去固然困難,逃出來也不容易。

走馬樓團團圍起的巨大空間里,是一層高的主堂,久違了的寬玉,神采飛揚的在主堂門外迎接他。

龍鷹卻仍有點心不在焉,腦海里斷斷續續浮現湘夫人的一顰一笑,心中明白是著了湘夫人媚術的道兒,以致心不由主的去想她。暗忖如果異日和別的美女交歡時,心中仍在想,豈非糟糕透頂。如果現時歡好的對象是湘夫人,那便更理想了。

寬玉的笑聲震蕩耳鼓,道:「輕舟果然是信人,本帥沒有看錯你。」

龍鷹收攝心神,硬將湘夫人排出思域外,接著寬玉遞來的雙手,四手緊握,同時以魔氣在體內模擬出先天真氣盈經滿脈的情況,以免他像法明般,因察覺不到他的內氣而給嚇了一跳,那時更不知如何向他解釋。

應道:「寬公你好。」

寬玉放開他雙手,道:「來!我先讓輕舟見一個人。」領著他進入主堂的玄關。

龍鷹心中打個突兀,問道:「見誰呢?」

重鐵門在後方關閉。

寬玉做出繼續前行的手勢,著他從第二重門進入主堂,微笑道:「他就在大堂內,輕舟一看便知是誰。」

龍鷹滿腹狐疑的隨他進入廣闊有若觀風殿三分之二大小的巨大空間,離他逾百步盡端處立著五個人,中間的人神情委頓,臉有血污,身旁的兩個大漢左右挾持著他。

從玄關的暗黑,驟然來到兩面開窗,大放光明的主堂,從暗到明,任誰都會受也許看不真切,但當然難不倒因魔種而得天獨厚的龍鷹,一眼看出是由人假扮的韓三,有七、八分相像,加上像被大刑伺候過的樣子,確可以假亂真,若范輕舟死而復生,入目的情景,肯定可令他誤以為同鄉的小三子,被人抓到這裡來,逼問出一切有關自己的事。

此著厲害至令人親眼目睹也不敢相信,大有做夢的不真實感覺。

龍鷹之所以能混入大江聯,關鍵系乎韓三。金沙幫的格方倫向韓三許以重酬,要韓三穿針引線,為他和范輕舟安排一個見面密談的機會。所以龍鷹是龍是蛇,只有韓三一人清楚。可是在龍鷹透過軍方的巧妙安排,令金沙幫誤以為韓三已給貪婪的官兵謀財害命,人間蒸發,因而大江聯在調查龍鷹底細時,苦無對證,遂想出這最後也是最辣的一著,使人假扮韓三,看可否唬得龍鷹露出狐狸尾巴。如果他真是范輕舟,反應會是勃然震怒;但若是假扮的,除了立即動手外,再沒有另一個選擇。

豈知龍鷹具有看一眼後,化了灰仍可認出對方的本領,怎會中計?

龍鷹不驚反喜,自己的假扮范輕舟,早從花簡寧兒處得悉不無破綻,例如前後不符,可是經眼前的假小三子證實後,將會真正取得寬玉的信任,過了最難的一關。

龍鷹裝作渾體一顫,嚷道:「小三子!」接著雙目精光劇盛,望向寬玉,震怒道:「這是什麼意思?竟將我的同鄉抓起來,還對他下重手。」

寬玉保持笑容,向手下打出手勢。

兩人押著假韓三朝他們走過來。

龍鷹一怔道:「這個並不是韓三。」

寬玉拍掌道:「全退下去。」

寬玉於走馬樓東北邊的一個下層廳,擺開筵席,為龍鷹洗塵。兩人對酌,卻有四個年輕美女悉心伺候,四女都是來自突厥和中土外的佳麗,且各屬不同種族,素質之高,比得上秀清和麗麗,看得龍鷹賞心悅目,又暗中心痛。

寬玉連勸三杯後,道:「這是來自大食的極品葡萄酒,色美味醇,入口芳香,但酒精的成分不高,多喝幾杯,只會促進血液流通,可收強身健體之效。」

見龍鷹仍是繃緊面孔,道:「輕舟勿要怪責本帥,這是小可汗的主意,由他親自設計。本來輕舟是由我一手負責,但因即將有重任須委託輕舟,不得不將有關你的詳盡報告,送上去讓小可汗作決定。他研究了三天後,召了本帥去見他,說出他的疑惑。」

龍鷹理直氣壯的道:「有什麼好懷疑的?」

寬玉從容道:「問題出在輕舟的『深藏不露』,我曾和輕舟交過手,請恕本帥直言無忌,輕舟的武技,已臻大家之境,環顧我們大江聯,雖人才濟濟,高手如雲,但有資格和你決勝負者,包括本帥在內,豎起五指可以數精光。以前的范輕舟,雖在雲貴高原有點名堂,但只勉強算是個人物,絕非現在般的級數,本帥雖然接受了輕舟的解釋,但小可汗卻很懷疑現在的你,會否是另外一個人,遂堅持要對你做最後的試探。」

龍鷹點頭道:「原來如此。為何不找真正的韓三來,卻要使人冒充?」

寬玉淡淡道:「真正的韓三,恐怕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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