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第十三章 情場戰火

龍鷹登上漁舟,沿湘江北上,駛往洞庭湖。這樣的漁船再普通不過,舉目皆是,不會惹人注目。操舟者是兩個漁民打扮的人,帶著本地口音,如不是地道的漁民,也該在這一帶混了不短的時日。

自五更時分,一直下著毛毛雨,雨和晨霧混而為一,雨霧難分。花簡寧兒留在艙內,亦沒有阻止他到船頭來淋雨。

龍鷹思潮起伏。

胖公公說得對,人總愛憑自以為是的見地,以偏概全,將遇上的人簡單分類,事實上對別人的「真我」,近乎無知,且習非成是,還以為看得很准。像他對花簡寧兒,憑著幾個印象,將她定性為背夫偷漢的淫婦,現在才知錯得多麼厲害。

昨夜花簡寧兒向他透露的事,等同叛幫。事實上她這種作風,早有跡可尋,只是他沒有在意,又或不屑為個蕩女勞神。當日她明知大江聯在籠絡「范輕舟」,她仍一意煽動池上樓來對付他,便知她任性大膽,不將寬玉的命令放在眼內。寬玉曾說過,只要一句話,花簡寧兒便屬他所有,由此可見,在寬玉眼中,花簡寧兒只是個有身分地位的高級女奴,亦正因此花簡寧兒心底並不承認硬派給她的婚姻,也是她對由別人安排的命運的反動。縱然如此,她對亡夫仍算有情義,所以想為他報仇雪恨,只沒想過會對「殺夫仇人」生出好感。當日花簡寧兒誤以為他已離船而去,立在艙窗前發獃的情景,浮現心頭。

「平湖一望上連天,林景千尋下洞泉。忽驚水上江華滿,疑是乘舟到日邊。」

八百里洞庭,幽深莫測,浩瀚無涯,荒荒渺渺。碧波萬頃里,大小島嶼星羅棋布,青山抱綠水,綠水映青山,極盡湖光山色之美。

廣如汪洋的洞庭湖,湖內的數十島嶼,只小部分有人居住,漁村大多坐落於環繞大湖的平原沃野,盡享魚米之鄉之利,累世安居,生活平靜豐饒。

大周水師自曉得大江聯總壇位於洞庭湖秘處後,曾多次派船隊到湖內搜尋,不放過任何島嶼,但最後仍是無功而返,令軍方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懷疑是子虛烏有,乃大江聯放出的煙幕彈,所以今次花簡寧兒領龍鷹到洞庭湖來,光是行動本身已具深刻的意義。

離開湘陰後第二天的晚上,載著龍鷹的漁舟抵達洞庭湖西南岸的一個漁村,離舟登岸,漁舟逕自離開,花簡寧兒則領龍鷹到村內一間泥石屋安頓。道:「明天黃昏,我們由此出發到總壇去。」

龍鷹忍不住問道:「在這裡生活的,全是土生土長的漁民,難道他們都是我們的人嗎?」

自離開湘陰後,一直沒和他說過話的花簡寧兒,冷漠的道:「讓我告訴你到總壇後的第一戒條,就是只可聽不可問。」

龍鷹在一邊的椅子坐下,不悅道:「總壇的人當我們是什麼呢?是沒有感覺和思想的工具嗎?」

房舍分前後兩進,前進是個廳子,後進是卧室、澡房、灶房所在,以天井連起來。傢具簡樸實用,沒有華美的裝飾,卻是親切自然,加上剛入秋天,湖風陣陣,別有漁村的風味。花簡寧兒燃亮油燈,輕輕道:「後悔到這裡來嗎?」

龍鷹笑道:「幸好仍未是悔之已晚,現在開溜仍很方便。」花簡寧兒冷然道:「遲了!」

足音在後進響起,兩個年輕的漁村女郎以竹盤托著魚、肉、菜俱備的菜式,帶來他們的晚膳。兩女雖是荊布釵裙,但容貌端麗,身材豐滿健朗,青春活潑,笑容可掬,另有一股誘人遐想的清新氣息。

花簡寧兒漫不經意的道:「康康和惠子今晚是你的女人,范爺愛幹什麼都可以。」

看著兩人繞著擺在廳中間的桌子團團轉,布置晚膳,飯香飄送,菜肴熱氣騰升,龍鷹心叫厲害。這種「家」的感覺,加上兩女樸實無華卻是青春灼人的美色,合起來即使以龍鷹的見慣美女,亦要怦然心動,頗有明知闖的是龍潭虎穴,也要待明天才有暇去想,趕也不願走的滋味。至於漁村的住民是怎樣來的,在眼前動人心魄的氣氛下,已變得無關痛癢。

究竟是怎樣一個腦袋方能想出來的手段?

龍鷹自然而然的應道:「今晚我只想寧香主陪我。」

兩女毫無異樣神色,還不住交頭接耳的嬉笑,她們無拘無束的神態、蕩漾於廳內的笑語,驅走了舟船的勞頓。

花簡寧兒毫不留情的道:「范爺勿要惺惺作態,像你般的男人本香主見慣了,滿口甜言蜜語,轉個身已忘得一乾二淨。不要看她們不怕男人,事實上她們都是未經人道的處子,且是純正的本族女郎,她們不但今晚屬於你,以後都是你的人,這已是接待新到總壇者的最高規格,可見對你的重視。明天黃昏她們會伴你一起到總壇去。屆時我會來接你。」說畢玉立而起,就那麼頭也不回的去了。

兩女垂手站在一旁,齊聲轉以突厥語道:「主人請用膳。」

龍鷹整個頭皮發著麻,生出入局的無奈感覺,又是進退兩難。這看似輕鬆隨便的接待,事實上像無形的索子般綰著他的心。一個男人不論如何狠辣無情,對將處子之軀交給自己的美女,怎都有溫柔心軟的一面,何況像自己般重情重義的人。只此一招,已教他吃不消。

如果不碰她們,光是這點,足令大江聯懷疑自己的居心。

臨天明時下了一場雨,雨後漁村被薄霧籠罩,雲霧繚繞,遠近景色忽隱忽現,令人幻覺叢生,感覺奇特。

龍鷹自由自在的走出房舍,來到湖邊,剛好目送兩艘漁舟沒入遠方的迷霧裡。剛才仍在床上時,早聽到漁民們準備作業的聲音,對從未在漁村生活過的龍鷹而言,感覺新鮮愉悅。

忽然間,他明白了漁村和大江聯的關係,對這些與世隔絕的漁民來說,大江聯是他們最可靠的交易對象。村民定時向大江聯提供食物和土產,大江聯則供應他們缺乏的金錢和物資,並提供保護。關係就是這般建立起來的,在悠長的歲月里,變成牢不可破的依賴和信任。大江聯的志向是遠大的,從這些微細處可看出來,其最終的目的,是取大周皇朝而代之。龍鷹出道後,雖然不住打擊它,不但仍沒法動搖對方的根本,還因被大江聯成功將妲瑪安置到李顯身旁,因而處於下風。

他能挽狂瀾於既倒嗎?來前他是信心十足,現在再不敢那麼肯定。昨夜的歡好纏綿後,康康和惠子已成為他的女人,命運亦與他掛鉤。如果他有任何背叛的行為,雖不至於將兩女處死,但卻會變成人人可染指等同妓女的可憐人,想想已教他心翳。雖明知兩女會把他睡時的夢囈亦上報,他仍沒法不憐愛珍惜她們。

大江聯籠絡他的種種手法,該是寬玉一手安排,針對的是他突厥人的出身,力圖喚起他對民族的感情。

龍鷹在一塊大石上坐下來,心忖對著如此煙波浩渺、水天一色的美景,看多久都不會厭倦。

在雲霧難分的朦朦朧朧里,視野內的湖岸水清浪白,映碧疊翠,間有漁帆翩翩而過,仿似在神秘的鏡面滑行。

先在漁村度過一晚,實是高明的一著,可擺脫任何跟蹤者,且擺明到總壇的水途會有特別措施,令他即使抵達總壇,仍摸不清楚總壇在洞庭湖的位置。

金沙幫的分壇該已完蛋了,大江聯變得更為小心謹慎。

花簡寧兒來到他身旁,坐在旁邊的另一塊石上,輕輕道:「對不起!」

龍鷹一怔後朝她瞧去,美女化身為漁女打扮,配合她的風韻,自有另一番美態。不解道:「為何要道歉?我從未想過寧香主會向我說『對不起』。」

花簡寧兒岔開不答,問道:「我說過寬公或許會相信你。你明白我為何這麼想嗎?」

龍鷹道:「這個我明白,因他不單曉得小弟身家清白,還因急需小弟為他辦某一件事,所以事事朝好的一方面去想。但卻不明白,為何寧香主竟不相信我?」

花簡寧兒忍俊不住的「噗哧」嬌笑,橫他一眼,道:「身家清白,虧你說得出口。不過對你的調查雖然徹底,又派人到你在貴州的出生地,但仍抓不著你說謊的證據。」

龍鷹不解道:「既然如此,寧香主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花簡寧兒柔聲道:「男人往往在一些地方,不自覺暴露自己的本性。范爺毎次和人家歡好,不論開始時如何兇巴巴的,可是真正銷魂時,總能顧及寧兒的感受,為寧兒設想,這樣的一個人,怎似是黑道上的強徒?」

龍鷹暗裡出了一身冷汗。就在這一刻,他清楚掌握到花簡寧兒是來試探他的人,手段高明,令自己陷入溫柔陷阱仍懵然不知,還以為花簡寧兒因愛上自己,不惜向他泄露機密。

幸好男女間的欺騙遊戲是兩面都鋒利的刃鋒,花簡寧兒騙他的同時,亦不由對他生出感情,剛才「對不起」三字,確是發自真心。

龍鷹道:「你有這個看法,只因不明白我。」

雙目射出傷感的神色,道:「你們調查仍不夠徹底,漏掉了一段曾令我神傷魂斷的感情。我是怎樣的一個人,她最清楚。」

花簡寧兒含笑道:「你指的是『飛賊』採薇,還是古月的小妾艾芙?」

龍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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